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給我吐出來

誰想得到?!

這不能怪他。

荊叢轍的房間幹淨得像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

曲笙入駐當天,進門看到屋子全貌就拿出手機在小群裏吐槽。

“我好恨極簡風。”

荊叢轍的住處居于靈市最繁華一帶,前靠商圈,後處江岸,地理位置決定了這一處的房價高昂,巨大的落地窗被分割成三段,能很清晰看到大海和行駛的游輪甚至漁船。

空是曲笙對這套房子的第一印象,哪怕餐廳專門橫出一截吧臺,有一整面的酒櫃和餐邊櫃做點綴,整體偏冷的色調和極簡風格的裝修仍是令他感到空曠。

其中兩間卧室的大小相等,還有獨立的衣帽間和書房。由于每天保姆都來打掃,曲笙也認不到這兩間房間有什麽不同,非要說的話,是他沒有住過的那一間布置更溫馨一些,邊櫃上擺着黃玫瑰,還有一疊睡衣規矩置于床頭。

……該不會是荊叢轍特意為他準備的吧?

這倒也像對方裝模作樣的風格。

曲笙确實要忘記,在荊叢轍未出國的日子裏他對自己照顧有加。

那種照顧分外模式化,他待曲笙的好是精準丈量後取出的一點點,讓曲笙想忽略都難。

“……那怎麽辦吧?不然我現在就打包行李走人?”

經過一番眼神的對峙,曲笙徹底擺爛,甚至都不着急爬回床上,就倚靠着床邊,兩條腿曲起來手臂輕輕搭上,短褲的布料輕薄,不止腿根,連內褲白色的邊邊都露出來。

荊叢轍面對地板上耍賴的曲笙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聞言只是把視線移開,看向被對方睡得淩亂的床鋪,“不用,我去另一間房睡,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吧。”

曲笙不死心:“我搬出去呗,反正我房租還沒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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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還未說完,荊叢轍上前一步,曲笙又下意識的防禦,這一回荊叢轍伸出的手沒有停頓,直接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男人的上臂有力,曲笙幾乎是被拎起來的,由于離得近聞到荊叢轍身上淡淡的酒味,忍不住眼睛上移望向對方。

曲笙明豔的長相裏,彎曲适中的翹鼻恰到好處地淡化了那股沖擊力,安靜下來時端看乖巧。

荊叢轍和他不同,男人的長相天生貴氣,更何況他根本不需要隐藏任何,相比起他的言行,反而是他的五官更有攻擊性,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恭敬。

荊叢轍說:“我們說好的,互相監督。”

這不是一個适度距離,男人的手心還貼在他的手臂,低聲說話的語調放輕,耐心地好像他是聽不懂大人說話的小孩子,要靠引導才能正确認識自己的錯誤。

曲笙最不樂意聽荊叢轍這樣跟他說話,抿了下唇,掙開對方的禁锢,“說的好聽,你出差一個星期我什麽事都不知道,這叫互相監督麽?不是你單方面那啥我嗎?”他一時間沒想到一個精準的詞彙,随便搪塞過去。

“我今天下午的飛機飛回靈市,晚上參加了一個酒會,洛宥也在你可以問他。”荊叢轍說到這裏,停頓一下,“還有衛雯槿。”

曲笙眨眼,沒想到荊叢轍這麽誠實,也沒想到自己能聽到這個既熟悉又沒那麽熟悉的名字。

衛雯槿是荊叢轍的現任女友,二人已經交往兩月有餘。

荊叢轍剛回國時荊琒就為他安排了相親,這也難怪,荊琒和前妻二十五歲就有了荊叢轍,荊叢轍如今都二十八了還沒有定下來。

聽說荊叢轍只相了兩任對象就和衛雯槿确認了關系。至于是在哪裏聽說……當然是聽荊叢轍那個大嘴巴發小洛宥說的。當時洛宥八卦中略帶驚訝的語氣,言下之意女方很可能成為荊叢轍交往過的對象裏最穩定的一任。

“噢。”曲笙回應道。

不然還指望他回什麽,又不可能真的事無巨細過問荊叢轍的行程。

那是女朋友幹的事。

他只是個随時都有可能走人的住客。

“好吧我知道了。”曲笙又擺出那副欠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他的房子、他的房間,“那沒什麽事睡覺吧?我挺困了,明天還要上班。”

荊叢轍無言,最後只得說:“……晚安。”

回應他的是門板冰冷的關合聲。

月光冷然地落在床邊,櫃子上的黃玫瑰還在新鮮綻放,荊叢轍松動衣領,将領帶解下,無可避免地想到今晚。

酒會上身着一身淡黃色禮服的衛雯槿挽着他的手臂,笑着與每一位賓客打招呼,待走到人少的地方便松開他,興致盎然地說:“我聽洛宥說你讓曲家那小孩住進你的房子了。”

“是。”

“你不是最讨厭別人侵占你的私人領地嗎?”衛雯瑾從侍者的酒盤裏接過一杯紅酒,在手裏搖晃着,“這一回算怎麽回事?”

荊叢轍想了想,回應:“他不一樣。”

換來衛雯瑾更加意味深長的注視。

荊叢轍不認為自己有說錯,平靜地回視。

曲笙不一樣,這種不同在他從遙遠的小鎮來到荊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曲笙一直以來都鮮活生動,小時候還會管他叫哥哥,荊叢轍從小家教嚴苛,對于這個外來的弟弟表現出了主人翁應有的客套與禮貌。

他一直把曲笙當做小孩子對待,像是養小貓小狗,有足夠的耐心也足夠溫柔,但他本身并不喜歡貓狗。

曲笙對此恐怕也有察覺,兩人一直相敬如賓,表面上還算過得去。

表面上是指——荊叢轍表面地關心曲笙,曲笙看出對方不是真心在乎自己,處處都敷衍過去。

從來都是別人追在荊叢轍身後跑,到了曲笙這裏卻是反過來。哪怕兩個人幾年不見,再次見面也依舊是荊叢轍首先想到曲笙,首先和他取得聯系,曲笙才施舍一般地胡亂應付他。

曲笙不一樣。

曲笙是爺爺去世前特意叮囑過荊叢轍必須照料的對象。荊叢轍把曲笙當做自己的一份責任,而現在他知道曲笙喜歡男人,而且是看臉只喜歡好看的男人,自然是要把他這種錯誤的思維板正過來。

曲笙口中的“單方面那啥”很明顯是指荊叢轍不顧他的個人意願,就把他強制歸到自己的領地裏。

荊叢轍不認為自己有錯。

他向來奉行做正确的事,在他眼裏曲笙哪裏都不對,哪裏都需要改正。

##

第二天一早,鬧鈴響到第三遍,曲笙終于起身,起床第一件事是确認荊叢轍在不在。

出門後發現另一間卧室的房門敞開,內裏整潔如新,根本看不出有人住過的樣子,曲笙恍惚自己該不會真的在做夢吧,走出去才在餐廳裏看到坐在吧臺喝咖啡看報的荊叢轍。

荊叢轍擡起頭,順帶看了手表,“八點十分了。”

曲笙如夢似幻地點點頭:“從這裏到公司只需要二十分鐘……你幾點起?”

“六點半。”荊叢轍說着又上下掃視曲笙身上的裝束,“去洗漱,早餐在桌上,你喝咖啡嗎?”

曲笙這才發現被自己折騰的像豬窩一樣的房子已經恢複了它本來的面貌,下意識認為是保姆來過了,胡亂點頭算作回應,心裏想的是,他媽的,真要和姓荊的同居了……

從洗手間出來,曲笙徑直走向餐桌卻找不到早餐。

荊叢轍出聲:“我放到吧臺了,你坐過來吃吧。”

曲笙想說不必了吧,他不是很想和荊叢轍面對面吃飯,這要是噎死了怎麽也得算工傷,擡頭看到荊叢轍的那一刻就沒話說了。

盡管荊叢轍對他分外忍耐,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尤其是在昨晚親眼見證了自己的住所變成“古跡”以後。

曲笙夾着尾巴磨磨蹭蹭走到吧臺前,發現早餐的樣式變了還有些驚詫。他還以為保姆就會煮面蒸包子,原來還會做西餐?

“咦?”

“不要發出怪聲。”荊叢轍提醒。

曲笙眨眨眼,刻意拖長音:“喔——”

荊叢轍把報紙拿開注視他。

曲笙吞吞口水,先把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

“咦?”

這回不等荊叢轍發作,曲笙先說:“咖啡變好喝了。”

“是我做的。”荊叢轍說。

曲笙又不吱聲了。

他見識過餐櫃上一整套的沖煮器具,膚淺認為是荊叢轍買來當擺設的,沒想到對方真的會用。

……那又怎樣。

手沖咖啡而已,速溶也很好喝啦!

曲笙在心裏安慰自己,接連嘗過幾口後又不得不承認荊叢轍沖泡出來的咖啡味道醇厚而有層次,口感也順滑飽滿。

好像能理解為什麽看到他喝速溶,荊叢轍要露出那樣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了。

剛想咋舌,他聽到荊叢轍說:“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曲笙幾乎立刻接話:“算了,泔水也挺好的。”

荊叢轍:“?”

曲笙轉移話題:“對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叉子,插了一塊滑蛋吃,好吃的,吃了幾口覺得再配上番茄醬就更完美了。

曲笙舔了舔嘴角,四處尋覓。

荊叢轍還在等他下一句話,見他走神,忍不住詢問:“對什麽?”

曲笙的注意力轉移回來,“噢對……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是幹嘛的,為什麽鎖着?”

荊叢轍回答:“雜物間。”

曲笙又“噢”一聲,找到番茄醬了,擠在餐盤上,獲得荊叢轍一個難以理解的眼神。

“好吃的。”曲笙為自己的番茄滑蛋正名。

“沒這麽吃過。”

“那是你沒有福氣。”曲笙頂了一嘴。

下一秒自己的叉子被對方拿了起來,連帶最後一塊滑蛋落入荊叢轍口中。

“難吃。”荊叢轍評價道。

曲笙:“……那你給我吐出來!”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早起本來打算晨跑的轍哥面對屋內一片狼藉,妥協地開始打掃,并做了早餐。

然後被笙笙當做保姆了。

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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