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男女授受不親
容華心下着急,在林間穿梭得更快,心裏祈禱着關歡不要出事。趕到岸邊的時候,船上衆人已醒,還有人站上船頭不停地張望。容華踯躅着不敢上船,聽見船艙裏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少了三個人,一個負劍的少俠,還有清秀的小公子和那個小男孩,都不見了。”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船頭的人此時發現了容華,對着裏面高聲答道:“回來了一個!少俠回來了!”
容華鑽進艙中,仔細搜尋,并沒有發現關歡遺留下了什麽線索。一個身穿粗葛布的中年男子在一角發現了件破爛的衣服,遞給容華,容華照在月光下一看,竟是船上失蹤的小男孩穿在身上的衣服,但是衣服為什麽變得這樣破爛?
突然想到了什麽,容華縱身投入江中,船上衆人一片嘩然。深秋夜裏,江水寒冷刺骨,容華努力睜眼在水下搜索,卻沒有任何結果,他心底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掉了——關歡沒有沉江。就在他準備浮出水面的時候,卻發現不遠處瑩瑩有光閃動。容華游過去,發現一根嵌在石縫中的玉簪,正是關歡平日用的那根,關歡肯定被人投進了江底!容華把玉簪揣好,浮出水面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複又重新憋氣潛入水中。
“他這不是瘋了吧?這麽冷的天,在江裏泡那麽久!”衆人竊竊私語。
“找人吧,跟他同行的那個小公子,應該是很重要的人。”
“是他的弟弟嗎?”
“這種事兒誰知道,那麽俊美清秀的小夥子,跟女孩子一樣,這位俠士又少年英俊,說不定,他們倆是那種關系呢……”說完竟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行了!人逢不幸,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風涼話也就不要再說了!”有旁人指責道。被人斥責了,竊竊私語的幾人雖然心裏不痛快,然而對方言之有理,他們也就閉了嘴。
容華在發現玉簪的周圍游動了一大圈,不放過任何可能性,然而還是徒勞,他沒有發現關歡。在這樣大面積的搜尋都沒有找到她,只有一個可能,她被江水沖走了。不久前自己才發過誓要一生一世保護的人,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她只留下一根玉簪,證明她曾存在過。他心底突然間哀恸了起來,整個人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只覺得雙眼熱熱的,有什麽東西就要湧動而出。然而混在水中,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那是水還是眼淚。
愛這種情感真的很奇怪,說來就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什麽時間,什麽
地點,你會遇見一個什麽樣的人讓你情不自禁深深愛上。在容華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愛情的種子就已經發芽,然而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一切,他愛的人卻已不在了,他甚至不知道他愛着的女子,叫什麽名字。
巨大的哀恸之後,他反而鎮靜了。
容華回到船上思索了一陣,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關歡和那個小男孩都消失了,他可以斷定,夜間來偷襲的殺手,要找的人肯定是那個小男孩。剛剛跟黑風雙煞對峙之時,他們看到信號彈便撤退了,是不是小男孩已經被抓住了呢?
那麽關歡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容華一邊看着玉簪,一邊慢慢思索。那時關歡在船上,她也醒着,以她的性子,定然不會見死不救,關歡肯定跟對方打鬥了一番。自己在江底發現了玉簪,也有可能是雙方在打鬥過程中滑落的。照這樣想,關歡有可能也被他們一起帶走了,而并沒有沉入江底。想到這裏他眼中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來。關歡武功低微,肯定不是對方的對手,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如果她被帶走了,對方發現她是女子,不知道又會不會做出什麽無恥之事來!
念及至此,容華心中既為那一線希望感到欣喜,又擔心關歡安全。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不論如何,先要找到黑風雙煞,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誰若是傷害了關歡,他容華一定為之報仇!
黑風雙煞原本就活動在揚州一帶,容華也就不換路線,繼續乘船南下。
沐官兒在夢中覺得自己很冷,身子不由得微微發抖,耳邊傳來哔哔啵啵的幹柴聲,她感覺有人把溫暖又幹燥的衣物輕輕覆蓋在了身上,沐官兒幸福地呓語着“容華大哥”,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朦胧中聽見有人冷笑了一聲,便沉入了更深的夢中。
大概是夜裏睡得太好,沐官兒頭一次醒的這麽早。她坐起身來,感覺有些頭昏,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山洞中,身旁有一堆微微發紅的火星子,火堆裏露出半張燒餅。沐官兒覺得腹中饑餓,便把它刨了出來。打量着自己全身上下,已經換了一身幹衣服,正是自己包袱中帶的,而且身上還披着一件陌生的男子外衣。這件衣服選材上等,做工精致,黑色面料上繡着金、銀兩色繁複花紋,袖口跟雙襟皆用銀絲絞邊,大氣之中又顯露着華貴。
容華大哥穿衣一向素淨,什麽時候有這樣華麗的衣服了?
沐官兒微微皺眉,俄而雪
腮緋紅。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容華大哥幫我換下的嗎?沐官兒捧着自己的臉,一萬分的不好意思,雖然自己傾心于他,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且彼此也還沒有道破關系……越想越覺得害羞,沐官兒複又依着洞壁癡癡地笑了。冰涼的觸感刺激了她的大腦,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細細回想一番,昨天夜裏有人偷襲,容華大哥引敵去了岸上樹林,而自己被人踢入了江中,事後醒來便在山洞裏了。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不是容華大哥救了自己……那會是誰?給自己換衣服的,是男的,還是女的?一陣涼意從腳底蔓延至頭頂,沐官兒扔下手中的餅子,在一旁找到了自己的匕首。她把匕首拿在手中,準備走出去看個究竟。
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沐官兒心中一緊,縮了回去。
她側身躲在一旁,待旁人進來便要先挾制住他。腳步聲越來越近,沐官兒頭頂竟滲出了粒粒汗珠,她的嘴唇煞白,面上毫無血色。洞口踏進一雙黑靴,紫色衣襟飄了進來——這肯定不是容華大哥!待對方完全走進來的時候,沐官兒猛地上前,将利刃從背後刺向來人。
對方反應亦是極快,當即扔掉自己手中的果子,轉身用力抓住了沐官兒的手腕。叮的一聲匕首落地,一雙墨染的眸子深深的盯着自己,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他的眼睛像一潭極深極黑的墨泉,一眼望不見底,只覺得要把人吸了進去。此刻這雙眼睛裏正含着點笑意,調笑地問着自己:“姑娘就是這樣感謝救命恩人的?”
他的聲音像有磁性一般,深深吸引住沐官兒。他将沐官兒拉近自己的胸前,男人特有的成熟氣息瞬間俘獲了她。沐官兒呆呆地看着眼前英俊硬朗的男子,五官猶如刀刻,線條分明,長發随意捆紮了一下,紫色的長衫更襯得貴氣逼人。沐官兒從沒見過有人能把一件衣服穿得如此高貴,逼得她甚至不敢直視。
隐約中,她又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姑娘是準備把我吃了嗎?”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松開了沐官兒。沐官兒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也有些難為情。
她在江中受的寒氣還沒完全驅除掉,一大早醒過來情緒又千變萬化,這陣子突然被對方松開了手,不由得身子軟軟地就向地下倒去。那男子眼疾手快,接住了沐官兒,把她扶到幹燥一點的地方坐下來。
“謝謝。”沐官兒低頭說道。
對方聳聳肩,無謂地笑道:“這次我可不是故意冒犯姑娘的。”
沐官兒聽他如此說,原本平靜的心情複又激蕩開來,她雙頰通紅,但還是勉為其難地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我問你,我的衣服,是你、你幫我……”說到這裏,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撇開頭去看向一邊。
雲樓見她這般嬌羞無限的模樣,心底覺得好玩兒。眼前的姑娘烏發象牙膚,不施胭脂粉黛,臉上的紅霞更是粉面含羞,身上只穿了一件素淨的男式長衫,全無其他妝飾。可就偏偏是這清水出芙蓉般水靈靈、嫩生生的模樣,直打入了雲樓的心坎。他見多了妖嬈嬌媚,現下覺得這自然之姿很有些與衆不同。
雲樓咳了一聲,想逗逗她:“是我脫的。”
“你——!”沐官兒氣急,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想着自己的身子被一個陌生男人看過,好好的清白被人玷污了,更覺得自己沒臉見容華大哥了,不由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一哭,可把雲樓弄亂了陣腳。他見過許多女子憂傷落淚,哭也哭得跟笑一樣美麗,現在突然面對這樣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僞飾哇哇大哭,他反而不知所措。
雲樓俯身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卻被她一手揮開,眼前的淚人兒只管撲簌地掉眼淚,還不停地吸溜着鼻子,嘴裏含糊不清地罵着:“你走開!混蛋!大壞蛋!走開!不許碰我!”
雲樓無奈地嘆了口氣,舉雙手投降,解釋道:“好好,姑娘,我錯了我錯了!我給你換衣服的時候原本以為你是個男的,後來見到,咳,見到你的裹胸才知道……但是我一發現你是女子我就立刻閉上了眼睛,所以你放心,我什麽也沒看見,我是閉上眼睛給你換的衣服。”
沐官兒聞言,抽抽搭搭地問:“你沒有睜開眼睛?”
“我保證!”雲樓眨眨眼,“我冒犯了姑娘,在下給你道歉。但是當時你全身都濕透了,如果不換下來,只怕現在已經感染風寒了。”
沐官兒再問了一遍,語氣中已經含了欣喜:“你真的真的,沒有睜開眼睛嗎?”
雲樓心中暗暗叫苦,看着她期待而又單純的眼神,差點就說出了實話,但是他還是很認真地保證着:“我保證全過程閉眼!”說完了心裏馬上接到,怎麽可能閉眼睛,衣服穿得那麽複雜,閉上眼睛脫得掉嗎?!何況,美色當前……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沐官兒開心地笑了起來,“我
叫沐官兒,你呢?”
“在下雲樓。”雲樓昂首而笑,翩翩佳公子,濁世而立。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容華跳進江水的時候~~俺們的心也拔涼拔涼的
因為我覺得江水真的好冷呀。。
而且我不會游泳 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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