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修仙女炮灰13

雲無念如今已開口說話,雖然一整日都說不上一句,但總歸聊勝于無。

姜斐自然也言出必行,在他開口的第二日便送他去了書塾。

托李大娘的功,周圍的街坊鄰居都聽說了雲無念是她的童養夫一事,去書塾的路上不時有人朝二人看來。

從來都只有父母或姊姐送孩子去書塾,而今這姜姓娘子牽着小夫君去書塾,簡直……有傷風化!

姜斐始終泰然自若,半點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雲無念起初滿心不自在,但見姜斐神态從容,小臉也逐漸平靜下來。

書塾坐落于山腳不遠處的一處竹屋中,學生多是周圍人家的孩子,夫子是個遠近聞名的老秀才,蓄着山羊須,出口便是之乎者也,為人卻還算講理,雖見雲無念臉上的胎記時遲疑了下,卻在看見姜斐拿出的銀子時,笑呵呵地點頭将人收了。

“小無念在夫子這裏好生讀書。”姜斐低頭看着雲無念,捏了捏他的臉,“等你回去養我呢。”

說完轉身就走,不曾停留。

雲無念看了眼她的背影,進了學堂。

他自會好生讀書,不止會好生讀書,更要出人頭地。

與他的雄心壯志不同,另一邊姜斐回到宅院便懶洋洋地躺在了榆樹下的搖椅上,拿着從古井裏冰好的葡萄,翻看起話本。

看得乏了,她便将話本往旁邊一扣,眯着眼睛小憩。

初夏的風帶着些溫涼習習吹來,姜斐倒真的伴着風聲沉沉睡去。

雲無念從書塾回來,看見的便是正斜倚搖椅安靜睡着的她。

今日的她與往日似乎有些不一樣,往日她行事随性縱肆,今日靠在那兒,好像……好像他曾在酒樓外聽說書人提起過的仙子。

可她不是仙子,仙子不會如她一般,找個“童養夫”,她會;

仙子更不會受傷,她也會。

她肩膀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

想到那晚,雲無念的小臉頓時熱了起來,忙轉頭朝房中走去。

姜斐聽着腳步聲,睜開眼:“小無念回來了?”

雲無念腳步一頓,囫囵地應了一聲,腳步越發快,将書簍放下,淨手後又低着頭走進柴房,卻在掀開竈臺上的鍋蓋時愣了愣。

空蕩蕩的,還是他今早離去時的樣子。

他轉頭看向院中的姜斐。

姜斐疑惑地站起身,半靠着柴房門口,“怎麽?”

雲無念抿了抿唇:“你沒吃,午食?”稚嫩的聲音仍帶着初初開口的沙啞和不自在。

姜斐理所當然道:“沒人做。”

雲無念擰了擰眉,黑漆漆圓溜溜的雙眸寫滿了不贊同,可心中卻又莫名湧起一股被需要着的竊喜。

再沒說什麽,他熟練地坐在竈臺前生起了火。

姜斐仍靠在柴房門口,不多時竈臺裏裏傳來的火星崩裂的聲響,還有細細的淘米聲和燒柴聲,屋頂的煙囪冒着炊煙。

穿着青色衣裳的小小身影正站在凳子上,認真地淘着米。

這晚用完晚食,雲無念将夫子拿給他的一本詩書翻看了大半後,才沉沉睡去。

而今日之事的後果便是,每日晨時,雲無念便會将姜斐的午食也一并做出後,再去書塾。

姜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孩的照顧,每日閑賦在家,吃喝玩樂。

怕是用不了多久,她便被養懶了,還是被一個半大孩子。

姜斐這般想着,順手将一枚糕點放入口中。

正是黃昏時候,宅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想必是雲無念回來了。

姜斐擡頭看去,果然看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卻只是低着頭一聲不吭,将書簍放進房中便去了柴房。

姜斐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小東西雖極少說話,可今日卻沉默的不太正常。

即便是用晚食時,他也只是捧着碗低着頭,吃完便要回自己房中。“慢着。”姜斐慢條斯理地打斷雲無念,起身繞步走到他跟前,俯身懶懶地擡起他的下巴,果然看見白嫩的包子臉上泛着紅腫,眼下有些烏青,左頰的胎記上更是有一道血痕。

姜斐挑眉:“小無念不學好,同人打架?”

雲無念眼神一焦,生怕她不再讓他去書塾一般,張了張嘴,卻只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沒……”

“那便是被人打了?”姜斐再次問道。

雲無念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姜斐皺了皺眉,畢竟對這張小臉搓扁揉圓是她最近的樂趣所在,如今竟被人打成這般模樣。

她伸手,想捏捏他的小臉,卻不知從何下手,最終從袖口拿出一瓶藥:“這幾晚不許再看書,将此藥上三日,便能養好這張臉了。”

雲無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她的手,她剛剛……是想捏他吧?

接過藥瓶轉身回了房中。

這一晚,他果真沒再秉燭看書。

第二日,姜斐如常待在宅院中,只是臨近黃昏時,她方才慢悠悠地朝書塾走去。

還未走到書塾,半路上便看見三四個孩子正圍在雲無念身邊做着鬼臉嘲笑着,為首的白胖男孩更是嚣張的很。

“這麽着急回去,是不是要給你家大娘子做飯啊?”

“才不是,他才是那個被買回去的童養夫呢!”

“童養夫,童養夫……”

而被困在中間的雲無念臉色冷冷的,抓着書簍背帶的小手因為用力泛白,卻似乎生怕惹事般,抿着唇一聲不吭的朝宅院的方向走去。

那個小胖子反而得寸進尺,上前便要推搡他。

姜斐半眯雙眸,她本以為雲無念被打,是因着臉上的胎記,未曾想竟是因着“童養夫”。

沉思片刻,姜斐緩緩上前,站在那幾個孩子跟前。

那些人也看見了她,紛紛停下腳步。

姜斐笑眯眯道:“你們在說什麽呢?”

到底是孩子,見到姜斐後便住了口,沉默一會兒四散開來。

姜斐看了眼雲無念,轉頭朝宅院走,雲無念安靜地跟在她身後。

直到回到院中,姜斐方才轉頭随意道:“怎麽不反駁?”

雲無念看了她一眼,抓着書簍的手一緊,沒有說話。

姜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應,不在意地聳聳肩便要回房。

“我本就是你的童養夫,”雲無念的聲音突然傳來,想了想又補充道,“在我超過你之前。”

姜斐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他,看了好一會兒半真半假道:“這麽不情願做我的童養夫啊?”

雲無念再一次不說話了,一頭紮進柴房。

姜斐看了眼他的背影,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天色漸暗,都沒回來。

雲無念盛好飯菜後在飯桌旁一邊等着,一邊拿着一本書翻看着,如今他已超過書塾的進度不少,夫子給了他不少較深奧的史籍。

也是在這時,門口傳來幾聲慘烈的啼哭聲。

雲無念擡頭便看見姜斐像提小雞仔一般,提着一個白胖的小孩走了進來,正是之前欺負他的那個,此時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

“喏,揍回來。”姜斐将小孩往雲無念跟前一放。

雲無念一愣。

姜斐笑眯眯道:“就照着你臉上的傷揍就行。”

雲無念終于反應過來,小臉有些愕然,她在……為他出氣?

從小到大,他受過太多人的冷眼和拳腳相加,如今臉上的傷和以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最終,雲無念還是搖搖頭。

“不打?”姜斐挑眉。

雲無念點點頭,望着姜斐的目光亮晶晶的。

“好吧,”姜斐松開手中小孩的後領,看着被吓得臉色煞白的小孩,上手捏了捏他的肉臉,“今日算你走運。”

小孩只覺臉頰一痛,吓得一聲不敢吭。

姜斐收回手,下刻沒忍住,再次伸手捏捏那小孩的肉臉。

小孩更害怕了。

雲無念卻皺了皺眉,看了眼她捏別人臉頰的手,他記得她之前就愛捏他的臉,和她此刻捏旁人的,一模一樣。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随時被取代”的別扭。

姜斐提起那小孩的衣領,心中撚了個口訣,便直接躍上牆頭,将小孩送了回去。

雲無念看着她輕盈的背影,愣了愣。

姜斐很快便回來了,一進屋便捏了捏雲無念沒受傷的右頰:“還是小無念的臉更好捏。”

雲無念回過神來,心中微松,可想到她離去時飛身而起的身影,思緒有些混亂,匆忙低下頭坐回飯桌旁。

翌日,雲無念再去書塾時,那幾個曾欺負他的人看見他便遠遠避開,尤其那個白胖的小孩,更是鼻青臉腫的,聽說昨日從牆頭被人扔了下去。

雲無念低頭,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姜斐對他……其實很好。

可下刻,他卻又皺了皺眉,昨日他便看見,姜斐會武,而且還不低。

他若想超過她,只是讀書仍是不夠的。

況且……他不想成為被保護的那個人。

宅院。

姜斐聽見系統的聲音響起。

雲無念的好感度漲了15後,又慢慢回落了5,已經到20了。

小孩子心思這麽複雜。

姜斐低哼一聲,翻個身繼續悠閑假寐。

黃昏,雲無念回來時,并未如以往一般放下書簍去柴房,只是站在姜斐跟前。

“有事?”姜斐睨着他。

雲無念下定了好大的決心,方才低聲道:“昨日,我見到你飛上牆頭。”

“嗯?”姜斐眉梢輕揚,繼而緩緩起身笑道,“因為你娘子是仙女啊。”

雲無念頓了頓,從來都知道她随性,又愛胡言亂語,如今竟也習慣了,只擡頭看着她,許久道:“我想練武。”

“嗯?”姜斐來了興致,望着他,“為何?”

因為不想被她保護着,也因為……想超過她。

姜斐卻已了然,站起來彎腰湊到他眼前:“小無念這麽想快些超過我?”

雲無念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姜斐笑了笑,手扣住他的手腕,探着他的脈象,而後眉頭微皺。

雲無念擡頭不解地看着她。

姜斐松開雲無念的手,神色微有錯愕。

許是因為歷劫之故,雲無念的丹田被封住了。

雲無念察覺到姜斐的沉默,神色有些不安。

姜斐卻笑了起來:“習武須得有資質,你資質過差,丹田被封,原本此一生都不能修煉習武的。”

雲無念一愣,眼神逐漸暗淡。

“不過嘛,”姜斐語調微揚,“當真想習武?”

雲無念猛地看向她,而後用力擡頭。

姜斐松開他的手腕,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緩緩湊到他眼前:“依你。”

雲無念的眼神頃刻亮起。

……

書塾本是日升學新,日仄溫故,雲無念的進程比夫子教授的要快不少,因此自應下學武後,雲無念午後便回宅院随着姜斐習武。

姜斐最初只要他每日紮馬站樁半個時辰,調息養性一個時辰,似是為了證明自己,雲無念幾乎每日都會加倍練習。

可即便如此,除卻身形抽離的修長了些,他武學上的進步很是細微。

姜斐看着依舊一聲不吭站在午後的烈日下的雲無念,小臉被曬得通紅,抿着唇倔強的一動不動。

他倒是有恒心,只是丹田先天被封,豈是輕易便能破開的?

除非用仙靈草。

而仙靈草便在游方鎮,人界不少人連游方鎮在何處都找不到,為了好感度,看來她得走一趟了。

這日午時,姜斐照舊閑适地躺在榆樹下的陰涼中,等着雲無念回來練武。

只是等了一會兒,一直等不到他的身影,若是以往,他定早已回來。

難道是知難而退了?

姜斐笑着搖搖頭,若他真的這麽輕易便知難而退,前段時日便不會每日練到手腳顫抖了。

站起身,姜斐慢吞吞走出門去,剛巧置辦點路上所需的糕點和話本。

然而剛走到離市集不遠處的官道上,姜斐便看見了一處還算有排面的府邸門口的告示前,圍着一群人,而人群之外,雲無念正站在那裏,小臉有些失魂落魄。

“聽說了沒?江南太守找到了親女兒後,親自出銀錢,要将城東的破廟修葺一番呢。”

“那親女兒便是在破廟待着的那個?”

“可不是,我還聽聞,太守千金自小和鎮南将軍家的小公子有娃娃親,只是後來太守千金失蹤,親事也不了了之,這回太守千金找回去了,那小公子也還未曾娶親,娃娃親不定哪日便又作數了。”

“……”

姜斐聽着那些人的話,心中明白過來,敢情是因着小青梅和旁人有娃娃親啊。

似乎察覺到有人看自己,雲無念轉頭看去,一眼便迎上姜斐的目光。

她依舊一襲輕紗白裳站在那裏,眉眼嬌美,有清風吹過,白紗微微拂動。

雲無念愣了愣。

姜斐卻已經淡淡地收回目光,轉頭朝市集走去。

雲無念腳步微頓,她可是生自己的氣了?

畢竟,在認識他們的人眼中,他如今仍是她帶回去的“童養夫”。

雲無念滿懷心思地回了宅院,姜斐果然不在,等了好一會兒,雲無念便自己在庭院中自己站起樁來。

約莫半個時辰後,姜斐才提着油紙包和幾本話本從外面慢悠悠地走了回來,看見正在練武的雲無念,也只睨了他一眼:“今日不教了。”

說完便朝屋裏走。

雲無念怔了怔,站起身,長久站樁的腿有些顫抖,他轉頭看着正走進屋中的女子背影,話脫口而出:“你可是生氣了?”

姜斐頓住腳步,側頭揚眉:“我生什麽氣?”

雲無念沉默下來。

聽聞煙兒的娃娃親,他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無力及無奈,他即便如何努力,終究抵不過出身。

還有便是……對煙兒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好似他們曾見過一般,得不到答案,這個疑惑便始終萦繞在心間,難以釋懷。

眼前突然萦繞一股淡香。

雲無念回過神來,姜斐正微微俯身湊近在他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心中一慌,雲無念的呼吸不覺亂了節奏,耳根随之熱了起來。

姜斐笑:“你便這般在意你的燕兒啊?”

雲無念輕怔。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姜斐方才說的,不像是“煙兒”,反像是……燕兒?

姜斐直起身,毫無誠意地捏了捏他的臉,半真半假道:“小無念好沒良心。”說完轉頭回了內寝。

雲無念看着她的背影,不覺伸手摸了摸被她捏過的臉頰。

她應當……不氣了吧?

然而,第二日。

雲無念起榻,如常去柴房準備好早食和姜斐的午食後,便要去書塾。

只是臨離開前,他莫名朝姜斐的房門處看了一眼,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

雲無念朝房門處走了兩步,裏面詭異的安靜。

他輕輕敲了敲門,依舊無人回應。

雲無念心中一慌,忙将門推開,房中早已空無一人,昨日她買的點心和話本也随之不見了,一同消失的還有她的幾件衣物。

她走了?

她也不要他了?

就像當初那個道士一樣。

或者……她決定不要他這個所謂的“童養夫”,去找她的意中人去了。

他想,他不該在仍是她的“童養夫”的時候,還念着煙兒。

可是,煙兒走了,他仍能振作,為何此時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心中盡是茫然。

好像……他不被需要了一樣。

雲無念呆呆地坐在門口的木凳旁,少年的身影帶着些孤寂。

餘光瞥到八仙桌上有個嶄新的包裹,雲無念站起身來。

包裹裏有一本書、一頁紙,和一個錢袋。

錢袋子裏留有二百兩銀子。

紙上寫着:好好練武。

……

前往游方鎮的馬車上。

姜斐靠着軟墊,吃着點心,翻着話本,怡然自得。

系統的聲音傳來:

雲無念好感度: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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