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是怎麽回事?”

江源拍了拍陸明洲肩膀,後者雙眼緊閉靠在車壁,沒有動靜。他沉默一瞬,轉頭看像江清波。

“他最近忙于公務沒有時間休息,只是睡着了。”

江清波心虛的厲害,目光游移,避開親爹的目光。

“???睡着?”

“是呀。”

頂着親爹親哥譴責的目光。江清波擠出個燦爛的笑容。小半個時辰前就喂了解藥,但陸明洲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她也茫然。左大夫給藥的時候,明明說喂解藥後就能醒來。難道是藥量太重?

“他想睡就讓他睡呗。我帶回來一件寶貝,爹看了保證愛不釋手。”她拉着江源往裏走,路過江清澤面前又說。“哥,陸明洲交給你。記得好好照顧。”

“……???死丫頭,他是你夫君,憑什麽讓我照顧。”他話沒說話,江清波父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前。江清澤深吸一口氣,無語的看向身旁的沈祈雲。“你看她。”

“好了好了。”沈祈雲打量昏迷不醒的陸明洲也是頭大,無奈嘆息一聲。“先把人弄進去。”

——

江清波把名畫挂在書房的牆上。邀功般看向江源。“顏傾的畫,就問你喜不喜歡。”

江源雙眼發亮,推開礙眼的江清波,走到名畫跟前細細打量。“居然是真跡。”

“武安侯的藏品,假不了。”

江源愛不釋手欣賞一刻鐘,終于分出一絲心神打量自家閨女。面色紅潤,神采依舊,和出嫁前沒兩樣。

“那不要臉的老東西最喜歡顏傾的畫,舍得給你當回門禮,可見你在武安侯府過得還不錯。”

“公爹和您說的不一樣。和藹好說話,挺好相處的。”

“哼,他好不好相處我心裏清楚。”江源冷哼一聲。“我聽說陸明洲從成親那天就離開侯府。”

“您都聽說了?侯府下人的嘴真碎。”江清波啧了一聲,她院裏的事情能傳出來,很可能有人推波助瀾。

誰這麽閑?只有二房的人!

“你們雖是太上皇賜婚,陸明洲若對你不好,大可以回來住。”江源抿了抿唇,眼底滑過心疼。“別怕,萬事有我和你哥哥在。”

“爹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

江清波從書房離開已經臨近響午。經過回廊,看向身旁的綠衣。“陸明洲怎麽樣了?”

“還沒醒。”

“???不應該啊。”江清波眨眨眼,眼底帶着絲不确定。“他不會是被藥出問題吧?”

“已經讓府醫看過,說是太累。”

行吧。這就和她沒關系了!

午飯都是她愛吃的菜,江清波吃撐了。慢悠悠走回小院,路上想起自己的床上躺着陸明洲。想到馬車上發生的事情,她就想挖個洞鑽進去。她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個男人。腳尖一轉去了侄女的小院。

嗯,香軟軟的小侄女,我來啦。

“他醒了沒?”

“沒有。”

主仆兩這樣的對話,一個下午出現不下十次。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樣。江清波哀嚎一聲,仰躺在床上。

怎麽還不醒?難道要扛着昏迷的陸明洲回侯府?到時候公爹詢問,難道要說自己把陸明洲當成賊人藥倒了?

新嫁娘不認識自家夫君,可還行?

“小姐好消息。姑爺醒了。”綠衣面露喜意。

“那他有沒有表示工作很忙,現在要離開?”江清波雙眼期待。

“……沒有。”

江清波:……

她不介意陸明洲現在就去工作!

傍晚,天邊印照着紅色的晚霞。江清波撇了眼和大哥相談甚歡的陸明洲。收回邁出大門的腳,對親爹露出個甜甜的笑容。

“爹,你要我留下來住兩天?好——”

“我沒說。”

江清波:……

父女間的默契呢?

旁邊響起一聲低沉的輕笑。江清波看過去對上一雙滿含興味的雙眼,男人唇角的笑意還未消散。

江清波眼皮跳了跳,她剛剛是不是被男人嘲笑了?

站在馬車前,江清波尤不死心。期待的看向親爹。

“您有沒有話交代?”快讓我留下來,快讓我留下來。江清波心底吶喊。

“時間不早,早點啓程回去了。”

江清波:……

呵,親情!

一只大手橫在眼前,江清波抿了抿唇,伸手握住那只大手登上馬車。挺直腰背,正襟危坐。馬車內沒人說話,只聽見車轱辘滾動和噠噠噠的馬蹄聲。

江清波眼珠轉動,悄悄看向斜對面,發現陸明洲也在看自己。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陸明洲失笑,慵懶靠着車壁,不在說話。江清波被盯的脊背發涼,幹咳一聲率先打破沉寂。

“迷藥的事情,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新婚當天新郎跑了,兩人都沒有見過一面,這真的不能怪她不識人。

“是我的錯。”陸明洲輕笑。“你做的很對,配的藥也不錯。以後多備一些放在身邊。”

“???”

江清波挑眉。打量男人的神色,發現他神情真誠,是真的誇獎。眼皮跳了跳,心底有個不好的猜測,難道陸明洲還是個受虐狂?

“我有很多仇人。”陸明洲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開口解釋。

“……”

得,武安侯府三夫人還是個高危職業!

“我前幾天趕去抓一名跟蹤一年的嫌疑人。并不是故意離開。”陸明洲換了個姿勢,一只手搭在茶幾上,左腳屈起,右腳伸直,姿态比剛才更慵懶。

“公事重要,無礙的。”

“我爹藏品不錯吧。”

“……”

果然,她和綠衣說的話都被聽見了。這就很尴尬了。江清波耳朵尖泛紅,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假裝沒有聽見。

“我爹手上寶物多。放心拿,不用替他心疼。”

兒子坑爹不過如此。

陸明洲閉上眼,靠着車壁假寐。

江清波悄悄打量。她沒想到男人會特意解釋離開的原因;面對她腫成饅頭的臉神色也沒波瀾,好似他天天見到已經成了習慣。

陸明洲似乎也沒那麽差勁。

陸明洲微微側身,右肩着車壁。沒多會又換成左肩。不過一刻鐘反複來回好幾次。

這人莫不是有多動症?

回秋水苑的路上,江清波随意一瞥,發現陸明洲走路怪異,仔細一看左腿有點瘸。新上任夫君身上的毛病不是一般多!

江清波解下披風交給綠衣,轉身愣住。陸明洲手執長刀擋住準備近身服侍解衣的綠梅,單手解下黑色披風。

“我不喜歡脂粉氣染上衣服。”陸明洲皺起眉,放下刀,轉身進了左邊的浴間。

“……”

“小姐,我今天沒有擦胭脂。”綠梅紅了眼眶。

江清波深吸兩口,聞到若有似無的茉莉香,氣味極淡。這種味道是綠松平日愛用的胭脂。可能是一起整理嫁妝的時候染上了。她拍拍綠梅的手安撫。

“你先下去換身衣服,順便讓綠竹先別過來。”

“是。”

浴間服侍的兩名婢女快步走出來,臉上滿是忐忑。

江清波深吸一口氣,擠出個笑容。“怎麽了?”

“姑爺說不喜歡洗澡有人盯着,把奴婢們趕出來了。”

江清波:……

這男人真是事多。看兩眼能少塊肉?

江清波進了右邊的浴間,洗去一身疲憊。出來的時候,陸明洲已經側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腦袋,盯着手上的書。

看到江清波出現,陸明洲坐起身,輕拍身旁的床鋪。

“過來坐。”

綠衣唇角微揚,偷偷給江清波比了個手勢。帶着其他婢女匆匆離開卧室,順手替兩人拉上門。

“……”

綠衣臉長得漂亮,就是腦子不好。就自己現在這張臉,是個正常男人都下不去手。當然禽獸除外。對方可能是有什麽正事要談,譬如相敬如賓的話題。江清波坐下,神色清明的看向陸明洲。

“夫君,有何事?”

“上藥會嗎?”

“啊?”

江清波被塞了四五個白色瓷瓶。擡眼瞥見陸明洲背上深可見骨的刀傷。傷口外翻,結痂的傷口裂開,血絲沿着背脊往下流。難怪今天陸明洲在馬車裏像個多動症,走路也怪怪的,吃了神仙醉的解藥也不見醒來。原來是有傷在身。

“那個嫌疑犯砍的?”

“是藏在拱衛司的一個奸細。”陸明洲轉頭對江清波露出笑容。“我沒殺他,扔到了第九層的水牢。水裏面養了上百條蛇,老鼠……”

“???”

住嘴,為什麽要跟我說得這麽細?

“好了。”江清波上好藥,雙手加快包紮好傷口,出聲打斷男人侃侃而談。

“手藝不錯。”

陸明洲低頭打量纏在腰間的白色繃帶,滿意點頭。轉身靠近江清波,拉開對方亵衣繩結。

“你幹什麽?”江清波抓住他寬大的手。

“補洞房花燭。”

“你要血染婚床???”

“……沒那麽嚴重。”陸明洲抽了抽唇角。

陸明洲的語氣好像是吃飯那麽簡單。江清波倒吸一口氣。是她誤會綠衣了,真的有禽獸會向她下手。而這禽獸還深受重傷。江清波唇角抽抽,坐到床尾。

“你身上有傷。”

“不礙事。”

“礙、事。”

江清波一字一頓吐出兩個字。到時事情到一半,陸明洲傷口崩裂導致失血過多昏迷。那場面想一想都覺得窒息。

陸明洲盯着江清波打量,發現她真的不會松口,才悻悻收回目光。

“行吧,等過幾天補上。”

“等你傷好再說。”江清波語氣堅定。

“行吧。”

兩人對視,誰也沒有開口。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江清波幾次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半響,吶吶開口。“天色不早,睡覺嗎?”

“睡吧。”

陸明洲穿上亵衣,側躺在外側,彈指滅了桌上的燭火。

江清波躺在裏側。身旁躺着了個陌生的熟人。閉上眼,耳畔都是對方的呼吸聲。她一時沒法适應,怎麽都睡不着。輕輕翻身背對陸明洲,心裏默默數羊。

小半時辰後,江清波依舊清醒。

翻來覆去醞釀睡意,許久之後腦子依舊清醒。

耳畔忽然響起一聲嘆息,江清波身體僵住。下一秒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乖乖睡覺,明天我要早起。”

“……”

她也想睡!

翌日清晨,江清波醒來,外面早已日上三竿。旁邊的位置早已涼透。

“姑爺天沒亮就出門了。”綠衣說。

不愧是大魏朝第一勞模。

接下來好些天,陸明洲再沒出現。她終于不用為睡覺煩惱。江清波吃了口葡萄,沐浴在陽光下,惬意的眯起眼。還是一個人的日子舒坦。

“聽說沒,三少爺回來住了一晚,又被三夫人那醜陋的面容吓跑了。”

“天不亮就走了,可見被吓得不輕。”

江清波:???

啧,舞到她面前了。

江清波睜開眼,冷冷看向假山外面。“去把人拖進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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