35 原來誤會她

紀封在房間裏坐得莫名心煩,想找個通透的地方透透氣。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酒店二樓那個大露臺。

四周通闊,既有各種熱鬧,也隐有靜谧一隅,是個透氣的好地力。

他從沙發上起了身。

薛睿不知道他這抽猛子是要去哪裏,趕緊跟在他後面。

直到跟下了二樓跟去到酒店外面的露臺,薛睿才顧得上驚奇。

“老板您居然願意到這裏來坐坐的嗎?”雖然這裏有咖啡廳有小酒吧,甚至還有一隅圖書角和飲茶室,對着明朗晴空吹着徐徐清風,确實有些舒服。

但這地方對紀封來說——

“老板這裏是不是太過接地氣了?”

紀封那麽挑剔的一個人,很難想象他會喜歡這麽凡塵俗世的場所。

紀封沒有搭理薛睿的聒噪。

他走去露臺角落的茶室,拖來一把椅子,又跟服務員點了一壺碧螺春。

薛睿在一旁看得目瞪日呆。

這位冷峻霸總剛剛在樓上不就在喝這個茶?而且剛喝了幾口。再而且樓上那茶的品質不好上這壺裏的一百倍?

所以他撲騰騰地下樓來,就為在這喝一壺品種一樣味道更差的茶?

薛睿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紀封了。

紀封一邊喝着味道有點渣的碧螺春,一邊吹着風,一邊曬着太陽,那股莫名煩躁的情緒漸漸得到纾解。

他慢條斯理地系回襯衫領口的紐扣,又把領帶系緊調整好。

被明媚陽光一照,和煦微風一吹,新鮮空氣一透,思路也變得理智清晰起來。

紀封仔細想,其實自己對許蜜語的厭煩也并不算冤枉了她。

雖然她沒有守着出軌的丈夫不離婚,但她的錢也的确是用來養了別的沒用男人——她弟弟。

扶弟魔,同樣沒什麽值得同情的。就算沒有守着爛婚姻不放,可自己甘願陷在重男輕女這種原生家庭爛泥裏,願意給吸血鬼家人剝削,也是一樣的沒出息、不自愛。

理順明白這一層,紀封覺得自己好像不那麽煩了。

于是茶水再入口時,他立刻嘗出了它的味道廉價。微風再吹過時,他也立刻覺得風太幹燥。空氣雖然清新,但太陽太大,劈頭蓋臉地曬下來,叫人不舒服。

他立刻起身就走。

他也真是中了邪,這的碧螺春哪及他房間裏的十分之一,一口茶半口土味,他還非要下來喝幾口。

薛睿跟在紀封後面,一臉懵。說下來就下來,說點茶就點茶,喝了沒三口又說走就走。

薛睿趕緊跟上前面人,問了聲:“老板,我們現在是去哪兒?”

“上樓。”紀封言簡意赅。

“……”薛睿在一臉懵上又摞了一臉懵。

有錢霸總的心思,小助理真是別想猜得懂。

跟着紀封一起乘電梯上樓時,薛睿終究沒忍住,問紀封要從他這聽完許蜜語事情的反饋。

“老板您看,許蜜語這個人是不是還挺讓人改觀的?”

紀封冷嗤一聲斜瞥他一眼:“有什麽可改觀的?就算沒有守住出軌男人不放,不一樣還是心甘情願陷在重男輕女原生家庭裏被父母弟弟吸血嗎?這不都是一樣的不自愛嗎。”

薛睿一下愣住。

他怎麽也沒想到打破許蜜語沒有離婚的這個誤會後,紀封還能找到其他新的厭煩點。

他老板這時候的“完美主義”還真是作祟得徹底,對于別人,老板大人他還真是有諸多的挑剔。

在薛睿的怔愣裏,紀封的聲音又冷冷響起。

“還有,你今天給我啰哩吧嗦了一大堆這個女人的事,你膽子是不是越來越肥了?我說沒說過,不許跟我提起她?”

“……”那我講的時候你也沒說停啊!不也從頭聽到尾啊!聽完才說不想聽,這和吃完飯說不想吃不給錢有什麽區別,這就是白嫖啊!

薛睿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最近的許蜜語,覺得生活總算是對自己重新展露出了笑臉,因為工作上的難題終于被漸漸解決和克服了。

以前待在家裏看的那這劇,那些在前夫眼裏曾經是無聊消遣甚至是浪費時間的事情,沒想到有一天也成了可以提煉智慧的源泉。

沒想到從那裏面也真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就像電影《誤殺》裏那個男主角,靠着看過的許許多多的警匪懸疑電影,竟也躲過了警察的圍剿。

她也一樣,劇看得多了,總能學到點什麽,融會貫通進思維裏。平時不覺得,到了得想主意的時候,那些學到的東西就會從思維深處冒出來,形成一個個令她自己都意外的辦法,幫她達成她的目标。

她就這樣,先隐忍潛伏,哪怕被別人當成傻子,但卻借此摸清了整個客房部運作的情況和每個人的過錯,再當面攤牌,把每個人的過錯直接攤在那人面前。最後再懷柔施恩,她不但不懲罰那些人還跟她們推心置腹。

就這樣,她居然真的做到了收服這一層的人。

這是她人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依靠自己的能力獲得到巨大的成就感。

不過這份成就感嚴格來說還有一個小小瑕疵。在這一整層的服務員裏,其實還有一個人依然是不服她的,那就是羅清萍。

但許蜜語想,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來,等等看,或許生活不會那麽苛待她,總有一天,她會收割所有的民心與臣服也說不定。

最近因為升了領班,并且工作做得不錯,許蜜語的宿舍已經被調到了單人間。

星期六的早上,許蜜語剛剛睡醒,還沒想好怎麽安排這一天的時候,就接到了大姐許蜜子的來電。

許蜜子在電話裏告訴她:“老三,等下到我家來吧,上次你在我家做的鹵牛肉,我和你姐夫都沒吃夠,趁你今天休息,過來再給我們鹵點吧,肉我都買好了,佐料也按上次你用的又補了些。”

許蜜語累了一個星期,難得有個休息日,很想好好放松放松休息一下。

她回許蜜子:“大姐,我今天想休息一下。既然你把料都備齊了,我直接教你怎麽做吧。”

許蜜子立刻不高興地說:“你上次說要鹵肉給同事,可沒見你嚷嚷要休息一下,怎麽到你親大姐這,就這麽推三阻四的?再說從小到大,我那廚藝你還不知道嗎?就算肉是一樣的肉,料是一樣的料,我就是做不出你做的那個味兒。”

頓了頓她一轉口風,又開始變埋怨為誇獎,但那誇獎說出口時也帶着一副碾壓俯視的姿态:“老三啊,咱們家就屬你從小就會做吃的,你說你就這點優點了,還不快來給大姐施展一下。”

許蜜語嘆口氣。誰讓她之前用過大姐家的廚房呢。

她只好爬起來,洗漱好又草草吃點東西,坐了公交車趕去大姐家。

公交車有些繞路,許蜜語到達時,許蜜子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老三你啊你,大姐找你辦點事這麽費勁的,你倒是快點過來啊,再磨蹭一會,今天就來不及了。”

許蜜語為自己辯解:“我一分鐘都沒耽誤,公交慢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從司機手裏搶方向盤我來開啊。”然後她又随口反問道,“你什麽事來不及?”

大姐支吾了一下也沒仔細說。

大姐夫在一旁上下打量一下許蜜語,啧啧兩聲:“老三,怎麽感覺你變樣了?前陣子還灰頭土臉的,現在又變得白淨水靈了,好像比以前還年輕好看了。怎麽,又談戀愛了?”

許蜜子剜他一眼:“你個做姐夫的問小姨子這些合适嗎?”怼完老公,許蜜子也過來打量許蜜語,“不過你姐夫說的也是,你确實變得水靈起來了,跟你離婚前養尊處優那時候狀态倒真是差不多。老三,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許蜜語笑笑說:“沒遇到什麽好事,也沒談戀愛,我啊,就是知道我應該怎麽工作生活了。”

找着了目标,人自然就會變得有鬥志有精氣神起來。

她迎着大姐大姐夫半信半疑的目光,走進廚房開始鹵牛肉。

第一眼看到大姐備下的牛肉,許蜜語吓了一跳。

廚臺上恨不得躺着半只牛。

“怎麽這麽多?你和我大姐夫吃得完嗎?”

大姐許蜜子立刻說:“我和你姐夫愛吃,肯定吃得完啊!”

這麽一大攤牛肉,許蜜語一直忙活到下午才把它們鹵完。

把鹵好的牛肉盛出來,放在大食盤裏,許蜜語告訴許蜜子:“先讓它們晾一晾,晾好之後按照我給你分的量封進袋子裏,再凍進冰箱,就可以吃好久了。”

許蜜子連忙說好的。

大姐夫在一旁聞着肉味兒就泛起了饞,忍不住伸手要拿一塊來吃。

大姐許蜜子看到了,立刻拍他的手不許他吃:“怎麽不饞死你?”

大姐夫不甘心地回怼:“吃一塊怎麽了?又不會耽誤你什麽事!”

許蜜子眼一瞪:“你耽誤的是我一個人的事嗎?你耽誤的是我們倆的正事,你控制一下你的破嘴。”她把大姐夫直接瞪得逃走。

許蜜語問了句:“你們倆說什麽呢?”

許蜜子回了句:“沒什麽,我就是看不得你大姐夫嘴饞,上輩子跟個餓死鬼似的!”

她沒留許蜜語吃晚飯,告訴許蜜語:“我等下和你姐夫還有事,就不留你吃飯了哈。”

許蜜語不由埋怨一句:“我早上就對付了一口,中午沒吃飯,就等着晚上這一頓呢,你居然也不管,你還真是把我當白工使勁用。”

許蜜子“哎?”了一聲,說許蜜語:“你這塌了膀的小翅膀,又開始硬起來了啊,我說一句你又對付我這麽多句。走吧快走吧,算我欠你一頓飯行了吧。”

許蜜語哭笑不得,她就這麽餓着肚子被大姐給用完就攆走了。

晚上她要當班,幹脆也就不回宿舍了,直接乘着公交到了酒店。

下車時已經快要五點鐘,許蜜語肚子餓得像空曠山底養了成百上千只鳥在一起咕咕叫。

公車站點就在酒店對面街上,這邊有半條街都是各種臨街小吃店。

許蜜語走去價格相對最親民的一家面店,準備今天就在那裏破費一下,吃碗面把肚子填飽再過街去酒店上晚班。

但沒想到這個時間點面店裏居然爆滿,就連室外擺的三張桌子,也只有最靠近馬路那張還有位子。

沒得選擇,許蜜語在那張桌子前坐下,叫了碗熱湯面。

不出三兩分鐘面就熱氣騰騰地被端上來。

許蜜語掰開筷子磨了磨,插進面裏挑翻了幾下,面和湯徹底混合均勻後,她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味道其實很一般,和她自己煮的湯面不能比。但她實在太餓了,吸嚕吸嚕地大口吃着面,倒像個面店的活人招牌一樣,吸引來往的人都忍不住覺得香,紛紛駐足下來想嘗一嘗。

周末下午,紀封又被母親封雪蘭千呼百應地叫回了家去吃飯。

他本來不想回去,想在酒店喝喝茶休息一下也好,去看看酒店康樂部門的情況也好,聽說酒店二樓的露臺下面有個很大的游泳池,經常燈紅酒綠開各種泳池party。他想看看那裏到底能有多酒醉金迷,涉不涉及過格的事情。

但母親在電話裏幾乎是苦苦哀求他,讓他回家吃頓飯,陪陪她。

最後他終于硬不起心,答應了。司機周末放了假,薛睿親自送他回家。

可到了家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是母親的一個籌碼,一個用于把父親調度回家的籌碼。

母親原來是對父親說:今天兒子回家吃飯,你也回來吧,難得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紀聖銘想着上次家宴的不歡而散,本來不想回家。可是又覺得上次和紀封說的事情沒有得到明确回應,他确實應該回家再問問,最近段家小子在泰國市場打拼多年的版圖漸漸失守,這事是不是和紀封有關。

在餐桌上,紀聖銘确實這樣問了。

紀封也坦承作答:“沒錯,是我幹的。這不是他值得得到的結果嗎。”

紀聖銘當即拍案:“我都告訴你收手了,為什麽還要這麽一意孤行地趕盡殺絕?你這樣對段家小子,讓我再見老段的時候把面子往哪擱?”

紀封眼角微挑輕輕一笑,笑容裏全是嘲諷譏谑:“你讓我在乎你的面子,那你在外面又養個家的時候,在乎過我和我媽的面子了嗎?”

紀聖銘被兒子當面叫陣,惱羞成怒,轉頭就對封雪蘭發作:“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我外面有家怎麽了?起碼她教出來的女兒對我貼心!”

這句話一下燃爆了封雪蘭所有努力做出來的優雅僞裝。她一下又變得歇斯底裏起來,掀桌子,罵老公,攆人走,咒他永遠不要回來。

然後在紀聖銘走後,對兒子哭訴,痛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然而就是這樣,她也再次咬牙切齒地說絕不肯離婚,也依然在幾近絕望中還抱有一絲廉價的幻想,總有一天紀聖銘會膩了外面那人,會轉身回到真正的家來。

紀封也起身就走,帶着滿胸滿腑的陰鸷和暴躁,在心裏不知道第幾次對自己審問:為什麽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要回家來吃這頓飯?

他煩躁地上車,下決定短時間內不會再回家。

坐在駕駛座上的薛睿,感受到了紀封的郁悶和惱火。他這樣子,薛睿也算是看過幾回了。

他把車子打火,小心翼翼地問紀封:“老板,我們現在去哪裏?”

紀封的肚子比他本人還先做了回答。

那是一聲長長的饑餓鳴叫。

薛睿愣住了,從後視鏡裏看到紀封陰着一張鐵青的臉。

薛睿連忙保證:“老板,我剛什麽也沒聽到,真的!您不可能會發出任何不優雅的聲音!”

紀封的臉色更陰沉了,他冷着聲對薛睿說:“閉嘴!回酒店。”

開往酒店的路上,薛睿如坐針氈一般。因為他聽到紀封的肚子時不時就傳來饑餓鳴叫。

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凡是老板打嗝放屁肚子打鳴,聽見了都得當沒聽見才行。

可是這麽一直不問,又太誠心裝聾了。

最後薛睿只好換個方式問:“老板,晚上您想吃點什麽?等下到了酒店我就聯系後廚趕緊給您做。”

紀封冷淡開口:“今天陳大廚休息?”

薛睿答是。

紀封意興闌珊:“他不在,後廚還做得出人能吃的東西嗎?算了,什麽也別叫了,我沒胃口。”

家裏那桌菜,沒等吃又叫封雪蘭給掀了。現在他的胃口就是那張被掀翻的餐桌,狼藉一片,叫人毫無食欲。

只是他話音落下,他肚子裏的饑餓鳴叫又響了起來。

薛睿:……

您沒胃口,您的胃可是叫喚得很雄赳赳啊……

到底是怕紀封餓傷了胃。薛睿一路上提了好些菜式美食,從南到北,從中到西,從冷到熱,可都被紀封那張叼嘴一一挑着毛病排除掉。

“紀總,要不等會兒我給您點個蝦仁雪花豆腐羹?”

“太淡。”

“那來一道吉祥扒紅蟹?”

“吃着費勁。”

“那來道靈芝香菇湯補一補?”

“我現在看起來火氣還不夠旺嗎?”

“……那要不點一道涼拌手撕平菇去去火?”

“誰的手來撕?他手幹淨嗎?”

……

一路上,薛睿快把菜譜都打翻了,也沒挑出一道能入紀封法眼的菜。

車子就快開到酒店。

晚上到底給紀封吃點什麽這件事,還是一點着落都沒有。

過了路口就是酒店,十字路口剛好紅燈。

薛睿把車停下來,一邊看着紅燈秒數跳躍一邊暗暗發愁,擔心老板今晚會因為嘴刁而餓死他自己,從而導致他失業。

正發愁時,他發現紀封把後座車窗降了下去。

從後視鏡裏,他看到紀封正向車外的馬路對面看。

他不由也降下車窗玻璃轉頭看了出去。

視線只一晃,他就找到了該定焦的焦點。

原來是馬路對面一家小面店外面,有個看起來很面熟的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熱面。

再仔細一看,那女人不就是許蜜語麽。

而她吃起面來,感覺那面香得就像是皇宮禦廚煮出來的一樣,讓人光看都想要跟着叫一碗來嘗嘗。

“那女人沒吃過飽飯嗎?一副餓死鬼的吃相,碗都快讓她悍在臉上了。”紀封嫌棄的聲音從後座響起。

緊跟着後面忽然響起喇叭聲,薛睿趕緊轉回頭往前看,原來信號燈已經由紅變綠。

他趕緊踩下油門駛過十字路口。

紀封的聲音忽然從後面響起來:“開慢點!”

“……”

薛睿趕緊補一腳剎車,降下車速。

“先別開去酒店,就把車在前面掉頭,停在路邊。”

紀封在後座吩咐着,薛睿一切照辦。

車子停好後,他向後回頭,問一聲:“老板,還有什麽吩咐?”

紀封向着車外面,許蜜語正吃面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面看起來好像挺好吃的。你去給我弄一碗我嘗嘗。”

薛睿愣了一瞬間的神後,馬上開門下車。

可算有這祖宗想吃的東西了,那就別追問他其實是不是看人家吃的香,他饞了。

許蜜語吃完面,端起碗喝剩下的面湯。随着碗裏的湯越來越少,她舉碗的動作越來越高。

最後喝到一滴面湯都不剩,她放下碗,抽張紙擦擦嘴,起身準備走。

但她眼角一花,好像看到一個高高的穿着西裝的身影走去店裏櫃臺那兒。

那身影怎麽看怎麽有點熟悉的感覺。

她不由一邊向前走,一邊又回頭多看兩眼。

就這麽心不在焉地走,結果一下撞到了人。

她人還沒回正身體,道歉已經一連聲地從嘴裏發出來。

等回正身擡頭一看。

她頓時有點傻愣在那。

她撞到的人,居然是紀封。

他正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慵慵懶懶地站在面前。他身後是他那輛顯眼又奢華的勞斯萊斯坐騎。他整個人氣場和氣質都太出衆,雖然很清冷地站在那一動不動,也足以吸引路人視線。

好看的人總是被萬衆的目光欣賞垂青。

許蜜語愣在那的一瞬間想,所以剛剛進去面店的人,真的是薛睿?

他們這種住在頂樓的人,居然會來街邊小面點買面?

聽說紀封是全酒店嘴最刁的客人。所以這也未免太過不可思議。

在愣神的下一秒,她從紀封眼裏看到了熟悉的嫌棄。

“你走路從來不看路嗎?”

聽着這涼涼的帶着些嘲諷地問話,許蜜語立刻想起他之前對自己的态度:你沒自尊的嗎?就非要把自己活得這麽賤嗎?

還有他曾經對自己的警告: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她當即後退一步,幾乎有點急于自證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設計自己撞到你,我确實是沒有看到你,抱歉!”

然後她馬上越過他,匆匆忙忙地過馬路,想要逃掉什麽可怕魔鬼一樣,一去不回頭。

直到過了馬路許蜜語鎮定下來,才發現剛剛其實紀封站的位置左右都很寬敞。她雖然沒看到他,可他是看得到她的。只要他稍微向左或向右動一動,就能避免他所厭惡的她撞到自己了。

可他居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等着她往上撞……

是為了被撞之後,好有機會再羞辱她一頓,發洩一下又看到她的嫌棄和厭惡嗎?

許蜜語覺得有點無語。她立刻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更小心謹慎,一定要盡一切所能地避免和紀封遇到。

省得礙了他的眼,惹到他不高興,讓他有機會再羞辱自己。

薛睿把面買回來,走到車前時,意外看到紀封居然下了車。

他問了聲:“老板,您怎麽下來了?”

紀封冷聲回答:“我下來看看你買個面能磨叽多久。”

說完他上了車。

薛睿被呲得有點摸不着頭腦,也上了車,把車開回酒店。

紀封坐在後座上,忽然問薛睿:“我看起來很像魔鬼之類的東西嗎?”

他問得突然,叫薛睿一時懵逼不知道如何作答:“……也沒有吧。”其實是有的!

“我看起來會讓你想要落荒而逃嗎?”

“……不會啊。”當然很多時候都會啊!

“那為什麽……”紀封的話一下頓在那。

他在差點說出“那為什麽許蜜語看到我之後像看到魔鬼一樣落荒而逃了”這句話前,及時剎住了口。

今天回酒店的一路上,他心情都差到快要爆炸,因為他那堅持要守着出軌丈夫不放手、堅持要守在爛婚姻裏的母親。

剛剛在馬路對面路過時,他無意間看到坐在面店門外吃着面的許蜜語。

真奇怪,因為母親不争氣的煩躁心情,竟在看到她的一瞬裏就轉換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慨嘆和見了鬼的不舒服。

他慨嘆她看起來那麽軟弱不堪,竟比母親強許多,有勇氣走出糟爛婚姻。至于見了鬼的不舒服……

他想也許是因為自己之前不明就裏,以為她非要守着出軌男人不肯離婚,而對她說了句重話。

所以他特意下了車,等在那,打算趁今天剛好遇到、薛睿又被他支開不在身邊,去對她說點什麽。

比如之前覺得她活得很賤,那是他對她的誤會,這一點确實是他的不對。

可沒等說這些,她看到他的反應,就像見到蛇蠍魔鬼一樣,簡直避他唯恐不及。

真是豈有此理!他今天都還沒來得及嫌棄她呢,她倒先開始嫌棄他了。

紀封微眯着眼面色陰沉地想:好,既然她這麽急着走什麽都不想聽,那他也什麽都不解釋好了。

反正看起來,他對她到底是怎樣的評價對她來說也沒那麽重要。

決定下好了,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越好像想通了,心裏卻越像怄下口氣似的,讓他有種不上不下的煩躁和難受。

他眯着眼睛抿緊了嘴巴看着車窗外許蜜語剛剛跑掉的方向,思緒一下飄散掉地想着,所以她今天是晚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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