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苗千栀包銅鏡的手停下來去挖耳朵:“好癢,誰在念我?”

“好啦,你最後确定一下,你看到的的确是這樣的一面鏡子,工匠打造的不差分毫嗎?”傾月有些不放心的問。

“放心好啦,我印象很深刻的。那個工匠手藝真巧,簡直一模一樣。”

“贗品就是贗品,怎麽都不可能變成真的。”

彌陀山腳下被夜紗籠罩着,有不知疲倦的螢火還在飛舞。差不多已經是醜時。月色大白,照得人臉上都有幾分蒼白之色。面前的人戴着面紗穿着黑鬥篷,從身段來看,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子,一雙平淡的眉眼,看不出什麽繁華。傾月隐藏在暗處并不露面,對于一個只會輕功的人來說,若遭遇危險這樣是最容易逃命的。

“東西帶來了沒?”女子冷冷的說。

千栀将包袱扔過去,月光下,包袱打開的那一瞬間,女子的喉嚨裏冒出咕咕的笑聲,仿佛有泉水從泉眼裏不停的翻出清澈的水花。傾月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卻不記得哪裏熟悉。空氣裏有淡淡的花香飄起來,女子的面紗被風蕩起一小角,又迅速的掩住。

“你終于回來了。”女子帶着哭腔說,“終于回來了啊。”

“你要找的确定是這面銅鏡嗎?”

“是啊。”女子有些意外,“你……不喜歡這面鏡子嗎?”

“喜歡啊,所以才買下來的。”她并沒有說謊,她的确買下了那面銅鏡,只是沒有到手而已,“而且我比較缺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花那麽多錢買這面鏡子啊。”

“你不需要知道了。”

苗千栀唇畔露出不易覺察的笑容。

女子的黑色頭發飄起來,如花枝一般盛開出大朵大朵的婪尾春。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美,寵辱不驚,容不得半點踐踏。黑靈貓已經磨鋒利了爪子,眼神裏都是威脅。婪尾春花精手中揚着銅鏡,笑容凄美又決絕:“對不起啊,我只能殺了你,才能完成和鏡靈的約定。我真的,不想殺人啊……”她閉上眼睛擠出一滴眼淚,落在地上生出嫩嫩的花枝。

“花精,我也不想殺你的。你的眼淚落地生枝,想必已經修行百年。為什麽要自毀前程呢?”

“你怎麽能明白呢?”花精笑的哀凄,“只有殺了她,他才能得救啊。”

她?殺了她?千栀猛的驚心,小暗此刻正蹲在她的腳邊,那麽躲在暗處的傾月簡直就是毫無反抗之力。傾月心裏暗叫聲不好,腳下的已經生出了婪尾春的花叢,柔軟的枝蔓纏着她的腳踝,花朵層層疊疊的将她包圍的密不透風。她的呼吸慢慢急促起來,朦胧中,只聽到千栀焦急的呼喚。

傾月,你不能死啊。你若真的出事了,春藤會殺了我的。

春藤。此刻,真的有點想他呢。

納蘭九小姐醒了嗎?

恩。還活着嗎。傾月聽到柔軟的水聲,聽到青蛙躲在荷葉間鳴叫,聽到自己的身下紅鯉魚游動,聽到女人和藹親切的呼喚。

九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你在等我嗎?我在哪裏?你是誰?

傾月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黑暗中随着水流緩緩的漂浮于水上。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終究一切是徒勞,只能無能為力的漂向黑暗的最深處。

我是鏡靈啊。你現在正在我的記憶中。

你的記憶。

是我死前的記憶。我本是一貧苦人家的女兒被賣到富人家最奴婢,這面銅鏡是娘親給我的唯一的東西。可是小姐說這面鏡子能讓她看着更漂亮,強行索要了去。我幾次讨要未果,被美麗卻有心腸毒辣的小姐派人打死後抛屍山間。

那我像你一樣已經死了嗎?

你還沒死,是我救了你。鏡靈溫婉的嘆氣,我害人性命無數,卻是第一次救人。

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

傾月的耳邊猛然安靜下來,她聽到淩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弓箭破風而來的,有鳥凄厲的叫着落水。随從大呼小叫的跑過來揀獵物,卻尖叫了一聲說:主子,溪中有一具女屍。傾月感覺有人用棍子戳了戳自己的肚子,卻聽到溫潤好聽的男聲說:不準對死者無禮啊,她身上都是傷,肯定是被害死的。他輕輕的從溪水中抱起女屍對随從說,快找個山崖将姑娘安置了吧。

這姑娘懷裏還抱着一面銅鏡呢。

那必定是姑娘的心愛之物,一同葬了吧。

公子,你心腸真好,下輩子也會有好報的。随從笑得格外開朗,這位姑娘您在天之靈,一定要懲罰那個害死你的人,也要保佑我們公子一生平安啊。

這個公子的聲音好熟悉,她想睜開眼睛卻一切都是徒勞。她很想哭,卻也流不出眼淚。鏡靈嘆了口氣,九小姐,你還不明白嗎?我救你的原因。傾月的眼睛裏仿佛被傾注了大量的陽光,她猛地睜開眼睛,随從吓地跳開好遠,大叫着,公子啊,這姑娘詐屍了。

這姑娘是含冤而死的呢。公子蹲下來放在她的眼睛上說,姑娘,還是安息吧。

傾月微笑的閉上眼睛。

五鹿春藤。他的上輩子也是個那麽優雅溫柔的人。他連笑容都沒有變,無論對任何人,都是如沐春風,連同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人。

再見了,九小姐,好好愛這個男人吧。記得,要找到我把我封印起來,否則,只要和我有盟約的人,我都無法不旅行約定。

鏡靈……

傾月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她的耳邊有熱風吹拂着,手腳也漸漸的溫暖起來。她聽到丫鬟香巧驚喜的叫聲:“船江先生,春藤少爺,九小姐醒了,她醒了!”

那是個多麽凄美的故事啊。

傾月望着春藤的面容有些發呆,因為他上輩子親手掩埋了一個含怨而死的女人,所以她被那個女人救了。船江敲敲她的頭說:“丫頭,你傻啦。昨天晚上你都沒有脈搏了,可把千栀丫頭吓了個半死,又哭又叫的,天亮了才睡過去。”

“那個花精呢?”

“死了。被小暗的爪子殺死。那個花精雖然有人形,但是很虛弱。”船江有些遺憾的說,“那并不是只壞的花精呢,可惜了。”

“我現在迫切的要找到那只銅鏡。”

“你們仿造的那只銅鏡我已經見過了,只是,同樣的那枚鏡子好像在碎月山莊綠雀小姐的閨房裏啊。”船江疑惑的搓搓鼻梁,“那綠雀小姐甚是奇怪,明明說病了,去了山莊又說沒病。只讓夜陪她賞月。”

“小夜還沒回來嗎?”

“綠雀小姐盛情款待,他眼睛都綠了。”

“糟了,春藤,我們馬上去碎月山莊,再不去小夜就沒命了。”傾月說罷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拉着春藤沖出門。五鹿家的馬車随時在後院侯着,她身子還是有些虛弱,依偎在春藤的懷中有點不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綠雀的坐在銅鏡前,燭光搖曳中,她拿出銀刀割破自己的手指,看着血液流進鏡面。沉睡的小蛇突然張開嘴吐出紅色的芯子貪婪的吮吸着鮮豔的血色。

“鏡靈在上,請吮吸我的血液,請讓我獲得永久的美貌吧。”綠雀做完祭祀儀式有些慶幸的舒了口氣。幸好她比紅魚更快一步的找到銅鏡,否則,她就會死得面目全非。就如同紫花鋪子的蓮霜一樣。凡是有貪念的人碰到那面鏡子,都會被鏡靈的條件所吸引。

綠雀妩媚的眼神忽明忽暗,躺在地板上的男子如死去一般安詳,她自言自語的說:“冤家啊,怎麽會把我的珠子給了納蘭傾月了呢?”

房門被踢開,三個人魚貫而入,納蘭傾月笑嘻嘻的說:“果然是為了你的珠子才把小夜給騙到碎月山莊來的啊。”

“你……”綠雀驚得慌了神,撒嬌似的叫着:“映錦,你怎麽叫陌生人進來了呢?”

“綠雀啊,你喂血給銅鏡喝的時候,我在房頂上都看到了。”映錦有些惆悵的說,“你到底是個什麽妖精呢?”

傾月指着惶恐不安的綠雀說:“她不過是我院子裏的一棵雙頭婪尾春。花開兩朵,一紅一綠,是春藤送給我的稀有品種呢。不過那雙頭婪尾春,應該是映錦殿下送給春藤的那兩株中的一株。她叫綠雀,另一朵叫紅魚。”

“你怎麽會知道呢?你不可能會知道啊。”綠雀有些歇斯底裏。她的面容和傾月像是照鏡子一樣,已經分不清彼此,氣質也一般無二,“是紅魚那個賤人告訴你的,肯定是她。我早就知道她嫉妒我和映錦殿下在一起。想當年我們同樣是映錦殿下花園裏的芍藥花,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我知道她也愛上了映錦殿下。只是,映錦殿下将我們送了人,在納蘭家的後花園,我每天晚上都跑出來偷看納蘭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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