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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改變嗎？”

“人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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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 間桐櫻躺在潔白的床上，發出顫抖的呼痛聲，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就要淹沒在無盡的雨夜中了。

就像往常一樣。

像過往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都是連綿的陰雨，看不見希望的光芒。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總要把所有的苦痛加諸于她的身上, 仿佛全世界都讨厭她。

她是被世界遺棄的存在，她的父親遺棄了她, 雁夜叔叔沒能拯救她……

所有的人都在加害她。

為什麽是她呢？

驟然間, 雷光劃破長夜, 帶着龐大的轟鳴聲, 以恐怖的威勢, 第一次打破了她的世界。

她的從者站在門口，雷光映照下, 神明的表情一片冷然。

間桐櫻忽然感到恐慌。

她會讨厭我嗎？

她會……覺得我髒嗎？

反抗的念頭第一次升起, 間桐櫻伸出手, 狠狠地打了身上的間桐慎二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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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然而下一秒她就後悔了。

她明明知道的，反抗, 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說什麽！？”

看, 果然。

仿佛被觸怒到一般, 間桐慎二臉部的肌肉抽搐着，他擡起手, 那是熟悉的加害者的動作。

間桐櫻閉上雙眼。

啊, 又要被打了。

可是許久，都沒有疼痛傳來。

間桐櫻睜開雙眼, 只見那只即将傷害到她的手, 停留在半空中, 視野漸漸轉過去，是她的從者。

是那個——「神」。

高潔的詞彙，是間桐櫻永遠也不敢觸碰的詞彙。

她真的配嗎？

像是讀懂了她的想法一般，影望向間桐櫻，眸間一片沉靜，仿佛萬事不可入她心一般。

“若是你的願望，一切皆可。”

她的話語很簡單，卻給了間桐櫻莫大的勇氣，她推開間桐慎二，那個總是讓她無法反抗的哥哥，第一次如此輕易地被推開了。

随後她跑到了影的身後，一時間，心中仿佛有什麽空洞被填滿了。

那是……溫暖的感覺。

讓她驟然升起一股勇氣——

她是否，也能去追逐些什麽不切實際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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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神」這個名詞出現的時候，間桐慎二感到一股濃烈的惡心感，就仿佛是在不斷地提醒他，他是個沒有魔術天賦的廢物一般。

即使他召喚到了從者又如何？

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罷了。

即使能抵擋神明的一刀又如何？

連自己的友人都無法保護，這樣的從者，就算擁有了Saber的職介，也是所有從者中最弱的吧？

想到這裏，間桐慎二就更是生氣了。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召喚出了強大的從者？

那豈不是更加證明了他的無能？

間桐慎二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可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無法移動。

凡人無法敵過神明。

而弱小如他，在心中嘲諷着自己的從者，卻從未想過，萬葉所做的事，是太多人無法做到的了。

他是一個難以複刻的奇跡。

只可惜，他的禦主并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不過也是，聖杯戰争中總是會有不合的禦主與從者，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屬正常。

“放開手！”

間桐慎二大喊着，可他卻不敢呼喚自己的從者。

因為他猶記得，在自己召喚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那是一個奇跡。

在發現自己手上出現令咒的時候，間桐慎二無疑是開心的，像是驟然間得到了認可一般，要不是魔術需要隐秘，他恨不得逢人就說。

——他可以召喚從者了！

若是，若是他可以獲得聖杯戰争的勝利，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他開心地準備了很久，将從爺爺那裏得來的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妄想着自己能夠召喚神明。

——有七位神呢！他總能召喚到一個吧？

可惜沒有。

在看到召喚陣中出現的少年時，間桐慎二的眼中滿是失望。

因為少年的容顏，與書上描繪的任何一個神明的模樣都不相似。

那是一個普通人。

不，倒也不是。

間桐慎二注意到了少年身上不平凡的地方——是神之眼。

通過閱讀書籍，他自然知道神之眼這個東西，算是神明認可的某種象征，是沒有召喚出神明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總好過召喚真正的普通人。

縱使間桐慎二自負地認為自己并不會召喚到普通人，但擔憂這種情緒還是會有的。

因而起初他也只是松了口氣。

好歹，好歹不是最差。

至少對沒有天賦的他而言，已是極好的情況了。

然而，人總是不會滿足的。

事情的變故發生在間桐櫻召喚的時候。

——她居然召喚出了神明。

看着那紫色的身影伴随着雷光出現在召喚陣中時，嫉妒幾乎要将間桐慎二撕裂，他死死地握着拳頭，稍長的指甲劃破掌心，滲出絲絲血跡。

然而比他更快，也比他更恨的，是另一個人。

沒有任何的指令，他來時還算正常的從者猛然沖出，刀鋒直直對向召喚陣中的身影，濃烈的情緒裹挾着刀刃，仿佛要将她撕裂。

那一瞬，間桐慎二甚至是期待的。

可惜，最終還是被攔下了。

“慎二，用令咒。”

蟲子構成的軀體在身旁出現，爺爺的聲音響起，出于恐懼，間桐慎二無法抗拒他的要求。

盡管此刻，他比誰都想要看見自己的從者勝利。

并非認可了從者的所為，只是某種好勝心罷了。

但他最終還是只能擡起手：“Saber，停止攻擊。”

因為懦弱如他，根本無法抵擋爺爺的命令。

一劃令咒消失，萬葉卻依舊在掙紮着，他的刀高高揚起，最終只能停在半空中，顫抖的手帶動刀發出難聽的聲音，間桐慎二看不到萬葉的正臉，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充斥着某種絕望。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從者。

盡管他贊同認可了萬葉一時的舉動，但他依舊無法與萬葉共情。

于是對于遵從爺爺的命令一事，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

這樣的間桐慎二，自然也看不出此刻的萬葉懷抱什麽樣的感情。

那濃烈的情緒，最終也只是給他留下了淺淡的印象，讓他避免自己的從者與雷神見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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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萬葉總是一個人呆着，要麽是在單獨的房間裏，一個人望着窗外靜靜地發呆，要麽是在走廊的陰影裏，恨不得将自身的痕跡全部抹消。

他雖然身在間桐家，卻仿佛與所有人都沒有關聯。

只是靜靜地看着，以及，完成禦主下達的任務。

宛如失去了靈魂的空殼。

不過沒關系，這是最好的狀态了。

——他曾這麽以為。

直到……

直到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記不清是誰下達的殺死衛宮士郎的命令了，身為從者，他所有的情緒都被掩埋，仿佛一具行屍走肉，明明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卻很難做到。

唯一的情緒，還是見到雷電将軍時的憤怒，那一瞬間，他才好似活過來了一般，但萬葉又十分清楚，這種狀态，依舊是不對的。

他不應該憤怒。

他不應該……想要殺了雷電将軍。

這違背了他的本性，他明明——

他明明……應該怎樣？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記憶逐漸模糊，就在他近乎失去自我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出現了。

聲音傳來的方向站着一個少女，她穿着奇異卻又熟悉的服飾，笑得燦爛，僅僅是看着她，萬葉都覺得心裏一陣溫暖。

好似消失許久的情緒再次回來了一般，而且不是負面的仇恨，是更加正面的，名為歡欣的情緒。

他很高興，像是遇到了久別重逢的友人，恨不得上去與友人打個招呼，吹奏一曲音樂，暢談這些時日的見聞。

可這樣的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

那掩蓋他情緒的屏障再次出現了。

仿佛之前片刻的歡欣只是錯覺一般，只留下濃濃的失落感提醒着他，他不滿足于現在的虛無。

再次看向這個少女，遮蔽了多餘情緒的萬葉能夠看到能多，他驟然意識到，「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為什麽要說「他」？明明是少女啊？明明按照這裏的用語習慣，男女區分開來，少女應該用「她」啊？

可是近乎篤定地，萬葉就是覺得，眼前這個少女，不能用「她」來稱呼。

而是應該用更加寬泛的，「他」來稱呼。

奇怪，明明不符合常識。

可看着這個少女，所有的糾結都消失。

他就想這麽喊，他就應該這麽喊。

「他」不是少女，甚至不應該是眼前這個模樣，「他」有着熟悉的氣息，有着讓人想要親近的溫暖。

「他」是獨一無二。

是金色的，宛如暖陽一般的存在。

只要靠近他，便能感受到希望了。

然而……現在卻讓他看到了自己，提着滴血的刀刃，從一個無辜的人類胸口拔出。

希望剎那間轉為絕望。

會被讨厭的吧？

這樣的自己……這樣毫不留情殺人的自己，一定讓他失望了吧？

明明他不想這樣的，他也從未這樣幹過，為什麽……為什麽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在其他人離去，只有他們的時候，萬葉張了張嘴，他應該是想要說出什麽的，他想要求救，想要發洩，想要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悶。

但最後，只剩下倉皇的逃離。

不要看我……

不要用那樣悲傷的眼神看着我……求求你了……

最終，他逃走了，像個膽小鬼一樣。

聲音無法傳達，仇恨在內心發芽，他近乎割裂着自身的情緒，感受着精神層面上的苦痛。

對不起……不能保持自我……真的對不起啊……

旅行者……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