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666號病院(2)
方鏽拿起那張卡片, 插進了病床上的卡片槽裏,回頭看解行水:“十三號,下次不要再随便将卡片拿出來了。”
他想了想:“算了, 我待會去借瓶膠水幫你黏上吧。”
解行水望着他,滿眼興味。
他雙手交疊着放在腿上, 沒有再和他争執究竟誰才是醫生, 只示意他過來坐:“你想聊什麽?”
方鏽走過去,想終于開頭了。
他也不是專業的精神病醫生,不會治療精神病, 但他有一點很清楚。
和這種以為自己是醫生、醫生是患者的精神病相處,一定要明确自己是醫生這個概念, 就算沒有辦法讓患者肯定,也要自己肯定。
不然會在對話中被混淆,随着時間的逐漸推移而開始懷疑自己。
因為只有他們倆, 因為這是一場只屬于他們的對決。
所以方鏽和解行水都是沉浸式演繹,抛去了之前所有的交集, 在這一刻,他們就是醫生和患者的關系,就是第一次見面的醫患。
方鏽在椅子上坐下:“你住院多久了?”
解行水輕嘆, 眉宇間有着淡淡無奈。
方鏽懂了。
解行水雖不和他再在這個話題上争論,但是他并不覺得他是他的醫生。
所以方鏽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說法,畢竟建立起醫生這個概念,可以慢慢來:“這麽說吧,你來醫院多久了?”
“一年多吧。”解行水反問回去:“你呢?”
在聽到他這個問題的時候, 方鏽腦海裏就自動浮現出了一個副本角色給他疊加出來的念頭——
他在這工作有半年了。
但方鏽沒有回答解行水, 只是說:“我在這工作的時間很短暫。”
解行水颔首:“你進我們醫院有半年了, 我聽其他同事提起過你, 他們說你很棘手。”
應該是“其他患者”。
棘手的也是你。
方鏽在心裏默默轉化概念,随後問:“你有按時吃藥嗎?”
解行水又是一聲輕嘆:“我沒病,這話該是我問你。”
他看着方鏽又要端起咖啡喝,便擡手壓住他的手:“十三號,你待會就要吃藥了,不要喝咖啡。”
解行水似乎很頭疼:“你到底是從哪拿來的咖啡?”
解行水的手很冰。
那種冰的程度讓方鏽懷疑他就像是一具屍體。
之前和解行水握手的時候他就感受過一點點,因為那時候解行水戴着半指手套,只有手指挨着了他的手背,現在有點不一樣。
他好像個冰塊。
方鏽沒能喝上第二口摩卡,就将咖啡杯放下。
他望着解行水:“你才是十三號,這裏是你的病房。”
解行水的任務是混淆他的身份概念嗎?
方鏽若有所思。
解行水:“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我才是十三號呢?”
他的手還壓在方鏽的手背上,方鏽的手則是放在桌子上,他輕聲:“我們這裏是精神病院,也許你才是十三號病房的患者,你有妄想症,你認為你自己是醫生。你這麽肯定,是因為你看到卡片上的患者是我的名字?可那上面寫着你的名字。”
解行水擡起自己另一只手,指尖抵着方鏽胸前的銘牌:“這個牌子,也是我的,上面寫着我的名字。是我之前掉了的,沒想到是你撿走了。你沒有用它來傷害自己真是令人慶幸。”
銘牌背後是有別針的。
方鏽聽完了他的話,微微颔首:“這些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兩人相望靜默無言,都知道彼此無法動搖對方的念頭。
方鏽掃了一眼解行水到現在還沒挪開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還有就是,這位患者,你該學會和你的醫生保持一定的距離,我雖然是你的主治醫師,但是我們應該保持健康的醫患關系。”
解行水悠悠收回手,有幾分念念不舍:“我只是作為醫生想确認一下你今天的情況如何,只是我的治療方式。”
他舉起雙手,示意方鏽:“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做一些調整。”
“只有不合格的醫生才需要通過肢體接觸來觀察到患者的情況。”
方鏽勾唇,眼裏滿是挑釁:“而像我這樣優秀的醫生只需要聽和看。”
“肢體接觸是最後一步确認。”解行水嘴角噙着的笑不變:“作為一個醫生,我需要精準。”
兩人對望幾秒,又同時微微偏頭。
有由遠至近的腳步聲響起,而且聽聲音,應該是女性。
敲門聲随後而至,方鏽聽着稍顯清亮的女聲喊了聲:“方醫生,我把今天的藥和中飯放在門口了,你記得看着十三號吃哈。”
方鏽和解行水同時應聲:“好。”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
腳步聲離開,方鏽沒有第一時間動,只是抱胸看着解行水:“她喊的是我。”
“如果你是指她口中的‘十三號’的話,那麽确實。”
解行水輕笑:“因為她喊的是‘解醫生’。”
方鏽凝視着他,解行水站起身來要去拿中餐和藥,方鏽忽然出腳,一腳踹在了橫在兩人中間的小圓桌上,沖着解行水就去,想要阻攔他的動作。
解行水就好似早有預料一般往旁側稍稍避讓,同時擡腳逼停了小圓桌。
還有半杯的咖啡在杯中晃蕩了一下,有液體正要潑灑而出,但還沒落下就是一次動蕩,直接落回了杯子裏。
因為解行水将桌子以更大的力氣踢回了方鏽那。
方鏽伸出腳一勾,鎖住了小圓桌的桌腳,将其往上一帶,以此卸力。
同時他借力猛地站起身來,在小圓桌飛過兩人頭頂的時候沖解行水出掌。
他這一掌沒有半點留情的意思,破空聲呼呼的,極具壓迫感。
解行水神色不變,擡手要用手刀去砍方鏽的手腕,但在碰到方鏽的手腕那一剎那,力都還沒沖擊過去,方鏽的手就猛地一轉,改掌為抓,要直接擒住解行水。
可同樣解行水的反應力和他幾乎一致,在他轉勢時,解行水也擰轉了手腕,兩個人幾乎同時擒住對方的手腕,然後再同時發力!
方鏽是想給解行水直接拽着摔過去的,解行水也一樣。
所以他倆直接撞在了一起,方鏽的左肩砸在了解行水的左肩上。
兩人的動作卻沒有因此停止,方鏽擡起腳要直接絆倒解行水,然而解行水有着和他一樣的決策和思路,兩人的腿同時擡起又同時勾上,快得根本讓人反應不過來。
兩人又同時卸力,本意是想讓對方自讨苦吃,結局是兩人直接往地上一砸,解行水翻轉身體,想借機制住方鏽,但方鏽卻直接召出了神賜。
“神賜!”
細長的儀刀從進入副本起就被遺落在了角落裏,現在終于被人記起。
方鏽卡住解行水的脖頸,落地的時間太過短暫,已經沒有了能給人發揮的空間,解行水的脊背砸在地上,連同着被高抛起來的、質量不是太好的小圓桌也欲要沖着方鏽砸下。
結局是方鏽一只手抵着神賜卡着解行水,擡起了另一只手接住已經散落了的餐盤,把咖啡杯和曲奇、連帶着潑灑的液體都收在了餐盤裏,而小圓桌則是被解行水擡腳越過方鏽的腰身一腳踹開,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滑行一段距離又砸在了牆上。
方鏽把餐盤放在地上,解行水舉起雙手,他不是沒有再反抗的空間,只是現在沒必要:“這樣下去根本沒法進行副本,我們打個商量?”
方鏽和他離得很近,整個人都壓在解行水身上,他一只腿斜在解行水的腿間,又被解行水用一只腿壓着,另一只腿彎曲立着,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支撐着他的動作。
方鏽颔首,心說解行水左邊上眼睑有一百五十七根睫毛,右邊有一百五十根,居然沒有一樣多,真讓人想給他拔整齊了。
不過還挺長,都和劉海挨着了:“我同意,所以你乖乖當病人吧。”
解行水哼笑:“你這可不像是要跟我打商量的意思。”
方鏽稍微偏頭:“不然?”
他睥睨着解行水:“再打一架,贏了的人說了算?”
“我不介意。”解行水勾起唇:“但是你可能要陪我在這個副本裏待到世界毀滅了。”
方鏽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不得不說,在剛剛那短暫的交鋒中,他知道解行水和他在這上面是分不出勝負的。
要是真的打,怕是真的會打到天荒地老也打不出一個結果。
方鏽輕啧了聲,和解行水異口同聲道——
“換着來。”
“我們彼此換着當醫生。”
“可以。”
“好。”
方鏽卻沒起身,只是擡了擡手裏的神賜,神賜的刀鞘抵着解行水的下巴,迫使解行水微微擡頭:“今天你先。”
一般精神病院的病人不能随便離開病房,被限制住行動的話,會很麻煩。
雖然方鏽并不覺得解行水會乖乖待在病房裏,但是醫生和病人能夠收集到的線索是不一樣的。
現在這個情況,醫生會更加占優勢。
解行水也懂這個道理:“還是今天你先吧,明天可是整整二十四個小時的‘醫生時間’,作為老玩家,我不能占你便宜。”
方鏽輕嗤,皮笑肉不笑道:“給你占。”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嘻
你們好奇怪啊嘻嘻嘻
下午六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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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