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節
第 22 章節
算是收過的最香豔的生日禮物。那一晚身體契合的記憶太深刻,以至于後來在談判桌上兵戎相見,因為都穿着衣服,着實花了一番功夫才認出豔遇對象。
開場那麽好,詞鋒相對,旗鼓相當。隔着會議桌,當着兩個團隊的主要成員,用外交辭令旁若無人的調情。他們談生意的時候像在調情,調情時反倒像談生意。這是種很新奇的體驗,面對的不是男妓、MB,活塞運動時卻确确實實的惦記着該給多少錢。你們皆以青年才俊銳不可當的表象示人,背地裏交頸纏綿,偷一場隐秘歡愉,誰要管仰望的是地獄還是天堂?
所以大錯特錯,活該誅心之刑。
莊慈是這樣一道傷,關陸選擇将傷口緊束,任它潰爛、化膿。它變種成風濕,全看天意,有時無恙有時痛。閑下來猛然想起,真是被它要了半條命。但是不痛的時候又只剩可笑,強健如他,怎麽可能死在小小一道傷疤上。
然後今天,想不到他們還有今天,像普通的舊情人一樣,恰好處在一個城市,就約個時間,出來見一面。
他們約在click,一家白天不算鬧的酒吧。外觀是玻璃和鋼結構,很後現代。招牌的精髓在于小寫的“c”和“l”,兩個字母離得尤其近,欲拒還迎的,一晃眼就看成了另一個單詞。
關陸在停車場停好車,乍一擡頭,便見一架銀色的蓮花閃着陽光駛入。像武俠片裏白衣貴公子拔開劍鞘,露出輕捷的鋒刃,短短一段通道,它開得游刃有餘,插進關陸身邊的車位。老天喜歡開玩笑,巧合在他和莊慈之間總不嫌多。那是莊慈的車。莊慈開車如做人,言行舉止都漂亮,幾如經過形體訓練師組團打造。與魏南不同,他太要求矜貴,就矜貴到了市儈的地步。關陸欣賞完拐彎倒車的過程,待莊慈走下車,終于留意到牌照,幾年未變,眼熟得很。
關陸沖他的車揚揚下巴,“不換?”
莊慈低頭輕撫車身,笑道,“我戀舊。”
他看向關陸身後靠着的車,這輛車他從沒見關陸開過。關陸朝他走去,把手插到口袋裏,了然地笑了一下。
“剛好,”關陸說,“我健忘。”
兩人并肩走向click,這裏不設門童,快進門的時候,關陸提前一步拉開大門,于是莊慈走進去,像以往許多次那樣,笑着說了一聲“Thanks”。
和他在一起時,關陸一直是個體貼浪漫的好情人。莊慈不習慣被人照顧,但是回顧那段日子,他不得不承認,被人珍視的滋味無比美妙。
click外表是不近人情的鋼結構,內部裝潢卻是巴洛克式的。牆壁的主色調是紅與暗紅,飾以靜物花卉繪畫。水晶吊燈垂下,穹頂上還做了浮雕和壁畫,全是豐滿赤裸的天使與神女。
他們在吧臺邊坐下,莊慈向調酒師點了杯雞尾酒,若有所思地望向關陸。他眼裏半明半暗,眼珠是棕色的,像瑪瑙或者玻璃。他有一雙關陸很喜歡的眼睛,如同珠寶。翻雲覆雨時帶一點濕潤的光。莊慈是可以憑借眼神邀吻的。這時關陸覺得自己仍不夠健忘,他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聽莊慈自作主張地代他點酒,雙唇相觸,要了兩杯Between the sheets。調酒師暧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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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閃回再閃回,畫外音是冰塊碰撞,酒杯碰撞,音響裏小提琴聲音悠揚,雪克杯嘩啦嘩啦。調酒師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咯噔一聲,情景定格,關陸和莊慈靜靜地坐在宣臺的click裏。兩臂之隔不到零點五米,卻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光。
關陸笑起來,看了看那杯酒。他說,“我最開始請你喝的就是這個。”
Between the sheets,翻譯過來很有趣,“床笫之間”。這是個足夠含蓄也足夠明顯的邀約。莊慈舉起酒杯,關陸看見他手腕上似乎帶着什麽,細細的紅線藏在衣袖裏。
“Cheers?”
關陸擡杠,“What for?”
莊慈還是笑,“為了我們的分手。”
“我們有說過分手?”
莊慈早在談判桌上領略過關陸一而再、再而三的質詢,關陸有這樣一種才能,用問題預先堵死你将話題引至其他走向的可能,等對手陷入死巷,焦頭爛額,他才姍姍現身,必先伸個懶腰,念聲cheese笑一笑,方掏出兇器,一擊斃命。
莊慈停頓片刻,含笑道,“你在怪我?”
酒吧的燈光下,他的膚色是象牙色,像新切開的新鮮乳酪蛋糕,入口即化。這句話也帶了點情話的口吻,如同埋怨。他們以“床笫之間”開始,并沒能以分手告終。雙方都圖窮匕見後,他們沒多說一句話。公事上重新達成合作,但背叛的陰影洗刷不清。莊慈棋差一着,像個敗兵之将,匆匆回到宣臺,再不涉足景安,留給關陸一份未完結的……他找不到名詞來定義。不恰當的比喻,像個逃了老婆的失敗男人,在老婆跑掉前因她偷錢而揍了她一頓。不過那頓揍并不能帶給他任何安慰,只能讓他更看不起自己,更加痛苦挫敗。
關陸任莊慈抛回問題,藏幾分深意反問,“你希望我怪你?”
這樣一來莊慈又落了下風。舊情人見面大抵如此,不僅需要拐彎抹角地套出對方仍在意,還需挖空心思證明自己不在意。他們各喝各的,都忍不住低笑。笑自己,笑對方,笑天下所有未能放下裝放下的舊情人,笑聲越來越大,只能用酒來壓。
19
喝到第三杯,莊慈說excuse me,去了盥洗室,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雙頰發紅,笑意盎然。
回來的時候,他發現座位上空無一人。關陸的外套扔在那裏,但是只剩外套在。調酒師告訴他那位先生先結了賬出去了,他之前一直在轉煙盒,或許是出去透個氣抽支煙。
莊慈這才發現,他手上抓着關陸的外套。他笑了笑,對自己坦白說真是喝多了,将那件外套搭上臂彎,向click外走。
關陸在外面抽煙,打火機在他手指間一圈一圈地轉。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牛仔藍的襯衫,全不怕冷,見莊慈遞毛呢外套,伸手接過來,道個謝。
莊慈打開話題,“不知你煙瘾大了這麽多。”
關陸就笑,“你不知道的事很多。”
他沒想到,莊慈接着問,“比如?”
“比如,”關陸揉了下太陽穴,“記不記得我有次出差,對,臨時走了三天那次。我不是逼你開葷腔嗎,那時候我在等腫瘤确診。我想要真不巧,遭了天譴,醫生跟我說癌症,我一臉哭不出來也太給父老鄉親丢臉了。比起哭我還是笑着就義好點。趁有空,就讓你趕緊發個笑話過來。”
莊慈忽然有些茫然,類似于酒熱遇風冷,兜頭吹,吹得人發暈。他定了定神,往檐外的天上看,冷得刺人的是夾在風裏的雨點,原來下雨了。
莊慈往外牆這一側靠了一步,有些遺憾的樣子,說,“當時你為什麽沒告訴我?”
他記得那一天,下午連續接到關陸的短信,撩撥他,死皮賴臉的要聽他講黃色笑話。莊慈敷衍地動手指,發了一個聽過的回去。有點臉熱,又有點別扭——他聽過的想必關陸也聽過,一定覺得乏味。卻沒有想到,在從他手指縫裏溜走的這平淡的一天裏,關陸和厄運擦肩而過,興沖沖地舒了一口氣。
當他面對災難性的的未知時,最先想起他。
天荒地老,他們差一秒就要信了。
關陸沒說話,莊慈向他借打火機,擡了一下手腕。這回關陸看清了,他手腕上系着一條編得很細的紅繩,紅繩上墜有一個不會響的翠玉鈴铛,比十幾歲女孩的小拇指甲蓋大不了多少。那是個鈴铛,更是口袖珍鐘。鐘小姐的鐘。
關陸道,“現在說沒意義。至于當時,我總以為沒必要。”
當然沒必要,當時他們剛走入成熟,在最好的年紀,遇見最好的人。當時關陸以為感情和生命一樣,是很長很好的事。他現在也這麽認為,只是其中很多東西早就不同了。
關陸的手機震動,接到一條短信,是魏南。他看過,對莊慈補道,“恭喜。”
“你也是。”莊慈禮貌回複,“經歷那麽多,恭喜你如願以償。”
他們花了太多時間去分享激情,分享欲望。不純是浪漫,那種對彼此的渴求太驚人。關陸覺得莊慈像一條蛇,滑膩的、緊密的,纏着他,迎合他。他迎合了關陸某種不斷膨脹的占有欲,讓關陸也變成一條蛇,要一個人,恨不得将他囫囵吞下。到了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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