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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怎麽……
姜予眠呆住了。
她剛過來,撞見這麽誘惑的一幕,現實畫面帶來的沖擊是巨大的,躍出水面的聲音反複在耳邊回蕩。
她不敢再上前,一步一步往後退,不小心撞到,書本落地發出聲響。
“誰在那?”陸宴臣洞察力敏銳,瞬間憑聲音鎖定方向。
無人回應。
十幾秒後,一道嬌小的身影從樹後走出來,速度堪比烏龜慢爬。
陸宴臣皺起眉頭:“怎麽是你。”
姜予眠閉上眼睛,耳朵滾燙,腦袋快埋到地上去。
還好她,說不出話呀……
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着陸宴臣回去的,原本清醒的腦子一時間成了漿糊。
看到她手裏那兩本書,陸宴臣就知道是她口中落下的東西,但很意外:“怎麽現在過來了?”
姜予眠打字回複,一直不敢擡頭跟他對視:【你說要出差很久,怕來不及。】
陸宴臣輕揉額頭:“你随時可以過來,哪怕我不在家的時候。”
姜予眠:【現在就是随時。】
真不知該誇她老實還是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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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似乎也沒錯,他總不能跟一個無意闖入的小姑娘計較。
陸宴臣道:“時間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姜予眠沒再發出異議:【嗯,好。】
擡頭時看到陸宴臣一身整齊的着重,姜予眠的視線定了幾秒。在陸宴臣看過來的時候,才慌忙挪開眼。
出了門,遠離陸宴臣,她才重新找回一點點理智。但是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泳池邊的畫面。
腹肌緊實,線條完美,滴水的下巴,建模般完美的臉,還有……
姜予眠捂住眼睛,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能再想了。
之後幾天,她一句話都沒敢跟陸宴臣說。
九月來臨,姜予眠終于開始了她的複讀生涯。
開學第一天,陸老爺子拄着拐杖把兩個高三生送到家門口,對姜予眠多番叮囑。
陸習把書包往肩上一撂,有些不耐煩:“這學還上不上了?”
陸老爺子終于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陸習,眠眠第一天去學校,人生地不熟,你多照看她點。”
陸習懶得聽爺爺唠叨,目光掃過旁邊那位穿着樸素的少女,十分敷衍地點頭應下:“行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陸家跟小啞巴作對,爺爺只會維護看起來柔弱的那個。反正到了學校,他跟姜予眠分道揚镳誰也管不着誰。
這就樣,兩個十八歲的高中生乘坐同一輛車,駛向海嘉中學。
後座一共就兩個位置,兩人還拼命地往窗戶邊靠,生怕離對方太近。
陸習懶洋洋地伸出一只腿,架起胳膊,冷不丁開口:“在學校別跟人說認識我,我和你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知道嗎?”
姜予眠:“……”
在陸家她都是繞着陸習走的,怎麽會去學校跟別人說認識。
海嘉中學是市裏數一數二的高中學校,升學率極高。這裏的競争相當激烈,每學期都會按成績重新分班,絕對不會弄虛作假。
兩人在距離校門口五百米的地方就分開走,陸習腿長走得快,姜予眠慢悠悠跟着人群流動的方向找到校門口。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校園氛圍,姜予眠站在人群中有片刻恍惚。
早上出門時談嬸甚至提出要陪她來,她拒絕了。陸宴臣鼓勵她勇敢,她必須自己踏出那一步。
她并非不能适應人群,只是不習慣擁擠的環境,害怕一群人圍着自己。像現在,大家走在路上忙着各自的事情,路人跟她擦肩而過也沒關系。
高三年級有獨棟教學樓,姜予眠早在手機上打好字,方便向人打聽。
她沒膽量随意找人,在校門口站了會兒才走進保安室。
見她不會說話,保安頓時心生憐憫,親自帶她到高三年級辦公室。
老師按例詢問,姜予眠趕緊從書包裏拿出入學資料,老師遞出一張表格:“複讀生填一下資料表。”
姜予眠彎腰填寫,沒發現辦公室裏面有人正盯着自己。
門口對角的靠窗位置,陸習滿臉不是滋味。他前腳來找老班說事,小啞巴後腳就跟着她進來,真是陰魂不散。
還好小啞巴膽子小,進來不敢到處看,沒發現他。
填完資料,老師在班級分配一欄标注班級,再遞給她:“同學,你的班級在樓上,去吧。”
姜予眠點頭表示感謝,揣着入學資料去尋找自己的班級。
陸習啧啧兩聲,路過時好奇問了一嘴:“她哪個班?”
老師随口答:“理科一班。”
陸習:“你沒說錯?”
“沒錯啊。”老師指着電腦上的班級分配頁面,“就是一班。”
海嘉中學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他們收複讀生,但文理科的一班不讓進。
這學期高三理科一班塞進一個複讀生,理所當然的,即将到來的姜予眠很快成為一班同學關注對象。
“咱們學校還從來沒有複讀生進一班的,你們說她成績好嗎?”
“多半不行,要是成績好用得着複讀嗎?”
“萬一只是發揮失常呢,畢竟她都進一班了。”
“如果成績好,也該去複讀班吧。”
關于姜予眠的讨論很多,傳着傳着就變成了:“她是走後門進來的。”
其他同學很不服氣,他們花了多少努力才考贏那幾百號人進入一班,新來的轉校複讀生憑什麽?
姜予眠到教室的時候,班長正在給同學們發書。
乍一看來了個完全陌生的女孩,班長問:“同學,你是?”
姜予眠不方便講話,就把自己的複讀生資料遞過去。
班長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姜予眠。”
此話一出,全班都看向她。
女孩穿着款式簡單的運動服,背着一個看起來用了很久的書包,紮着低馬尾、齊劉海,中規中矩的學生裝扮,側臉看起來很漂亮。
班長指着最前排多出的位置:“你暫時就坐這裏吧。”
姜予眠對位置沒什麽異議,背着書包走到座位上。
這時大家才看清她的臉。
杏眼清澈,臉蛋白皙,小巧精致的鼻梁線條流暢,看起來很清純。
複讀生居然長得還挺可愛?
但這也無法說服他們接受一個走後門的複讀生。
其他同學桌上堆着高高的書籍,姜予眠桌面空空,班長抽了幾本剩餘的書給她:“書不夠,你得自己去教務處領。”
姜予眠剛來不懂,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當真起身去領書。
她不知道,在她走後有人笑着嘀咕,說這個複讀生真好欺負。
教務處樓下,大多數都是男生來領書。姜予眠一直不想離人群太近,可她必須要去排隊,暗暗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姜予眠站在隊伍最後,跟前一個保持着至少半米遠的距離。她安分地排着隊,忽然聽見有人喊了聲“陸習”。
陸習?
姜予眠扭頭一看,還真是他。
想起車上的對話,姜予眠撇開臉,假裝沒看見。
旁邊隊伍的誇張笑聲卻源源不斷傳過來:“習哥,有個笑話我必須講給你聽。上周我跟李航川去買耳機,李航川看到一個小姐姐上去問人家要聯系方式,你們猜怎麽着?”
陸習随口接道:“怎麽着?”
不僅旁邊的人好奇,姜予眠也因為“耳機”和“聯系方式”豎起耳朵。
講話的男生大手一拍:“結果人家爸爸走過來,當着我們的面給那小妹妹戴上兒童電話手表!”
姜予眠忍不住回頭,被笑話的李航川只想捂住朋友的大嘴巴,轉身一看,跟探出腦袋的姜予眠撞個正着。
要聯系方式失敗的李航川頓時睜大眼睛:“她她她……”
戴兒童手表的姜予眠:……
她一下子認出來,是商場問她要聯系方式的兩個男生。
畢竟是“一見鐘情”想要聯系方式的人,李航川對那張臉印象深刻,拿胳膊肘撞旁邊的人:“孫斌,你看她是不是那個妹妹。”
兩人的對話把陸習吸引過來,他不動聲色,想起前兩天無意間看到姜予眠捂着手腕上的兒童表當寶貝。
剛好姜予眠的隊伍動了,前面六七個人是同班,一走就還剩她一個。姜予眠把早就打好的字給負責發書的老師看,老師伸手:“單子呢?”
姜予眠懵了,什麽單子?
發書的人沒什麽耐心,擺手道:“沒單子不能領,下一個班來。”
姜予眠後面沒人,旁邊隊伍自動補位,陸習抄手走到最後。
“領書?”他噗呲一聲,好像聽到個大笑話。
姜予眠不懂他在笑什麽,初來乍到的她對周圍一切充滿陌生。
李航川小聲解釋:“領書要老師或班委帶證明,報多少本領多少本。”
有時候會數錯,如果要補,也得拿着之前的領書證明來。
得知真相的女孩瞳孔微縮,想起班長那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簡直諷刺。
她返回教室,在門外聽到一道揚高的笑聲:“那個複讀生這麽久沒回來,不會是搬不動書吧。”
有人接道:“領書單還在班長那兒,她上哪兒搬書?”
聽到這句話,姜予眠背脊發涼。
針對、孤立,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出現了。
遠在國外的陸宴臣收到一封來自Mark的郵件,Mark是他排除追查高考事件的私人偵探。
文檔經過加密處理,陸宴臣點開後看到資料,姜予眠的過往經歷中,“校園暴力”四個字赫然寫在前面。
最後姜予眠在班主任的帶領下拿到了一整套書。
上課前,班主任私下跟她聊了許多:“你情況特殊,校方那邊已經提前打過招呼,遇到問題随時可以來辦公室找我。”
“關于座位,由于其他同學都是按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排的,暫時無法更換,但我們每次考完都會重新選座。”
姜予眠安安靜靜聽完,寫下一行字:【老師,我可以坐最後一排嗎?】
她不想坐在前面,會有種被人時刻盯着的感覺,如芒在背。
從辦公室回來後,班主任點名讓一個個高的男同學把姜予眠的書桌搬去最後,大家都在默默看熱鬧。
他們是按成績選座,複讀生從第一排挪到最後一排,成績自然不用說了……
高三時間緊迫,開學第一天也絕不懈怠,從上午到下午,晚上還有三節自習。說是自習課,實際已經被語數外這三主科排滿。
下午休息時間,終于有同學耐不住好奇心繞到姜予眠旁邊去:“诶,你以前是哪個學校的?高考多少分啊?”
姜予眠遲疑了一下,拿筆在草稿紙上寫到:【沒有高考。】
見她這般舉動,女同學難以置信:“你……不會說話?”
同學看她的眼神變了,也不再追問她任何話,畢竟,要如何讓“啞巴”開口呢?
雖然沒有人來找她說話,姜予眠還是接受到數道一樣的眼光,好奇的、同情的……
她悄悄在桌下掐掌心,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放輕松,不要害怕。
等那些關注稍微淡去後,姜予眠從洗舊的書包裏掏出一塊米色手表,正是陸宴臣喝酒那天送她的“禮物”。
陸宴臣說,在學校遇到事情要及時聯系家裏人,其中也包括他麽?
雖然不能開口,但她有好多事想分享給他,比如她今天開學了,在人數最少、成績最好的一班。
一班今晚是英語課自習,老師從進門就用英文跟大家交流,所有同學都能對答如流,除了姜予眠。
她都會,只是無法開口。
教室多出一排,哪怕在最後也尤為突出,英語老師笑着點她做個自我介紹,全部同學都扭頭看過來。
姜予眠渾身一怔,大腦有片刻空白。緊扣書面的手指在燈光下照出五指陰影,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扶着課桌站起身。
這是被點名的本能反應,可她……說不出話。
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她,這種氛圍跟上午單純看熱鬧的眼神不同,她逃避不開,好像有無數道光照在她身上,要把人刺穿。
她的手指在顫抖,只有最後一排的同學能看清,上午還嫉妒她走後門的同學心生憐憫:“老師,姜予眠不能講話。”
英語老師顯然很驚訝,趕緊擺擺手:“這樣啊,非常抱歉,同學你先坐下吧。”
事情的走向出乎姜予眠意料,她眼底閃過片刻迷茫。
剛才說話的同學是在維護她嗎?還有老師,在向她道歉?
見她站着不動,前排的同學扭頭小聲提醒:“姜予眠,你可以坐下了。”
是今天幫她搬桌子的男生,她在對方眼裏看見了善意。
內心掙紮間,姜予眠松開了緊抿的唇。
在全班人的注視下,她走上講臺,抽出一根白色粉筆,轉身面對黑板。
“唰唰唰——”
黑板上逐漸出現一排工整清晰的英文單詞,她拿粉筆很穩,寫出來的英文線條連貫流暢,總共三排介紹詞,看上去像拿尺子比劃過,十分漂亮。
底下的同學露出驚訝地目光,英語老師看向她的眼神包含着贊賞,率先舉起雙手,帶領同學們一起為她鼓掌。
回到座位,姜予眠還能感覺到心髒在撲通撲通地跳,她做到了!
真是難以置信,可黑板上工工整整的三行英文證明了一切。
英語老師用投影儀講課,沒有擦掉那幾段漂亮的英文,姜予眠的自我介紹在黑板上挂了整整三節晚自習。
第三節 下課鈴聲一響,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姜予眠拿出手機對着黑板拍了張照。
剛下課的樓道最擁擠,姜予眠故意留在最後才背着書包走出教室。正要下樓時,又沖出一個班的學生,她立馬靠牆站在角落,等其他人走完才出去。
這時候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是個歸屬于本地的陌生號碼,姜予眠接通,耳邊傳來陸習轟炸般的催促:“你人呢?還走不走了!車子停哪兒就等你一個。”
“說話啊!”
姜予眠用手指敲響屏幕,陸習才反應過來:“哦,忘了你現在是啞巴。”
短暫的平靜後,他立即拔高聲音:“給你三分鐘,不管你在哪兒,三分鐘一到我立馬開車走人。”
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一番操作如行雲流水。
司機忍不住回頭:“陸習少爺,陸老吩咐了,我必須親自接到眠眠小姐才能回去。”
陸習:“……”
呵,姜予眠才是他親孫女吧!
他不管那麽多,當真拿起手機倒計時,盡管姜予眠從接到電話開始跑,仍然遲到一分鐘。
看到熟悉的車子,姜予眠氣喘籲籲地拉開車門,卻發現一只腳抵在門邊。
她繞到另一邊上車,打開車門卻見陸習伸長腿不讓位,她總算明白,陸習在故意刁難。
姜予眠拿起手機打字:【對不起,我來晚了。】
陸習不吃這套,故意拿話嗆她:“道歉管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嘛?”
姜予眠呼吸聲仍未平複:【我下次會注意的,真的對不起。】
這的确是她的問題,她會努力去克服。
然而陸習還是不讓。
姜予眠抿了抿幹燥的唇:【你想怎樣?】
終于問到點上了,陸習擡手敲腦袋,似乎在思考:“李航川跟孫斌誤以為你是我哥的女兒,那你豈不是我……侄女?”
上午回到教室後,他從那兩人嘴裏問清了整件事,雖然是個烏龍,但聽起來有趣。
陸習看她一眼,手掌在座位上有節奏地拍打,嘴角勾起惡作劇般的笑:“喊聲叔叔,就讓你上車。”
作者有話說:
陸總:是你飄了,還是我提不動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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