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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說讨厭顧明淵的時候, 眼裏濕潤了,說完等着顧明淵變臉發怒。
可是顧明淵甚至沒有給她一個眼神,公文在慢慢的翻, 屋裏僅聽的見翻頁聲, 仿佛她這個人不存在。
沈清煙三兩步沖到他面前,搶過他手裏的公文扔到地上, 白着臉道, “你想要毀了我……”
她說到毀的時候,抑制不住發抖,眼淚直湧出來, 逼着自己在他面前硬氣,她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必須給她個說法, 她如果得了末等, 從今往後也沒臉再出現在人前了, 縱使她不願意跟着他, 也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顧明淵冷視着她。
他們就這樣不言不語的互相瞪着, 沈清煙如同一只困獸,在得不到他的回複後, 手指攥成拳打他。
她打在他的肩頭,他的肩膀結實有力, 可以輕松抱起她,現在她想靠着自己的一雙手給他傷害。
她甚至都沒法讓他的身體搖晃。
她打了幾下,終于氣竭了。
她長長倒吸着氣,随即亂着步子朝外跑。
“關門, ”顧明淵陡然出聲道。
慶俞自外帶上門, 任她怎麽打門都不開。
沈清煙背靠着門坐到地上, 失魂般的哭泣着,她抱住自己,不願再擡頭,如果五歲那年,父親沒有接她和姨娘回家,他們死在外面,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些苦楚了。
她是不是本來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她哭到後頭眼淚幹了,被他抱起來再放下,然後徹底昏睡。
顧明淵坐在榻邊凝望着她,未幾自袖裏抽出白巾将她臉上的淚擦淨,蓋過毯子,轉身踱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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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書房的燈火至天明才熄。
翌日天際将明,沈清煙醒了,她從榻上坐起來,往四周看,才發現她睡得是顧明淵的屋子,天冷以後,屋裏都背着火盆,她卻仍覺得發冷,哭過後等待着她的只有認命,她揭開毯子下地,游魂似的先繞過屏風,架子床上沒有顧明淵。
她轉了方向到隔房,隔房裏也沒人,她便走到門前,屋門還是關着的,她用手拍打了一下門。
慶俞開了門,彎着腰敬聲道,“沈六公子,小公爺讓您想清楚,為什麽讀書?”
沈清煙疲憊的跨過門口走出去,雪茗看她面容倦怠,神色萎靡,身形也蕭瑟,走路還有些不穩,趕忙将她扶回廂房,先伺候她洗漱,再讓她用了早膳,她才稍微恢複了些,爬到暖榻上躺着。
雪茗給她蓋好錦衾,道,“少爺,小的聽他們說,小公爺整宿呆在書房裏,今兒署衙都沒去,說是告假了……”
沈清煙一頓,坐起來發愣。
雪茗不敢吵着她,兀自出了屋。
沈清煙枕着腦袋冥想,他把她害成這樣,還問她為什麽讀書,她是個姑娘,從她記事起,姨娘就說過,女孩兒沒法入仕,她過不了科考那一關,讀書之于她不過是應付,她被父親接回府裏,府裏的西席也從不敢管束他們這些少爺,沈浔是有老太太看顧,老太太特意交代西席一定要盯緊了沈浔的學業,所以府裏的幾位少爺裏,只有沈浔是在認真刻苦的學習。
父親送她來英國公府族塾,盼着她能在族塾裏學到東西,來年入考場,得以考取功名。
這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在這族塾裏,借着顧明淵的勢找尋可以照拂她一生的人。
現在她找不到了,她的所有前路都被顧明淵斬斷,她唯一的結局是,被他發現身份,慘遭抛棄,被所有人唾棄。
她下了榻,趿着鞋出來,雪茗看她穿的單薄,急忙進屋裏拿了襖子給她穿上,她跟丢了魂兒似的,直直的走到書房前,伸手一推門,門開了半扇,她擡腳進去,那半扇門啪的關上。
雪茗揪緊手指,也只能白操心。
沈清煙站在桌前,看着閉眸像睡着了的人,回答他,“我不知道為什麽讀書。”
她确實不知道,姨娘認為嫁個侯門夫婿很重要,父親認為光耀門楣更重要,她來族塾是聽從父親的安排,她想結識權貴是聽姨娘的話要找個好夫君。
她像個木頭,任人操控指揮。
她沒有想過為什麽讀書。
顧明淵掀開了眼,直視着她,“你近來不用去學堂了。”
沈清煙紅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想把我關起來,只給你一個人玩兒,我不幹的。”
她還是想掙紮一下。
顧明淵默了許久,開口道,“我給你一條路。”
沈清煙的心驟然提起,“什麽路?”
顧明淵冰冷的注視她,“死了攀附皇族權貴的心。”
沈清煙微別開臉,心底憤憤不已,他果然這樣,不就是不想她另攀高枝嘛,為了讓她跑不掉,他就把書送人,讓她沒法學文章,最後考末等。
他用這種法子對付她,她只能屈服。
她緊握着手,氣道,“那我不要考末等!”
顧明淵敲了敲窗,掃墨搬着書進來。
沈清煙眼瞅見那些書,都不用顧明淵發話,她自個兒上前翻看,不是之前的書,但是這幾本書裏凡是周塾師着重講的都被圈出來了,內容看起來不太好懂。
她上課聽的不仔細,從來也記不住這些東西。
“沈六公子,這可是小公爺花了一宿功夫給您理好的,您可別怪小公爺了,”掃墨替顧明淵說着話。
顧明淵沖掃墨道,“下去。”
掃墨悄悄退出去。
沈清煙一時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幾本書上,對顧明淵的氣消了一半,還嘟囔着道,“周塾師說過的我都快忘完了。”
顧明淵好似困頓,伸指捏了捏眉心,走出書房回屋去了。
沈清煙撅了撅唇,憋住肚子裏的悶氣,把書抱起來回廂房的隔房裏,在裏頭呆了一早上,也沒讀懂幾篇文章。
沈清煙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她決定先放下對顧明淵的怨氣,哄的他教會自己這些文章,過了課藝再說,至于他說的讓她不要攀附皇族權貴,大不了她不讓他介紹他的老熟人,她自己想辦法認識人,不讓他察覺,他也拿她沒辦法。
沈清煙想通了,拿着書到他屋裏,他仍在隔房內處理公務,他總有忙不完的公務,昨晚她扔在地上的公務沾了灰,擺在桌上,他提着筆在謄寫。
沈清煙走過去,把書放桌上,說自己看不懂。
顧明淵沒搭理她,将那頁紙寫到底。
沈清煙又說了一遍看不懂,最後可能也知道語氣太硬,還是放軟了語調叫他表兄。
顧明淵頓住手,側過眼問她一句,“前晚你讀的那本書,你悟到了什麽?”
沈清煙回溯着前晚看的那本書。
她只記得一句,“遠而不疏、近而不狎。”
顧明淵等着她往下說。
沈清煙瞅他一眼,臉微紅,“別人跟我再好,我都要提防他害我,更不會讓他碰的,我只讓表兄碰我。”
他以為別人跟他一樣都這麽龌龊,又不是人人都喜歡碰她嘴巴。
顧明淵便接了她的書給她講解。
這一連下來幾日,沈清煙就輕輕松松的将他圈出來的書讀完,課藝那日的考題,她竟也能有模有樣的答了一通,雖說她自己也知道拿不到上佳了,但這樣也很滿足。
待考完課藝,掃墨領着她出族塾,半道兒碰見了荀琮,荀琮帶着一幫人前去校場玩蹴鞠,連一個眼神也沒給她。
沈清煙輕吐着氣,他看不見她是最好的,最好永遠看不見她,他走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待出了族塾,沈清煙和掃墨快過了栀子花巷,要入角門時,忽見那巷口停了輛馬車,那馬車上沒有挂牌,不像是英國公府的馬車。
從那馬車上下來一個清秀的少年,尖細着嗓子叫住她,“公子留步,您可是沈清煙沈六公子?”
沈清煙停下來,有些驚訝,“你認識我啊。”
掃墨提醒沈清煙,“您不是說餓了嗎?廚房今兒給您做了炖鴨掌,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煙惦記着吃,便要跟他回靜水居。
那少年從兜裏拿出一塊金牙牌,當中刻了“玥”字。
掃墨撲通跪到地上,“不知三……公子駕臨,小的這就去府裏通禀。”
他正要走。
那少年收了牙牌,指着沈清煙道,“三公子要見一見沈六公子。”
掃墨再不敢阻攔。
沈清煙糊裏糊塗的叫那少年請上了馬車。
馬車裏端坐着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公子哥,那公子哥生的鳳目淩然,看人時不怒自威,頗有氣勢。
沈清煙一見到他便知身份尊貴,縮着肩與他作揖,“不知公子找我是為何事?”
先前拉她上馬車的少年悄聲只會她,“這是三皇子殿下。”
三……三皇子。
沈清煙長這麽大見到的最最最尊貴的人就是前些日?????子賞菊宴上的八公主,沒想到這才過了半月,她竟然還見到了聖人最寵愛的三皇子。
沈清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叫三皇子扶住了。
三皇子端詳着她的臉龐,表情裏有笑但笑的讓沈清煙極忐忑。
三皇子松了手,很直截了當的問她,“本皇子缺一個伴讀,瞧你正合适,你願不願意給本皇子做伴讀?”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對不住,卡文卡到現在,久等啦,沒睡的寶貝要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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