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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總是連暖陽都帶了幾分殘留的寒意,孫宛俞穿的單薄,她總是不喜北方衣褥的繁複和厚重。

晨間帶着晨露的微風輕輕吹過,吹動着她纖薄的衣褥,勾勒出那纖細筆直的背脊。

背後的梅園臘梅落了滿地,樹杈子上布滿了細密的綠芽,山間的微風輕輕一吹,湖邊水波潋滟,倒是不失為一處美景。

她一手抱着宣紙,一手拿着畫筆,也不愛放在梅園中的亭子裏,反而是尋了一處較為平整的大石頭,将東西放在上面。

身後那小狼狗也豎着尾巴,搖搖晃晃的跟在孫宛俞的身後。

等她放好了東西,轉過身來的時候,就瞧見小福康一個沒站穩,大大的腦袋栽倒在了滿是梅花的地上。

“噗嗤。”

孫宛俞蹲下來,但卻也不幫忙,她只是在看着小福康把自己折騰出來的時候,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它濕漉漉的鼻頭。

“好了,今天咱們就給你畫狗生當中第一幅畫像吧。”

她素來是琴棋書畫都會一點兒的,從來不講究技法,随心随性而已。

倒是有人稱贊過她畫不錯,甚至有人想要出錢買過。

但她家裏嬌慣,那裏需要用這些謀生?

孫宛俞也不愛拘着小福康,就讓它胡亂的在落滿梅花的地上瘋跑。

自個兒慢慢的研磨墨水,然後将鎮紙放上去,這才開始落筆。

寥寥幾筆,每一筆稱不上精巧,但整副畫已然露出肆意灑脫卻又天真爛漫的畫面。

畫中的小福康,不是一只,而就像是動态的一般,這裏叼着梅花瓣歡快的豎着尾巴跑着,哪裏又仰着鼓鼓的小肚子,四爪朝天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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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孫宛俞沉靜在畫裏的時候,小福康卻不玩耍了,而是昂着頭,神情嚴肅的豎着耳朵,尾巴立着朝着西邊的方向瞧去。

“嗚,嗷嗷嗷嗷!!”

小奶音裏是明晃晃的警告意味。

可在場的人并不會将它當做一會事兒。

孫宛俞将自己手中的狼毫放在筆架上,這才回首。

“你在做什麽呀?”

來人是和她差不多大,大約十五歲的小姑娘,身後跟着三四個小丫鬟。

李懷玉,李渭川同父同母的嫡出公主,父親是李朝皇帝,母親是當朝皇後,親哥哥當朝的太子,自小就是及寵愛于一身的姑娘家,千嬌萬寵的長大。

就連親事都是皇後皇帝親自把關,從五都世閥豪門子弟中千挑萬選出的一個高門貴子。

被選中的是洛陽越候嫡子,毛承沙,年十七,長得一表人才,即便是在這人傑地靈的洛陽,那張相貌都是極為出衆的。

越候以文人出生,世代繼承先祖衣缽,也大多都是文弱書生。

毛承沙亦是,細胳膊領不起四兩肉,但也有一張能讨好長輩的口舌。

加上那副清秀有餘的長相,更讓長輩貼心。

算是文韬武略一般,但屬實會疼人的好丈夫。

懷玉公主雖是千嬌萬寵的,但心眼兒絕不會少了半分,恰恰她是大李朝最為尊貴的公主,她心機謀略更是在這李朝公主中為翹楚。

今日,是她和未來的丈夫“偶然”在皇宮禦花園裏相遇的一天。

她雖知曉自己的婚姻絕對不是因為毛承沙是個出生世家、溫柔儒雅、面若冠玉的嫡出世子而選擇了他。

但在兩人剛見面的第一眼,李懷玉就發現這毛承沙似乎是有些舉止過于文雅了些。

李懷玉自小見面的男子就是李渭川這樣的男子,何曾見過捏起糕點蘭花指翹的比她還高的男子?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依着她的規矩也沒能作出直接甩臉走人的仗勢,也是耐着性子喝了一杯茶,相互道別,然後飄然離去。

只不過走出禦花園後也沒回母後的宮殿裏,知道母後和幾個黃貴嬸母都在等着她呢,懶得說,更是沒回自己的院子,生怕是母後派人來逮她,幹脆帶着幾個丫鬟出了宮,來親哥哥這裏避難。

也是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親哥哥不在,久坐更生悶氣,于是她幹脆繞着這東宮胡亂的逛了起來。

沒成想剛到梅園,就瞧見了猶如梅中仙子一般的人物兒。

孫宛俞也是不認識眼前這渾身都透露着金貴二字的少女,也不敢胡亂的對待,于是幹脆略開了稱呼,規矩的回答她的問話。

“作丹青。”

那女子拾步上前,孫宛俞規矩的往後退出兩步,将中心位置讓出。

“喲,畫的是這個小狗啊。”

小福康此刻也不叫了,反而是離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昂着頭警惕的望着幾人。

李懷玉瞧着畫裏栩栩如生的小狗,忍不住贊嘆道:“畫的可真靈動。”

甚至有幾分愛不釋手的意味。

這幅畫筆墨間并不見得技巧有多細致精美,甚至有幾滴墨汁不慎沾染,都讓主人随意的幾點抹勻當做了落梅。

但或許恰恰就是筆墨間的不羁和肆意,讓這幅畫充滿了靈動的意味。

匠心而不僵硬。

“你可否将此畫賣于我?”

孫宛俞瞧着這姑娘渾身的威儀,又能肆意的在這東宮裏玩耍,且這語氣.....

她如今已然猜透這女子的身份,按理她卻是應該是将此畫雙手呈上,且不應取文分毫。

但這畫她也喜歡,在她看來,在描摹一幅,也不會有方才的心境了,因為描摹和重畫,心思總會小心幾分,想着是不是和前一副一般,心裏再也不方才的純粹了。

“回懷玉公主,這幅畫屬實不太精細,我也是羞于送出。”

話剛說到此處,她頓了頓,瞧見一旁立着的幾個丫鬟神色并未有任何變化,就連李懷玉也是默然盯着她,知道她還有話說。

她心中倒是定了定,對着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有了幾分好喜歡。

“公主若是不嫌棄,我願為公主畫一幅人物肖像。”

李懷玉這下倒是對這個突然出現在皇兄宮裏的女子有幾分好奇了。

畫技很有幾分神韻,瞧着說話也是知書達理的,但卻不懂規矩,也不甚懂尊卑。

從頭到尾,一個禮都沒給她行。

要是今日之前,李懷玉必對此女有幾分嫌棄,但在見了那規矩禮儀都猶如教科書一般,但行為舉止卻帶着蘭花指的預定未婚夫後,心中對眼前女子這樣的舉止倒是有了幾分喜歡。

“準了。”

話剛落,一旁不出聲的丫鬟四個相互瞧了眼,其中一個明顯是居大的丫鬟微微蹙眉,朝前走了幾步,雙手合十放在腹前,微微俯身。

“殿下,依着您的尊貴是不能随意的讓人描摹您的尊榮,您知道的,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拿去用作它途。”

丫鬟确實說的不錯,雖說這李朝風氣較前朝确實開放了不少,但在北方閥門仍舊是保留着女子重名節的傳統,以女子貞潔為傲,甚至不乏立了貞潔牌坊的。

如今皇室,即便是當朝的皇帝仍舊是以娶北方老牌門閥嫡女為傲,是以一般豪門氏族女子都很是注重自己的名譽與貞潔的。

若是懷玉公主的畫像被有心之人截取,散作謠言,即便是假,也是對公主“貞潔”玷污,恐有不利。

李懷玉卻是不說話了,轉而目光壓在了孫宛俞的臉上,她的這一舉動,讓幾個丫鬟也巧了過來。

孫宛俞被瞧得一臉懵,不知為何突然壓力就到了自個兒的肩上。

但她卻不能不說話,她思索了一下,說道:“或者公主就随意的擺出側臉就好,露出東宮的一腳,畫底,我再留着幾分只有我和公主才能看出的謎語,若是公主不信我,可自行在畫上留下那謎語。”

李懷玉聞言,矜貴的颔首,随後起身走到梅花樹間,第一次入畫也不似宮中那般尋個椅子,穿着華貴,規規矩矩的端坐着,而是随意的走到了一株梅花樹旁,露出個側臉蹲下,逗弄着一臉警惕的小狼狗。

作者有話說:

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畫畫小天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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