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煙花

顧瑜的第一次任務, 完成得超乎尋常的好,抓住逃犯,避免了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組織特意誇獎了顧瑜, 同時也鄭重叮囑,他一定要重視自己的安全, 出任務時, 務必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抓捕犯人。

顧瑜這次情況, 屬于突發意外。

一次任務行動通常分為三方, 主攻戰力,後方協助, 外圍包抄補漏。

實習生一般都是先在安全區域的後方進行觀摩學習。但顧瑜這次的任務倒黴地碰上了僞裝成人質的漏網之魚,他趁任務者忙于對付其他犯人,對他沒有戒心時, 迅速逃到山下。

藺洲敏銳地察覺到問題, 立即循着痕跡追了上去, 因此及時接住了顧瑜。

顧瑜事後陳述, 将當時的情況都詳細說了,逃犯先攻擊他, 試圖拿他做人質,所以他不得不反擊。

雖然, 反擊的時候沒把控好度, 差點把人弄死。

星際時代,雖然關注人權, 但并沒有廢除死刑。對于窮兇惡極的犯人, 他們認為, 罪犯在實施嚴重惡劣犯罪行為時, 就已經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人權, 不值得心軟。死刑,可以有效震懾犯罪分子,讓他們清楚自己一旦被抓住,将要承擔什麽後果,以此起到一定的減少犯罪的作用。

顧瑜重傷的逃犯,正是重刑犯。拐賣兒童,制造毒品,走私販毒,他所實施的犯罪,無論是哪一項,都達到了足以判處死刑的程度。

再加上,是逃犯先出手,抱有殺心,顧瑜又是唯一的人魚覺醒者,他為了自我防衛,把對方殺死了,法律上也不會判他有罪。

顧瑜陳述完後,不少人反而覺得,這下手得輕了。

初次任務告一段落。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農歷新年,最重要的春節。

當初聖誕沒有怎麽裝飾,春節就不一樣了,臘月一來,所有人就都開始準備起來,街上挂起紅燈籠,門前貼上春聯,商場貨架擺滿了年貨,節日氣氛十分濃郁。

基地裏也一樣,很多人都在讨論要怎麽過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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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瑜也很期待。

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就已經在基地待了快半年了。

時間過得好快。

半個月前,顧瑜和父母通話時,就得知他們早已經訂了飛船票,準備回來過年了。

一想到這,顧瑜就心情很好,走着路都會無意識哼歌,旋律輕快活潑,聽到的人,也被他的情緒感染,忍不住笑起來。

“顧瑜你這麽開心啊。”

“當然,要過年了嘛。”

這樣的高興,一直持續到年二十九,顧瑜和其他人一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顧瑜手邊的光腦閃爍,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瑜瑜啊。”顧母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不知該怎麽開口,過了兩秒,才繼續說,“我們可能趕不回去了。”

顧瑜愣住,不敢置信,“為什麽?不是已經在飛船上了嗎?”

顧母嘆氣,“飛船降落進行能源補給的星球,正在鬧游行,民衆堵住了補給站,交通無法正常運行,飛船也飛不了,我們被滞留在這了。”

顧父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我去問過了,政府那邊正在想辦法處理,應該兩天就能疏通,後天可以照常起飛。不過,我們到的時候……是初三了。”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顧瑜彎了彎唇,沒有露出自己的情緒,讓他們擔心,“最重要是你們沒事,晚兩天不也一樣是過年。游行的人裏可能會有激進分子,你們一定要多小心注意,不要傷到了。”

顧母聽到他反過來安慰他們,叮囑小心,那麽懂事,心裏不禁有些酸澀,自責嘆道:“……爸爸媽媽陪你太少了,忽略了你。”

她想起顧瑜小時候,她還年輕,處于事業上升期,心裏滿是公司,确定智能管家也能妥帖細致照顧好孩子,就完全把瑜瑜交給它帶,自己經常在外面忙,很少回家。

起初,瑜瑜還會哭着要爸爸媽媽,後來不哭了,自己一個人也能乖乖待着。他們回到家,瑜瑜看見了,烏溜溜的眼睛裏還會有一絲陌生,躲在門後,偷偷探頭看,像是不認識他們了。

他們手足無措,不懂怎麽哄孩子,想着說是不是應該拿零食玩具試試,但就在這時,瑜瑜突然像個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軟軟一團,抱住她的腿,兩只小肉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褲子不放,小臉埋着,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怎麽的。但肯定,不是讨厭他們。

那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這個母親有多幸運,能擁有這麽一個乖巧的孩子。

他們經常在外忙,沒有給到足夠的陪伴,但一回來,還是得到了孩子的抱抱。瑜瑜不需要哄,甚至主動拿出了零食分給他們吃,拿玩具跟他們一起玩。

顧瑜聽出了他們話裏的歉意,搖了搖頭,說:“你們都有工作,如果不是你們,我也沒有現在的生活。我知道,你們是愛我的,就夠了。”

顧母眼眶慢慢變紅了。

顧父坐在她身邊,輕拍了拍她的背。

他們聊了一些生活瑣事,問顧瑜在那邊過得怎麽樣,不知不覺間,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準備結束通話,顧瑜輕聲說:“爸媽,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顧母點頭,情緒再次繃不住,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此時因為孩子的話,眼圈又紅了,甚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顧父也忍不住偏頭,喉嚨悶出聲音,“如果你不想一個人的話,就去朋友家過年,我們到時候去拜訪他們。”

顧瑜聽話點頭,“嗯。”

通話結束之後,他低頭看了光腦良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視線落在了之前受傷的手臂上,傷口深,愈合了也還是有明顯的疤痕。他跟醫生要了快速祛疤的藥,不想被父母看見擔心。

但藥效再快,也要些時間,除夕就想疤痕消失根本不可能,最多只能淡一半。父母晚幾天到,也是好事,疤痕可以更淡一些。

顧瑜擦了厚厚的藥膏,抹勻吸收,放下袖子後,出門去食堂吃飯。

因為即将到來的春節,大家心情都很好,食堂裏人聲鼎沸,到處都在聊過年的話題,比平常熱鬧許多。

顧瑜一進門,就見到了孔豐羽,沒變成覺醒體,都像是有無形的尾羽在開屏了。

孔豐羽看到他,熱情地打招呼。

顧瑜應了一聲,就去了排隊。

神經有點粗的孔豐羽完全沒看出不對,旁邊的溫栀栀卻是微微皺眉,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轉頭找藺洲的身影,給他發了個信息。

沒過多久,藺洲也出現在食堂,随便打了飯菜,就走到顧瑜對面坐下。

顧瑜看到藺洲,打了聲招呼,繼續低頭吃飯,神情淡淡,很尋常的樣子,但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沒什麽精神。

藺洲問:“沒睡好?”

顧瑜嗯了一聲,“有點。”

周圍一片吵雜,歡聲笑語,他們這裏卻安靜得氣氛有些凝滞。

藺洲沒有再問,但顧瑜突然感覺腿上一重,毛絨絨掃過他的手臂,癢癢的。

低頭看去,一只漆黑的貓正仰着頭,眼巴巴地看他,像在撒嬌求撫摸。

顧瑜沒動,它就往他懷裏不斷輕拱,主動把爪子遞上去,喵了一聲。

顧瑜不得不伸手按住它的頭,問藺洲,“這裏那麽多人,你放出精神體沒事嗎?”

藺洲搖頭,“沒事,它想讓你摸。”

精神體就是藺洲的一部分,貓的想法,不就也是藺洲的想法?

但這時,顧瑜沒想那麽多,不得不說,把一只毛絨絨抱在懷裏,摸着就感覺很治愈,讓人心情放松一些。

顧瑜吃到一半的飯都放下了,低頭專心地捏貓爪子,軟糯糯的肉墊,尖尖的貓耳,撓下巴,摸了好久。

藺洲就坐在對面看着,表情平靜,嘴唇抿緊,唇色都變深了些。

等顧瑜終于停下來。

藺洲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低聲問:“心情有好點嗎?”

顧瑜一頓,擡頭看他,又偏開視線,才想起來,精神體和本人的緊密聯系,松開了貓爪。

球球趴在他腿上,喵嗚一聲,眼裏像是有點幽怨,控訴他摸完不認賬。

顧瑜安撫地摸了一下它的頭,然後含糊地應了一聲。

藺洲看着他,又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心情不好嗎?”

聲音很輕,像在哄小孩。

顧瑜垂眼,沉默片刻,被附近的一聲歡呼吸引注意,轉頭看了過去,又轉回來,摸了摸貓,“也沒什麽,只是我爸媽飛船延誤,要晚兩天到。”

藺洲微微皺眉。

這就意味着,顧瑜要一個人過年。在別人家裏都沉浸在團圓的愉悅裏時,對比起來,顯然不是像他說得那麽不痛不癢。

“那,”藺洲頓了頓,似在心裏措辭,“你要不要跟我回家過年?”

顧瑜擡頭,一臉詫異。

藺洲深邃漆黑的雙眼,認真地凝視他,笑着說:“我很想和你一起過年,給我個機會?等伯父伯母回來,我再把你還回去,可以嗎?”

顧瑜張了張嘴,過了幾秒,才說:“你家裏人允許你帶陌生人回家過年?”

藺洲搖頭,“你不是陌生人。”

“我和他們說過,他們都很喜歡你,你如果願意跟我回去,他們只會很高興。”

顧瑜看着他的眼睛,耳朵微熱,居然一時沒敢問,他是怎麽跟家裏人提起自己的。

過了幾秒,藺洲又問了一次,“可以嗎?”

顧瑜突然發現,藺洲跟他說話時,很喜歡說這一句,像是在詢問,但又透着點侵略性,步步緊逼,讓人就算後退躲避,也很快又被追上抓住。

可藺洲的行為一直沒有越線,讓他産生任何反感,不知不覺間,好像就适應了他越靠越近。反應過來時,兩人之間已經不剩下多少距離了。

顧瑜低着頭,懷裏的貓就悄咪咪地碰他,貓爪子輕搭在他的手上,小小地推了兩下,濕漉漉的貓眼看着,像在讨要心愛的小魚幹。

顧瑜本就有點動搖的心,更加猶豫了。球球喵嗚一聲,他一擡頭,又撞上藺洲的視線,被大貓小貓同時這樣看着,實在說不出話來。

最終,顧瑜點了點頭。

藺洲頓時露出了笑容,弧度不算大,但放在情緒鮮少外露的藺洲身上,已經算得上是十分難得的燦爛笑容了。

顧瑜吃完飯,和藺洲一起回了宿舍,收拾行李。

進門後。

顧瑜看着自己原本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被放在地上,本以為用不上了。

沒想到出去吃個飯,就變成了去藺洲家過年。

直到現在,他都還覺得不可思議,想着這是不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怕會很尴尬。

過年是一家人團圓的。

他上門,總感覺有點怪。

但如果現在去跟藺洲說反悔,藺洲可能會氣到炸毛。

想象到大貓炸毛的畫面,顧瑜彎了下唇,重新收拾了起來,還帶了不少年貨。

他也把這事跟父母說了,聽說是去藺中将家,他們都很放心,只叮囑他去做客要注意禮貌。

第二天早上。

顧瑜就和藺洲一起上了車。

去藺家大宅。

因為離基地有些遠,要三個多小時才能到。一般這個時長的車程,顧瑜肯定睡着了,但這次,顧瑜有點緊張,睡不着。他低頭玩着光腦,實際心不在焉。

藺洲察覺到了,安撫他的情緒,“別擔心,他們聽說你要去,都很歡迎,還特意問了我你喜歡什麽菜,有什麽喜好,提前做準備了。”

顧瑜一聽,反而更緊張了。

藺洲:“比起我,我媽應該更喜歡你。”

顧瑜疑惑,覺得他瞎說。

藺洲的神情卻不似作假,“她一直覺得我的性格沉悶,想我陽光點。她看到你笑的樣子,肯定會喜歡。”

顧瑜:“你說而已。”

藺洲拿了一瓶水,遞到他手上,指尖不經意間觸碰,藺洲的體溫偏高,感覺有些熱。

他說:“因為我很喜歡你,所以她也會喜歡。”

顧瑜心裏一跳,低頭看着水瓶,不看他。

擰開瓶子之後,仰頭喝水。

像是沒聽到剛才那句話。

藺洲也沒有再說,偏頭看向車窗外。

顧瑜稍微松了口氣,舔了舔唇。剛才喝得有點急了。

車內安靜蔓延,卻不尴尬僵硬,而是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藺家大宅,占地面積很大,宛如世家貴族府邸,白牆黑瓦,古色古香,恢弘大氣。

坐車穿過花園,在建築門前停下。

顧瑜跟藺洲一起下車。

進屋之後,沒一會,就看到了藺母。

穿着一身旗袍,眉眼溫婉,氣質優雅,很有江南女子的味道。

她開口說話時,聲音也很柔,“你就是顧瑜吧?我兒子早就跟我說過你了,我一直都想見見,長得真好看,比我想象中還要讨人喜歡。”

顧瑜進來前,還擔心見長輩尴尬,但藺母态度親切,語氣溫柔,一下就把隔閡打破,仿佛他不是第一次來。

他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泛紅,禮貌地叫了聲阿姨。

“我可以叫你小瑜嗎?”

“可以。”

藺母笑容更深,說:“快可以吃飯了,我先去廚房看看,你們也收拾一下,差不多去洗手吧。”

顧瑜再次乖乖點頭。

藺洲看着他那樣,有點手癢,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頭。

顧瑜擡眼,有些茫然。

藺洲咳了一聲,被他清澈幹淨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虛,總感覺自己把人拐騙回了窩裏。

剛走的藺母有話忘了說,轉身回來,看到這一幕,不禁失笑,然後就又悄悄走了。

餐桌上。

藺洲的爺爺奶奶坐在主座上。藺父還未回來。

看起來很嚴肅,面無表情,但真正說話時,又很和藹。

其他藺家親戚也和顧瑜打了招呼,對于藺洲帶回來的人很好奇。

畢竟,藺洲很少會帶朋友回家,現在又是春節,在這種家人團聚的時候,帶回來,很容易讓人覺得有另一層意思。

有個小娃娃就忍不住脆聲問了,“是嫂嫂嗎?”

藺洲笑了一下,“目前還是朋友。”

奶娃娃聽不懂,在座大人就不一樣了,瞬間露出了然的笑。

小娃娃失望嘟囔:“好看,要嫂嫂。”

藺洲身體微微傾斜,看向顧瑜,低聲道:“我就說,他們都很喜歡你。”

餐桌上,顧瑜偏頭,以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瞪了他一眼。

藺洲斂起笑容,但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難以壓下去,聲音裏帶着笑意,和家人聊起了別的話題。

顧瑜終于能放松一點吃飯了。

飯後,藺洲帶他到花園裏散步。

這裏種植了很多鮮花,都被精心照料着,綻放得很漂亮,像是電影裏的景色。

陽光落下來,碎金一般,染上朦胧的光暈,令層層疊疊的花瓣變得更驚豔了。

走了一會,還發現。

花園裏有秋千,長長的藤椅,兩邊支撐的木架上纏繞着花朵,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顧瑜有些意外,忍不住快步走上去。

“好久沒玩過了。”顧瑜站定在秋千旁,雙眼發亮,轉頭問,“能坐嗎?”

藺洲點頭,“不是裝飾,能坐。要我推你嗎?”

“不要。”顧瑜坐了下來,搖頭,反而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興致盎然道,“你也來坐。”

藺洲微愣。秋千這種東西,離他更是久遠,也很不搭。

不過,一對上顧瑜的眼神,他就拒絕不了,真的走了過去坐下。

顧瑜笑道:“不用推,坐着也能讓它動。”

他兩腳一蹬地面,秋千就順着力道,向後晃。

原本,只是顧瑜在一側蹬,力會不均,秋千會晃得歪歪扭扭。但在他說出口的瞬間,藺洲就配合一起用力,讓秋千動了起來。

一前一後,徐徐晃動。

微風從臉頰邊拂過,淡淡的花香襲來。

同時,還有身邊人熟悉的氣息。

夾在其中,很淺,但又無法忽略。

藺洲從未想過,自己會做這麽幼稚的事,都那麽大了,蕩秋千,被家裏人看到了,肯定會笑。

但此時,他心情很好。

藺洲帶着顧瑜在大宅裏簡單逛了一遍,下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晚上是團圓飯,滿桌佳肴,比中午的更加豐盛,宛如滿漢全席。

藺家并不講究太多的規矩,吃飯時也會閑聊,熱熱鬧鬧,和大多數的家庭一樣溫馨。

吃完飯後水果。

長輩開始給小輩發紅包。

小孩子拿到紅包高高興興,脆聲說着恭喜發財,笑聲不斷。

但顧瑜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收到。

藺洲的爺爺奶奶,和父母都給他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顧瑜不好意思接,“我不是小孩子了。”

藺奶奶慈祥笑:“我們這,沒結婚的就都是孩子。”

旁邊藺洲的表妹晃了晃手裏的紅包,明豔一笑,“就是啊,我比你還大呢,還不是有。”

顧瑜只好接了下來,拱了拱手,笑說:“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之後,還有歷年傳統的放煙花。

曾經禁止燃放過,但後來發現了新材料代替制作,不會産生空氣污染,安全性高,這個傳統就又回來了。

炮竹聲中一歲除,才有年味。

藺家成員都一起去了大宅後面,那裏有一片彎月形的湖,清澈如鏡,景色很美。

下午散步時,顧瑜也來過這裏,陽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晚上,又是不一樣的美,水中月輕輕搖晃,朦胧的月光像在湖面上浮起了薄霧。

湖邊架了幾盞暖黃色的小燈。

這裏都是賞煙花的好位置,在哪裏看并沒有多少區別。大家輕松閑聊,有意無意地,給藺洲和顧瑜留出了一張單獨的長椅。

冬夜裏,溫度有點低,風冷冷的。

顧瑜坐在長椅一側,看向靜谧的湖面,忍不住低頭,把半張臉都藏到圍巾裏,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圍巾滑落一截,也不想伸手出來弄,依舊懶懶地縮在口袋裏。

藺洲很自然就幫他拉起垂下的圍巾尾巴,纏繞回去,還順手調整了一下,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顧瑜的臉。一點都不冷,反而感覺很暖。

因為這觸感,顧瑜偏頭看去,撞上視線。

猝不及防,砰的一聲,一朵煙花劃破漆黑的夜色,在湖上方的空中綻開,斑斓的光也映在了眼前人的臉上。

緊接着,絢爛的煙火不斷升空,璀璨盛放,交織點亮整片夜空,又化作星碎墜落。

也落進了藺洲深邃含笑的眸中。

顧瑜怔怔地看着,耳邊傳來小孩的歡呼驚嘆。

“煙花開始了。”

藺洲近在咫尺說話,但因為煙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麽模糊。

顧瑜看了一會他的側臉,也仰頭欣賞漂亮的煙火,心裏不知想了什麽,嘴角彎起,笑得比煙花還要爛漫。

盛大絢麗的煙花很美,但藺洲看得并不怎麽專心,忍不住轉頭看向了身旁的人。

顧瑜察覺到目光,也轉頭看去。

視線相撞。

他嘴唇微動,想說什麽,又停了下來。

直到煙花落盡,一瞬間,四周變得極其安靜。

仿佛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顧瑜凝視着他,眼睛彎了一下,像是湖水裏盛滿了星光。

“我也喜歡你。”

這幾個字,宛如最後一朵,也最燦爛的煙火,在藺洲耳邊炸開,讓他腦子一片空白,瞬間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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