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屋珠姬, 蕨姬，堕姬……她曾有過無數的名字。

但在最深的，已經被忘卻的記憶中, 她依稀記得, 有一個人, 在喊她——

“梅！”

冬日的雪花落到臉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寒冷, 貧窮的人無法享受華美的屋子與溫暖的衣着，他們有的，只是家人的溫度。

她被裹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明明，是同樣的冰冷。

白發的少女, 桀骜的性格，和記憶中的某個身影重合，許久, 堕姬恍然大悟, 那是過去的自己。

——明明, 已經不記得了。

可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記憶卻仿佛被刺痛了一般。

當下，眼前還在鬧騰着。

白發的女子撲在少年的身上, 一如當年, 白發的少女用手中的簪子刺向武士的眼睛。

眼前的女子憤怒大喊：“我絕不會讓你傷害哥哥！”

當年的少女……當年的少女在說什麽？

啊, 哥哥，是了，眼前這個名叫鬥鬥子的女子是被她哥哥送來的。

那樣的人渣哥哥有什麽好？

——遠遠比不上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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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姬無法理解, 她甚至感到有些無趣, 只有內心深處, 某種感情誘導着她開口。

“不狠下心的話, 你就永遠刺不下去。”

——是的，只有狠下心，才能保護好自己。

她的出聲讓鬥鬥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周圍的人也有些驚恐地看向她。

可她卻毫無所覺，繼續道：“女性是很弱的，如果不能找準機會，狠心下手的話，就會死。”

——被抓住，被燒死，以一種醜陋的姿态死去。

她的聲音透着冰冷，望向鬥鬥子的目光卻仿佛在透過她看着別的什麽東西。

“被最重要的哥哥送到這樣的地方，你可真是不幸啊。”

——我的哥哥就不會，他會一直溺愛着我。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就當一個，剝奪他人幸福的存在如何？”

——就像我一樣。

“比如，用力，将簪子刺入他的眼睛。”

就像當年那個雪天，果決的少女将簪子刺入武士的眼睛，即使之後……她也不後悔。

最後的話語宛如尖刀一般，透着淩冽的殺意，正常人或許就被裹挾着下手了，然而鬥鬥子的手卻一軟，簪子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做不到……”

她兩手捂臉，微微顫抖着，仿佛在哭泣。

“我太弱了……連這種事都做不好……所以哥哥才會抛棄我的吧……”

堕姬狠狠皺眉：“确實呢。”

“真是沒用啊，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難怪你哥哥不要你。”

她甚至想要罵一句“醜女”，可是看着鬥鬥子的臉，怎麽也罵不出這個詞。

眼看着鬥鬥子又是一抖，像是被這話刺激到了一般，堕姬有些嫌惡地看了看她，是她瞎了眼，這種懦弱的人怎麽可能是過去的她？

帶着一股子莫名升起的憤怒，堕姬走上前，奪過了鬥鬥子手中的簪子，直直對向五郎的眼睛刺去。

然而下一秒，五郎的身影卻憑空消失。

另一邊，塵歌壺中，玩家狠狠松了口氣：“吓死我了……她怎麽這麽狠啊！”

披着熒殼子的玩家抱了抱五郎，确定他沒事才道：“還好我反應快……”

五郎好笑地拍了拍他：“對對對，旅行者最棒了，那麽，接下來怎麽辦呢？”

“我看看，剛剛那個蕨姬的表情不太對，雖然說是厭惡，但我覺得她可能沒那麽厭惡鬥鬥子……這個方向可能是對的……”

說完，玩家又有些糾結地皺眉：“啊，我用的殼子……這會不會只是女人的直覺？”

五郎無奈笑了笑：“旅行者，你要相信你自己呀。”

玩家一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最終敲定道：“接下來先不找人去了，等鬥鬥子潛伏進去，我們再找準機會下手！”

卻說堕姬這邊，在發現五郎消失之後，她隐隐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眉頭也跟着狠狠皺起。

她掃視四周，雜亂的地上還有幾件散亂的衣裳，鬥鬥子趴倒在地哭泣着，一個嘴上纏着繃帶的少女跪坐在她身邊安撫着，旁邊的雙胞胎少女擔憂地望着她，不敢言語，還有一個櫻發少女，正端着櫻餅看過來。

奇怪，到底是哪裏奇怪？

她的沉默帶起了一陣不安，所有人的肌肉都緊繃着，生怕她發現了不對。

而鬥鬥子則迅速反應過來，臉色慘白道：“完了……他們知道我們在這邊了，要追過來了……”

“堕姬。”

伴随着鬥鬥子的出聲，另一個聲音也在堕姬的耳邊響起。

“把她帶過來。”

下一秒，空間轉換，整個屋子仿佛被憑空移到了另一個地方一般，幾人忽然出現在了狹小的和室之中。

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緩緩走到鬥鬥子的面前，赤紅的眸子注視着她：“你就是異世界的人？”

鬥鬥子擡頭看了看他，剛想說些什麽，忽然，身邊的幾個少女驟然暴起，沖着鬼舞辻無慘的方向劈砍而來。

見此，鬼舞辻無慘冷哼一聲：“讓蟲子混進來了啊……鳴女！”

伴随着兩聲琴響，幾人的身影驟然消失，鬥鬥子瞳孔一縮，略有些瑟縮道：“她們……是怎麽回事？”

“是鬼殺隊的劍士。”男人俯視着鬥鬥子，滿意地看到她因為“鬼殺”二字而微微顫抖，算是确認了他的身份。

“你也是鬼吧？”

他的話語中帶着淡淡的引誘意味：“明明是得天獨厚的生物，卻要被那些人追趕着，影響到你和你哥哥的正常生活……”

“很不甘心吧？”

赤紅的眸子微微眯起，鬼舞辻無慘用手挑起鬥鬥子的頭，雙眼對視着：“如果，能将這個世界的鬼殺隊消滅的話，你和你哥哥，或許就能安心地在這裏生存了哦。”

這是詭辯。

玩家冷冷地看着屏幕另一方的鬼舞辻無慘，看着他靠鬥鬥子那麽近，心中一陣無名火起。

——我都沒這樣幹過！

咳，瞎說的，旅行者才沒那麽不正經呢。

而另一邊，鬥鬥子也有些不滿。

雖然旅行者私下裏喜歡戲稱一鬥為傻大兒，但也不代表一鬥就真的傻了，劇本是自己編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話是打算往哪個方向扭的，結果這家夥，居然還來誤導他？

真當他是傻的？

他要是真傻，也就不會提前把鬼殺隊的人都安排過來了。

沒錯，無論是時透雙子，還是蛇戀兩柱，都是被鬥鬥子安排在這裏的。

除了戀柱以外，其他三人确實是本來就在這裏卧底，而戀柱甘露寺蜜璃，則是收到了傳訊臨時趕來的，雖說有些顯眼，但多少比一起趕來的其他幾位男性要正常，于是鬥鬥子便讓她加入了。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釣到了一條大魚。

不是說你們這兒的鬼王很茍嗎？怎麽輕輕松松就上鈎了？

好吧，鬥鬥子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局，就是這樣設計的。

她的所有語言、表情、姿态，都是特意設計的，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蕨姬花魁的态度，如果不是她忽然發瘋的話，五郎甚至都不用回去。

畢竟，鬥鬥子和五郎一起戰鬥的話，會更順暢。

不過也無所謂了。

至少現在，是達成了她的目标，正式見上了這個世界的鬼王。

其實，鬥鬥子有很多話想要和這個鬼王聊聊，畢竟講真的，他感覺這個世界的鬼真的混得好慘啊！

為什麽不能和人類友好相處呢？

肯定是鬼王的問題！

看他一鬥！不僅建立了荒泷派，還擁有了一群小弟，就算是其他人類，提到他也是滿嘴的稱贊，這放到這裏，絕對是鬼生贏家啊！

想到這裏，鬥鬥子自豪地點了點頭，她準備好好和鬼舞辻無慘傳授一下自己的經驗，同是鬼族，雖然跨越了世界，但也不能混太慘了。

于是，鬥鬥子一把扒掉了自己的衣服，朝鬼舞辻無慘狂笑道：“哈哈哈哈！不用擔心！我在那邊混得很好！”

下一秒，一個身影從天而降。

“不許看鬥鬥子的果體啊啊啊啊！”

那是翠綠的身影，拿着一柄長/槍，槍是紅色的，裹挾着風，撕裂着沖入鬼舞辻無慘的頭部。

身為鬼王，鬼舞辻無慘自然不會那麽拉，即使玩家用的是魈的馬甲，那也不可能和原身一樣強，何況玩家那一句怒吼，生生把扮演度喊掉了20%。

因為攻擊還不夠強，鬼舞辻無慘憤怒地擡起手，握住頭頂的槍尖：“你——”

玩家注意到他睜開了雙眼，一瞬間，想要守護鬥鬥子果體的決心爆發，竟是與魈守護璃月的感情共鳴，風元素爆發，伴随着槍尖，直直刺入鬼舞辻無慘的身體。

風旋轉着，割裂着，即使是鬼舞辻無慘也有些扛不住。

那一瞬間，他想逃了。

可是比鬼舞辻無慘想法更快的，是玩家的動作。

眼見着還沒效果，玩家兩眼發紅，換上胡桃的馬甲又是一槍。

與之前仿佛能割裂一切的風不同，這次的攻擊帶着熊熊烈火，裹挾着淨化的氣息，将被風割裂的細碎肢體燃盡，鬼舞辻無慘睜大雙眼，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情況為何會出現。

他知道異世界的人有着奇特的武器。

也想過了多種方法避免。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你究竟是什麽人？”

看着即将燃盡的鬼舞辻無慘，玩家換回了空的馬甲，冷冷道：“我是旅行者，是所有異世來客的朋友。”

他拿着一把最普通的劍，直指鬼舞辻無慘的雙眼。

“我會保護我的朋友們，惹上我，算你運氣不好。”

那是鬼舞辻無慘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