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我與我(9)
而方鏽那邊, 他蹲點許久,也終于蹲到了這兩個多出來的“玩家”的動向。
整棟樓所有玩家似乎都會觸發不是很重要的主線任務,比如說做飯, 比如說打掃衛生,比如說輔導作業這種仿佛在過家家的任務。
方鏽大概觀察了一圈, 發現所有人都會在定時的點做事, 很明顯是任務的影響。
可同樣的,除了這些以外,也沒有一個玩家觸發其他的任務。
新模式麽?
方鏽飄在空中, 看着那兩個“玩家”問其他玩家要不要打破鏡子試一試。
其中一個是個高個子,他說:“我們這耗着也不是事, 不可能就這樣扮家家酒下去…萬一方鏽已經找到了解題方法,已經快要出去了呢?我們不能就這樣耗在這裏吧?”
另外一個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他也道:“我贊成, 反正我們有那麽多面鏡子,不如打破一面試試看, 萬一出現轉機了呢?”
四個玩家中其中有一個理性公會的,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皺着眉道:“如果打破鏡子, 那麽會有多個鏡面照出我們。而且前情提要裏提到了鏡子,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關鍵的點,我們不能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那麽冒失。”
高個子:“可如果打破鏡子就能觸發真正的主線任務呢?你也說了,鏡子也許是一個很關鍵的點。在這個游戲世界裏,誰不是在随時冒險?你們理性公會的也太膽小了吧。”
理性公會的人看他一眼, 光頭出來打圓場:“別吵了, 我們投票表決吧, 少數服從多數。”
他舉起手:“我同意打破鏡子試一下。”
高個子也舉起手:“兩票。”
剩下的玩家你看我我看你, 也舉起來了兩個。
其中一個還是影子公會的:“大家都是有實力的高玩,除非是什麽必死的節點,不然我不信打破一面鏡子能讓我們怎麽樣。”
理性公會的玩家嘆了口氣:“好吧。”
他望着那面鏡子:“我只是覺得這些鏡子讓我看起來有點不太舒服。”
“別想了。”另外一位沒舉手的玩家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的SAN值待會又要掉了。”
——發現恐懼在這棟樓裏會被無限放大從而過度影響SAN值的不只有劉烊他們,在座的各位都是精英,習慣時時刻刻看一眼自己的SAN值,當他們發現他們進了副本後很容易受到驚吓時,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至于方鏽他們為什麽沒有發現,那不得不說,還是他們有點太變态了。
真正害怕的就只有霍得一個,霍得那受驚程度,掉SAN值他們都不覺得有問題。
六個人湊到鏡子前,方鏽也跟着湊到鏡子前。
他漂浮在他們身後,看着那個影子公會的玩家舉起了副本內的錘子,而沒有拿自己的道具。
這裏的鏡子雖然可以供靈體穿梭,但确實沒有什麽特殊的。
他一錘子下去,鏡子應聲而裂,自榔頭砸過的地方發出龜裂。
方鏽看着揚了下眉。
剛剛……
“怎麽回事?!”
有人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後:“是我眼花了嗎?我剛剛看見有人影在我們後面!”
方鏽垂眼對上他警惕的目光,心說不是你們眼花。
在鏡子受到攻擊的那一瞬間,鏡面裏照出了他的身影,他也看到了。
但方鏽并不認為這兩個“玩家”是在幫他們,所以他很淡定地繼續漂浮在空中。
理性公會的玩家也回頭看向了方鏽所在的位置,這下他沒有再說打破鏡子不好了:“你們有沒有覺得…剛剛一晃而過的那個人影有點眼熟?”
他們的眼力都比不上影子公會的人,因為影子公會的玩家已經徹底緊繃起來了:“是方鏽。”
“什麽?!”
“怎麽可能?!”
“不,也有可能,一百個人下本,六個人一組,注定分不齊的,如果多出來的四個人拿到的是隐藏角色,也就是類似鬼魂一樣的存在……”
“靠!那這樣的話他豈不是看了我們很久?!”
“噓!他現在肯定也還在房間裏!”
“有沒有人可以看見靈體的道具?或者能對靈體産生傷害的?”
“我有!”
理性公會的玩家剛要動作,但他話音才落,影子公會的玩家就猛地抓住他的衣領往後一甩,掏出一把槍對着他剛剛站的位置開了一槍。
子彈打在漆黑的樹枝上,幾人再次回頭看向鏡子,就見龜裂的鏡面裏“長”出了漆黑的樹枝,雖然細小,卻顯得格外危險而又帶着壓迫感。
更別說在注視到的那一刻,他們的SAN值就猛地下降了一大截!
邪神産物!
精神污染!
有人在心裏罵了聲髒,怎麽特麽又是被邪神産物污染了的副本?!
方鏽是跟邪神鎖死了是嗎?!
理性公會的那個玩家的SAN值大概已經在一個不太健康的區域了,因為在看到漆黑的樹枝的那一剎那,他就捂住了腦袋,不受控制地沖着龜裂的鏡子跪下,七竅流出猩紅的血液,嘴裏瘋狂的呢喃、念叨着什麽。
還不等他出現其他情況,影子公會的玩家就直接咬着牙起手一刀将他的頭顱斬下。
他的SAN值在一個極度危險的狀态,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
“你!”
影子公會的玩家掃了一眼其他玩家:“我什麽我?等他被徹底污染成了怪物,你來打?”
對方無法辯駁。
“喝精神藥水,先離開。”
話剛落地,高個子和光頭就橫在了他們面前:“哪有那麽容易走?”
他倆獰笑:“乖乖留下來做養料吧!”
方鏽大概明白這兩人是幹什麽的了。
他沒有心思去看他們打架,而是飄到了那面從裂縫中長出了樹枝的鏡子前。
方鏽把手貼上去,發現自己還是可以穿過去,于是他回到鏡中世界。
就見這個碎了鏡子的房間裏的牆壁出現了裂紋,還有凸起來的牆體,看上去就像是牆壁裏面藏着黑色樹枝。
而理性公會玩家的屍體在鏡外世界消失了,卻出現在了這裏面,血液在地板上橫流,最後順着地縫消失,在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張人皮,又在眨眼間連人皮都消失不見。
殘留的血跡鋪在原本髒污到不堪入目的地板上,形成新的“油漆”,鮮豔的刺眼。
大概因為方鏽是靈體,所以這些黑色樹枝對他沒有什麽影響,也沒有要對他動手的意思。
這兩個“玩家”的實力不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本來就不是玩家。
方鏽在鏡中世界看着他們身上的皮膚冒出漆黑色的樹皮,就像是《來自遠古的悲歌》中的小人魚一樣。
方鏽其實對于邪神産物“降世”這個說法還不算特別了解,所以他不确定這是降世了,還是在降世的過程,但他看得出來這倆應該是這個本的BOSS,因為就算是影子公會的玩家和其他公會的玩家合力都打不過。
跟那個附身在他身體裏的姜雙雙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段位。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攻擊會造成污染。
就像是上個本白和善被一條魚污染那樣。
玩家和副本BOSS終究是有區別的,就像是人類和神明的差距。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類可以抗衡神明。
在只有三個玩家、還遭受了邪神污染的情況下,這場戰鬥完全就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不過到最後生死一線時,影子公會的那個玩家咬着牙喊出了那個神名——
“洐!”
洐的虛影出現在副本裏,方鏽卻清楚地感覺到祂的視線落在了破碎的鏡面上,隔着一面鏡子和他對望。
這些玩家都關掉了直播的,這個本,沒有人在直播。
現在這個房間裏,除了那兩個BOSS,就只有影子公會的玩家和躲在鏡子世界裏的方鏽。
于是方鏽看着洐微微擡手,放在了影子公會的玩家的腦袋上。
祂的視線卻落在方鏽身上,甚至于微微往前,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了鏡面上。
在鏡中世界的方鏽親眼看着牆壁上那些凸起的紋路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樣,瘋狂扭動,卻無法破出。
“方鏽。”
洐沒有理會呼喚祂、需要祂的影子公會的玩家,而是凝視着鏡子:“不出來見見我嗎?”
方鏽抱胸漂浮在那面在鏡中世界沒有破碎的鏡子前,微挑着唇沒有說話。
影子公會的玩家驚恐地看着洐,也驚恐地看着鏡子。
在他眼裏,鏡子只能倒映出他和站在他身後虔誠地低着頭,不敢再動作的兩個BOSS,沒有方鏽,也沒有洐。
他張了張嘴:“洐…神明大人,求您……”
洐的手壓在他天靈蓋上的手微微動了動,影子公會的玩家登時噤聲,一雙眼睛凸出來,再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眼裏布滿了紅絲,微張着嘴在死亡線的邊緣掙紮。
洐卻始終注視着那面鏡子,輕聲的呢喃還是那樣充滿神性,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放下所有戒備:“智者給你們傳話說不要喊我,是有原因的。”
祂徒手将那個玩家的腦袋捏爆,血液穿過祂的虛影,濺落在地板上。
“畢竟在沒有直播的情況下,我不會幫你們。”
再說說到底,和神明交易,本身就要付出代價。
祂的幫助不是無償的,而這個玩家已經沒有價值了。
洐擡手,雙手都貼在了破碎的鏡子上。
明明祂是神明,呼喊着人類的名字卻是那麽的虔誠而又着迷:“方鏽,我惹你生氣了?”
祂微微垂首,像是在向方鏽服軟,虛影的額頭抵着鏡面,卻無法穿過:“你總該告訴我緣由吧?”
目睹了一切的方鏽輕哂。
不得不說,這位神明還是很有誠意的。
又給了他這麽多信息……哪怕他都已經猜到了。
方鏽微微擡手,他本來是想隔着鏡面和洐的手貼一下的,因為不得不說,洐那雙手确實很好看。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鏡子,洐就忽然一收手,将他的手扣在了掌心。
祂的五指穿過了他的指縫,冰冷沉重的感覺瞬間從方鏽的掌心蔓延開來。
哪怕方鏽現在是靈體,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陌生的、讓人心悸的感覺。
洐擡起頭,輕輕勾唇:“抓到你了。”
方鏽沒有甩開祂,只是說了句:“我不屬于任何人。”
洐稍稍挑眉:“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別生氣。”
洐輕笑,身影逐漸變得透明,只留下最後一句話和殘存的感覺在方鏽身上,就消失在了這個副本裏。
祂說:“是我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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