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自己品行也不怎麽樣

【五天假期即将結束,米夏要回海城了。厝岩崧沒有機場,坐飛機必須先進市裏,兩百多公裏的距離,走高速最快也要三個小時。

米夏的飛機是晚上八點的,但怕路上遇到堵車什麽的,他和賀南鳶兩人吃過午飯就出發了。

走前米夏路過院子,大白狗被栓着,見了他焦躁地來回踱步,還沖他叫了好幾聲。

米夏納悶:“這狗怎麽一陣一陣的?昨晚上明明都跟我和好了,見到我跟見到親兄弟一樣,那尾巴甩的,怎麽今天又是這幅鬼樣?”

“見你要走了,舍不得你。”賀南鳶提着他行李搬到車上,聞言笑道。

米夏點點頭:“也有可能,誰叫我招人喜歡呢。”

兩百公裏,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米夏望着車外的風景,起初還有閑心說笑,等導航上目的地的距離越來越近,一百公裏、八十公裏、五十公裏……他的心沉下來,被名為“不舍”的情緒牢牢壓着,每呼吸一次,就更窒悶一分。

“對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賀聰前陣子找我,說……賀明博快不行了,問我能不能聯系你,讓你過年的時候去海城見他最後一面。”米夏知道賀明博不配,但賀聰既然找到他那裏,應該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反正他話已經帶到,無論賀南鳶做什麽選擇,他都會無條件支持。

“見我?求我原諒嗎?”賀南鳶冷笑,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最應該求原諒的是我阿媽。到死,我阿媽都覺得他遲早會回厝岩崧找她。她不知道,人家早就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把她給忘了。她不過就是城裏公子哥采風沿途随手摘下的一朵花,看膩了,丢了也不可惜。”

米夏注視着他冷峻的側臉,心下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才把這事壓到最後才說。

“賀聰只比我小一歲,賀明博離開了,就沒想着要回去。他讓我阿媽守着一個永遠不會兌現的承諾等了他十二年,我阿媽死時,才三十歲。”賀南鳶語氣沉沉,充滿了刻骨的痛恨。

“是,他就是個人渣!始亂終棄,誘騙少數民族少女,十惡不赦,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回頭就把賀聰拉黑。”米夏伸手揉了揉賀南鳶的後頸,心疼道,“不想了不想了,都是我不好,提他們幹什麽。”

賀南鳶緊抿着唇,好一會兒身上的肌肉才松懈下來。每次一提賀明博,他就會化身成蓄勢待發的箭,充滿了攻擊性。

米夏嘗試着緩和氣氛:“也不是所有城裏公子哥都跟賀渣男一樣,你看我,我就很專情。你說要回家鄉做扶貧幹部,那麽大的事,我最後知道,也就跟你冷戰了一個月,事後還他媽是我去找你和好的。你出不來,一千多公裏,我就一趟趟從海城飛過來找你。同事約我晚上出去喝酒,我從來不去,因為要跟你視頻。我這樣的好男人,這世道還哪裏找?”

他輕柔地撫着賀南鳶的脖頸,像撫摸一只貓一樣,越說越覺得自己世間少有,感天動地。

“賀明博怎麽能跟你比?”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賀南鳶說話的語調有些拖曳,看着更像某種大型貓科動物了。

“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個态度。”米夏輕笑,隔着皮肉,一顆顆摸着對方的脊骨,道,“你上學那會兒盯我盯得可緊了,生怕一個不注意,我這個海城小白臉就把你們族的花骨朵給糟蹋了。我給莫雅遞紙條那次你還記得嗎?你差點都跟我打起來了。”

“我阿媽也是差不多的年紀被騙的,我當然……得謹慎點。”賀南鳶說着話,忽然渾身打了個激靈。他忍無可忍,伸手向後,一把抓住米夏的手腕,将他的手從自己後頸抽了出來:“別鬧,開車呢。”

雖然公路上沒什麽車,但米夏也不敢拿兩人生命開玩笑,聞言乖乖坐好,果真是不再去騷擾賀南鳶了。

還有二十公裏,米夏看了眼導航,将臉轉向車窗,避免讓賀南鳶察覺他的失落。

“今年過年,我去海城找你。”

米夏一怔,猛地回頭。

賀南鳶望着前方,繼續道:“我攢了些假,這次可以待半個月。”

要不是在高速行駛的車上,米夏絕對會撲上去狂親他。

半個月,十五天,他可以跟賀南鳶待十五天。

他掰着手指數了數:“那……也就還有三個月不到了。”愁容瞬間消散,他笑得眼都彎起來,“現在能不能買票啊?我給你買。”說着,他打開手機APP。

賀南鳶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除了笑意,還流淌着一些更柔軟的情緒。

“你除夕那天飛還是提前一天飛?商務艙得提前買,不然我怕拖着拖着就沒了……”

而在米夏再次擡頭時,賀南鳶已經收起那些情緒,重新看回前方。

兩人四點多到了機場,米夏不想賀南鳶走夜路,怕路況不清遇到危險,拿好行李便催促對方快些回去。

山南的機場很小,航班也少,停車場沒幾輛車,更不要說人了。米夏彎下腰,隔着車門與裏頭的賀南鳶吻別。

與賀南鳶相戀,有諸多甜蜜,也有很多苦澀。有時候,苦澀甚至超過了甜蜜。

既然是自己先妥協的,那怎麽也要自己受着。米夏盡量不去碰觸這一千公裏的問題,但不代表他就不介意。

“唔……”賀南鳶痛哼一聲,捂着嘴退開。

“呀,不好意思,下嘴重了。”說是這麽說,米夏臉上卻絲毫不見愧疚。

賀南鳶攤開手,只見掌心處有一點微紅。

“你故意的。”他舔了舔唇角的傷口,眉心因刺痛蹙起。

“給你留點紀念,記得想我。”米夏大方承認,拖着行李,一邊倒退一邊沖賀南鳶飛吻,“走了,再見!”】

心裏好不得勁啊。

我揪着心口的衣服,盯着前方賀南鳶的背影,從起床開始就彌漫在心頭的苦澀後勁十足,完全沒有褪去的跡象。

怪不得莫雅說沒見過賀南鳶的爸爸,原來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竟然還是海城的。米大友跟賀南鳶他爸一比,突然就沒那麽差勁了。畢竟米大友雖然在我媽死後另娶了別人,但在我媽活着的時候,也算是一心一意。

“米夏,你再跑慢點都去別人班了,能不能把腿邁開了,回到你該在的位置?”王芳站在操場邊緣,見我從中間位置落到最後,忍不住怒斥出聲。

“好……”我懶洋洋應道,意思意思提了點速度。

跑到賀南鳶邊上,我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他毫無反應,自顧自跑操,沒理我。

我更大聲的咳嗽,咳得嗓子都有點疼,連前面的人都紛紛回頭,賀南鳶這才嫌吵般看過來。

“我其實……祖籍也不是海城的。我爺爺是潭市人,嚴格算起來,我是潭市的。”我盡可能地與賀南鳶痛恨的海城撇清關系。

賀南鳶看了我一會兒,沒明白我要表達的意思,視線轉開,用在清晨顯得格外清冷的嗓音道:“然後呢?”

“你別看我從小長在海城,但我特別看不慣那邊的風氣。我初中就經常跟那些眼睛長在頭頂,品行堪憂的海城二代們打架,後來把我惹火了,一把火把他們教學樓都給燒了,我爸就把我送這兒來了。”話說多了,我逐漸有點氣力不濟,肺都開始疼,“但是我可喜歡這兒了,這兒的人多有意思,是吧?各個都是人才。我以後……我以後打算留在這兒,拓展一下我家的業務……把這裏發展成、成山南分部。”

“不僅如此,我還……還要建設厝岩崧,讓你們層祿人一同富起來……不對,什麽你們我們,大家一家人,我以後、以後一定要讓咱們層祿人富起來!”

賀南鳶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始終沒有回應我,光讓我一個人在那兒唱獨角戲。

跑完操,一群人湧向教室。賀南鳶不小心鞋帶松了,半路停下系鞋帶。我等在他邊上,叉腰猛喘氣。

“你倒是……倒是說句話啊?”

他垂着腦袋,長發落到一邊,露出一截光滑的後頸。

我盯着看了會兒,雙手背到身後,握在一起搓了搓。

周圍的人漸漸少了,賀南鳶終于系好鞋帶直起身。

“想要我相信你?”他看着我,問。

我忙不疊點頭。

“你們夏人最會花言巧語,而且……”他頓了頓,道,“你自己品行也不怎麽樣。”

唉?這麽說話就很難聽了,怎麽還帶人身攻擊的呢?

不等我開口反駁,賀南鳶接着道:“想要我相信你的話,先提高你的成績再說吧。”說罷,冷酷地丢下我往教室走去。

提高成績?

幾分合格啊?提高一名算不算提高啊?

我望着賀南鳶遠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而且為什麽提高成績就相信我?成績好品行就一定好嗎?還是想考我的決心?

不過他要是覺得這就能難倒我,那就真的大錯特錯了。

提高成績還不簡單?等着吧,老子要偷偷驚豔你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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