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請出示您的車票。”

臉色慘白的車掌緩緩走來, 帶着一股僵硬的意味向衆人伸出手。

而跟着煉獄杏壽郎的指示,他們将票交出,由車掌在票上輕輕一剪。

短暫的一瞬, 胡桃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這是來自常處于陰陽兩界之人的敏感, 即使是再強大的武人也難以察覺的, 某種靈異方面的靈感。

而就是這一瞬的靈感,讓胡桃瞬間警覺!

她拿出護摩, 火焰點燃的剎那, 仿佛萦繞在腦海中的迷霧都被驅散淨化, 她立刻注意到了不對。

所有的人,包括達達利亞, 都睡着了。

這怎麽可能呢?雖說接觸不多, 但胡桃也差不多了解了達達利亞的身份,那可是至冬國愚人衆的執行官!

況且不談身份, 就說他身上武人的氣息,也是十分強大的,即使是胡桃, 也必須得承認他的強大。

他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睡着?

不同于別人, 他們可是來做任務的, 旅行者也明确說了這裏有鬼!

在這種警惕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睡着!

“不……如果我剛剛沒有察覺的話,估計也……”

想起自己剛剛的狀态, 以及一閃而過的夢境,胡桃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她緊皺眉頭,迅速跑到幾人身邊, 推了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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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個入睡過去了多久, 更不知道她自己剛剛的夢境與現實的時間對比, 此刻的他們竟然沒有一點反應,似乎已經進入了深層睡眠。

胡桃感到有些不妙,尤其在聽到車廂內傳來腳步聲時,她迅速跳上了車頂,準備觀察一下來人究竟是什麽情況。

便見幾個孩子仿佛早有預謀地走到這節車廂,也沒有看其他人,正對着他們幾個捆上了繩子,他們似乎在說着什麽,但如此明确的目标也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他們是知情者。

确定了這一點之後,胡桃猛地跳下。

“你們是什麽人?”

還沒擡起頭,胡桃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的模樣不适合吓人,于是上來就用壓低的聲音恐吓他們。

果然,那幾個孩子似乎被吓傻了,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見此,胡桃再接再厲:“知道你們在幹什麽嗎?”她裝着一副兇狠的樣子,朝他們做了個鬼臉,“做壞事的小孩,可是要被鬼吃掉的哦!”

不過這種說法似乎引起了反效果,又或者是她的模樣并不可怕。

一個小孩憤怒地反駁她:“鬼才不會吃我們!鬼只會讓我們做個美夢!”

“果然啊。”胡桃輕嘆一聲,“你們和這輛列車上的鬼,是一夥兒的。”

她原本僞裝得有些随意的表情變了,變得很嚴肅:“你們知道,這樣會害死其他人嗎?”

雖說這樣的表情由胡桃來做不太合适,但此刻的她,确實就像一個大人教訓孩子一般。

聞言,孩子們一抖,但其中還是有個大聲道:“其他人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們也都要死了!還不如死前做個美夢!”

胡桃嘆息一聲,甩了甩手中的護摩:“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尋常,你們執念如此,損人而利己,最後亦會有業報,不過這都是你們的選擇。”

“我本不該管。”

胡桃此人,看人看事一向通透,她是守在生死最後一線的送葬者,從不會主動插手這些事。

譬如鐘離,即使她看出幾分,也從未多言。

譬如達達利亞,即使她知道此人有問題,也順着旅行者的意思和他一同前來。

畢竟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應該看破不說破,而這,亦是一種智慧。

但此時此刻,清醒的只她一人,其他人又面臨着生死危機,即便總是開玩笑般說着要給別人做生意,她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人去死。

“但這次,我管定了!”

“告訴我,指示你們的人,是誰?”

那群孩子被胡桃嚴肅的樣子吓得一抖,眼神下意識地瞟向某個方向,被胡桃瞬間把握住。

“嗯?車頭嗎。”

胡桃的身影消失,仿佛化作蝴蝶一般,飛速地奔行着,沒多久,便到達了車頭,而她,也看到了這回的鬼。

少年模樣的鬼站在車頭,劇烈的風吹動他的發,他感興趣地朝她望了一眼,臉上帶着病态的笑。

“沒有入睡嗎?真是罕見的情況呀。”

他張開雙手,從表面來看,他似乎游刃有餘的樣子。

但實際上,他心底裏卻覺得不妙。

魇夢向來是會做很多準備的鬼,他會讓車掌通過檢票讓鬼殺隊的人入睡,通過孩子們進入他們的夢境來擊毀他們的夢境核心。

即使有人出來了,他也可以利用這些人沉睡的時間來與列車融合,屆時,他将會擁有整車人的生命,他們想要再殺死他,就難了。

但是這一回,卻是第一次他的計劃在剛開始就出了問題。

不過——之前沒有睡着,不代表後面不會睡着。

“血鬼術,強制昏倒催眠的低語。”

“快睡吧。”

他輕輕地笑着,對着胡桃施展了自己的血鬼術。

有那麽一瞬,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胡桃睡着的景象。

然而對面的少女只是皺了皺眉。

“這就是你的能力嗎。”

少女挽了個槍花,眼中梅花盛開,仿若最盛之景,只是此刻的她,臉上沒有了時常挂着的笑容。

“可惜,我們往生堂的人,從來不會沉溺于夢境。”

胡桃做夢了嗎?做了,在那一瞬間,她做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夢。

一個,她以為自己都要忘卻了的夢。

她夢見童年的自己,小手緊緊抓着爺爺有些發皺的大手,一起去看雪中的梅花,紅梅開得很盛,她在雪中奔跑着,發出咯咯的笑聲。

而爺爺則帶着往生堂堂主的帽子,背着手,看着她笑。

她夢見幼年的自己,躲在棺材裏不肯去上課,結果還是被爺爺找到。

爺爺對她露出無奈的笑,她卻拍拍胸脯,說保證自己能把書倒背如流。

結果,她真就倒立着把書背完了。

她夢見……

她夢見少年的自己,所舉辦的第一個葬禮。

——不,那不是夢見,那是記憶,是打碎夢境的記憶。

她記得,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她主持了爺爺的葬禮。

白色的花圈鋪滿了街道,與大雪幾乎融為一體,胡桃捧着爺爺的骨灰,緩慢地穿過這些。

風雪吹過她的發,一朵紅梅落到她的頭上,像是爺爺贈予她最後的禮物。

她的身後是一同舉辦儀式的往生堂人員,按照她的要求跟着她行走,按部就班地完成這場儀式。

唢吶聲吹響,可胡桃卻什麽也聽不見,她只聽見風雪蕭瑟,覆蓋了她整個童年的快樂。

那是她,作為往生堂堂主,所主持的第一個葬禮。

明明悲傷到了極致,明明眼下還有些發紅,但她走得堅定,整個儀式過程中沒有出過一點偏差。

——即使所有人都覺得她不行。

最後,一向活潑的胡桃親手點燃了火,手沒有一絲顫抖,比成人還要穩重。

大火燃盡了一切,包括爺爺的屍體,也包括……她的念想。

後來她也曾找過爺爺,可卻什麽都沒有找到,往生堂的人從不會為執念而停留,或者說,一向看着人來人往的他們,并不會有活着的執念。

于是最終,她也只是摘了一朵梅花,輕輕地放在爺爺的墳前。

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死人不必停留,活人亦不必追思。

“人生于世,活得清醒,也是很重要的呀。”

胡桃輕嘆一聲,緊接着點燃火焰,輕喝一聲:“起!”

火焰順着護摩而上,整杆槍都染上了豔紅的色彩,在黑夜裏灼灼發光,那是以生命點燃的火焰,比任何光亮都耀眼。

胡桃微微彎腰,對着魇夢一個猛沖。

瞬間,槍尖直指,爆燃的火焰仿佛要割裂空氣,在難以反應的剎那,穿透了魇夢的頭顱。

那速度太快,快到仿佛一道光。

“不……我還有……”

因為胡桃沒有沉睡太久,魇夢沒有足夠的時間完全和列車化為一體,他的弱點依舊在自己的頭上。

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快速轉移着自己的弱點,加快與列車融合的進度。

可是,他還是失敗了。

仿佛淨化一般的火焰落到他的身上,讓他升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他無法對抗這樣的火焰,這是比太陽還要明媚的火焰。

身體一點一點潰散,并非太陽照耀後來帶的灼燒般的痛苦,而是淨化,仿佛連他的靈魂都要超度。

死亡降臨到了他的身上,可他卻難得,沒有執念。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魇夢看着那如梅花一般的少女,帶着灼熱的火焰,翻飛如蝴蝶,為他的視野留下最美的畫面。

而這幅畫面,也落到了鬼舞辻無慘的眼中,遙遠的遠方,鬼舞辻無慘握碎了手中的杯子。

魇夢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也沒有聽到的話語,清晰地落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耳朵裏。

那是少女略帶着苦惱的話語:“唉,忘了收錢呀!”

鬼舞辻無慘無法理解話語的意思,但少女卻已轉過身,沖已經醒來并來到車頭的其他人揮了揮手。

“胡桃小姐!你沒事吧!”

竈門炭治郎大喊道:“我聞到鬼的味道在車頭!”

胡桃笑了,她将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沒事啦!已經解決啦!”

說完,竈門炭治郎也到了跟前,她便趁此抱怨道:“剛還和你說要先找鬼要錢了,這回忘了。”

“不過我思考了下,戰鬥很多時候都不可控,不如這樣,以後找他們的頭頭一起算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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