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她和他的夜晚(一更)

鄉村的夜晚, 四周都是蟲鳴蛙叫。

還沒到大熱的時候,夏蟬趴在家前屋後的大樹上,只是偶爾叫喚兩嗓子, 倒是水塘裏的青蛙, 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能耐一樣,賣力地歌唱着。

空氣幾乎停止了流動, 燥熱的浪潮四處洶湧。

周中擎進屋的時候有些許的遲疑。

今晚注定是個不尋常的夜晚, 而這樣的不尋常,讓他腦子嗡嗡的,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他倚着門框, 靜靜地打量着床上的女人。

煤油燈的光一向昏暗,卻因為她的存在, 而變得格外溫情, 格外明亮。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眼底是層層疊起的浪。

浪花随着情思一下一下拍打在他的心尖尖上, 讓那些荒唐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席卷過來。

不過打量了兩眼, 他的呼吸就亂了。

臉頰燙得像是要燒起來, 耳根子也像是在油鍋上煎烤着,更加燥熱的, 則是那顆怦怦亂跳的心,強勁, 有力,但是亂作一團,毫無章法。

他需要一個人來幫他重歸正軌,不, 或者, 幹脆就掀了這軌道, 徹底放肆下去吧。

短暫的內心拉扯之後,周中擎終于動了。

似乎是有所感應,就在他邁開腿的那一瞬間,守在收音機旁的女人擡起了雙眸。

那雙裁剪春波的眸子裏,湧動着一絲羞澀,一絲期待。

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歡喜和愛意,絲絲縷縷的情愫随着空氣裏的熱意而湧動,女兒家的柔情無聲無息,将這個粗犷的漢子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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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不足道的些許遲疑,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期盼已久的熱烈與奔赴。

男人的步子邁得不算太大,遠比他平日裏的步幅矜持,可速度卻是極快的,只一個垂眸的空檔,安六合便聽到了屋門反鎖的聲音,以及腳步聲臨近的動靜。

她适時地關上了收音機,微微往裏面讓了讓,把收音機拿起放在床頭櫃上,随之而來的,是身邊沉沉落下的,男人家的重量。

老式的木床并沒有彈性可言,可即便如此,那微微有些吃重的床板,也讓安六合意識到了男人的接近。

方才那一眼大膽的對視,在此時化作了羞澀的回避與閃躲。

男人的手出現在她下壓的視線裏,骨節分明,老繭橫生,那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下一秒便貼在了她的臉頰上,帶着滾燙的?????溫度,像是要将這一刻烙成永恒的印記。

她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他掌心,臉頰,耳朵,脖頸,全都染上了桃色,那是女兒家的羞澀與柔情,猶如精心編織的絲網,将面前的男人牢牢俘獲。

而這個男人,雖然年近三十,卻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考驗,只是簡單的撫觸與相擁,便熱血上湧,理智全無。

他不懂該怎麽親熱,只能笨拙地摸索着。

雙手捧起她的臉蛋兒,深深地親吻,薄唇紅而水潤,像是沾滿墨汁的筆,細細地描摹着女人家的眉眼,又認真地勾勒着挺翹的鼻梁,最終貪婪地落在她的唇上,叩動了她的貝齒,像是品嘗到了蜜糖一樣,齁甜。

這一晚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對安六合又何嘗不是呢?

她已經孤寂很久了,算上異世的經歷,何止百年?

她就像是即将蘇醒的火山,休眠期結束,很容易就會煥發嶄新的活力。

面前的男人像是初生牛犢,笨拙中的那股青澀格外迷人,他試圖讓自己顯得老練,可是事與願違,常年訓練的體格讓他的動作有些收不住力道。

他頗為局促地看着飛落在地上的紐扣,起身下地,想找個針線盒出來。

翻箱倒櫃,卻只找到了一根針錐,那是奶奶當年納鞋底時用的,比繡花針粗了幾圈不止。

用來縫紐扣的話,肯定是不合适的,只能把紐扣收好,留着明天再說。

他把裂開的衣衫疊好擺在床尾,這才回頭看着他的心上人。

視線不經意掃過那遍布吻痕的脖子,羞澀之餘,是再也按捺不住的悸動。

眉眼冷峻的軍官,在這一刻顯得無比溫柔,他輕聲詢問:“媳婦,我可以嗎?”

他的媳婦,這個叫安六合的女人,此時正別扭地看着旁邊的被褥,掩飾自己的慌亂和緊張。

而這一聲呼喚,半是歡喜半是惶恐,試探之餘更多的是期待許可的強烈野望。

這讓安六合瞬間陷入了耳鳴的浪潮,她甚至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麽,她本能地往他靠近,發出熱情的邀約。

“自己的媳婦,為什麽不可以?”女人家的眸子裏滿是春意,波光潋滟,帶着不可思議的魔力,叫人心尖兒直發癢。

強有力的臂膀猛地箍住了女人家盈盈一握的腰身,男人熾熱的呼吸鋪天蓋地地壓下來,讓身陷其中的女人無處可逃。

壞了的襯衫就不要了,大不了重買幾件,平日裏衣冠楚楚的軍官,在今晚放棄了僞裝。

時不時有一兩只蚊子過來破壞氣氛,沉默的男人大手一揮,準确擊中,啪的一聲過後,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視線對上,嬌花一樣的女人,輕輕地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地貼近一些,親吻着他的發尾,他的脖子,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他汗津津的鼻梁和迷迷蒙蒙的眉眼。

她就像是頑劣的游魚,在他懷裏俏皮地撒歡,不等他做出回應,便滑不溜手地跑了。

這樣可惡,果然是要捉起來好好讓她負責。

男人的寬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那不老實的小手,那個人前冷漠的鐵血軍官,變得柔情似水:“媳婦,你總躲我幹什麽?”

躲?她沒有躲,她只是有些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噙着笑意依偎在他肩頭。

手背被粗糙的老繭摩挲着,女兒家的神經被拉扯到極限,金屬鎖扣入手冰涼,卻像是熾熱的烙鐵,不期然在她心上留下不滅的記憶。

她摩挲着那質地堅硬的鎖扣,低垂的眸子裏滿是羞澀與甜蜜。

男人壓低的笑聲在頭頂響起,讓她手上的動作跟着一滞,她忽然有些羞惱:“大晚上的,系什麽腰帶?你故意的!”

“我沒有。”男人狡猾地詭辯着,“我不過是想讓你親手解開,我想,這樣比較有儀式感。”

很好,确實儀式感滿滿,好像親手打開了什麽珍貴的禮物。

她被他逗得小鹿亂撞,迷亂的視線終于聚焦,額前的長發被男人細心地撩起,別在了耳根後面,她終于看清了鎖扣,吧嗒一聲,幫這鎖扣掙脫了束縛。

大紅色的幔帳随之落下,煤油燈在牆上描摹着男人高大的輪廓,肌肉虬實,身形魁梧,蓄滿了能量,青春朝氣。

而旁邊那道嬌小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她是他奢望了很久的人兒,水眸含情,宛如一朵噙着雨珠的嬌花,任君采撷。

老土胚房裏熱得厲害,細細密密的汗珠爬上額頭,在睫毛上凝聚成碩大的一滴,将掉不掉地懸在男人眼睑下。

狹小的房間,簡陋的布置,年輕的軍官忽然覺得很羞愧,這算什麽洞房花燭?

他驀地起身,去櫥子裏找出一對過年時用的紅蠟燭,以及那很有些年代感的燭臺。

揭開燈罩,将兩只紅燭點燃,虔誠地插在燭臺上,随後呼的一聲,吹滅了煤油燈。

兩束燭光熱烈地相互輝映着,光線穿過大紅色的幔帳,也染上了喜慶的色彩。

蚊帳裏還有蚊子在飛,嗡嗡叫着壞人心情,含羞的女人嗔怒着丢了幾株薄荷過去,提神醒腦的同時,也終于讓房間安靜了下來。

女人微垂着眼睑,濃密的睫毛藏起了她的羞澀,她噙着笑,暢想着美好的未來。

也許他們會再有幾個孩子,也許她這一次可以跟她的男人白頭到老。

無論如何,今晚都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他當然也明白,這是一個神聖的夜晚,也是一個刻骨銘心的夜晚。

從今往後,他必定風雨相伴,白首不離。

他卸下全部的僞裝,他要讓她永遠記住這一個晚上,要讓她不論何時何地,都會想着他念着他,都會把他當做唯一。

既往不論,只看眼下,只盼未來,只待餘生。

到了後半夜,他不由得感慨,原來洞房花燭夜是這樣的,怪不得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都喜歡大書特書,并将這當做與金榜題名并肩的人生喜事。

真好,今晚開始,他們既有了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實。

唯二差的,也就只有那一紙結婚證,以及不知道會辦成什麽樣的婚禮了。

他含笑低頭,看着他的小白兔,嬌滴滴的小兔真是可愛極了,眸子裏含着霧氣,嘴唇紅潤仿佛在索吻。

這大概就是愛到骨子裏的癡迷吧!

他對她何嘗沒有癡迷呢?那曾經在山洞中的試探,那袒露心意時的惶恐,那在溫泉池下大膽的靠近……

每一幕都讓他格外珍惜如今的一切。

不一會,他的小兔弱聲弱氣地問:“你不熱嗎?”

熱,當然熱。

口幹舌燥,還好他早在她沖澡的時候倒了兩碗水,涼在了床頭櫃上。

所以的蓄謀已久不外如是。

長長的手臂一伸一屈,便把一碗涼白開送到了她的面前:“不夠還有。”

咕咚咕咚,一整碗水眨眼不剩幾滴,小白兔立馬精神了起來。

果然人是離不開水的,就像他離不開她。

他把空碗放回去,轉身的時候,跌進她蜜糖般的笑容裏。

她歪着腦袋,嬌聲嗔怪:“看來你早就不懷好意了嘛!”

“畢竟我媳婦沖澡的時候就沒讓我回避。”所以,狡猾的大灰狼要把他的小白兔叼回窩裏,做個禽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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