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12
“為、了、個、小、男、生、争、風、吃、醋?”
李瑾南整張臉皺成廢紙, 拖長語調,一字一句重複周旭堯的疑問。
念完,李瑾南輕呸出聲, 擰眉斜眼掃向走廊悠然自得的周旭堯:“有病。”
周旭堯垂了垂眼睑, 單手插兜,表情淡定地望着處在炸毛邊緣的李瑾南, 岔開話題:“現在去哪?”
李瑾南垮着臉, 扭頭一言不發往樓下走,走到一半,李瑾南突然回頭沖周旭堯嗆一聲:“關你屁事。”
周旭堯看李瑾南跟要不到糖的小孩似的, 嘴角勾了勾,周旭堯回包間拿上車鑰匙、手機, 不慌不忙追上李瑾南的步伐。
李瑾南出山月齋後接了通電話, 李鴻達打過來的。
瞥見李鴻達三個字, 李瑾南喉嚨一緊, 跟被人突然勒住脖子似的, 攥得她呼吸不過來, 任由鈴聲響到尾聲快要自動挂斷,李瑾南才按下接通, 人站在山月齋門口的梅樹邊,壓着嗓子開腔:“有事嗎?”
那端傳出一道刺耳的椅子腿慢慢磨動地板的聲響, 尖銳到李瑾南隔着屏幕都被磨得耳膜痛。
李瑾南剛要捂住耳朵,聽筒裏突然響起李鴻達濕冷、晦暗的嗓音:“爸爸都不叫,真長大翅膀硬了?”
“聽說你最近在胡亂折騰些什麽東西,我記得以前就警告過你, 要麽乖乖待在李家聽我安排, 要麽跟你媽一樣的下場。”
“當初我跟你媽離婚, 為了不跟她走,你耍心思讨好我是為什麽,真以為我不知道?”
“你既然名字前面還有個李字,那你這輩子都得按着我的心意來。”
說到這,李鴻達停頓半秒,忽然笑出聲,笑聲很恐怖,像驚悚片裏壞人陰謀得逞的笑,五月不溫不熱的北城,李瑾南站在太陽底下,兩條手臂卻止不住地冒雞皮疙瘩。
“下周六回家一趟,姑娘大了,也該談戀愛了。放心,當爹的不會虧待你。”
話落,那邊毫無征兆地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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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聲,李瑾南胸口緊繃的弦驟然斷裂,反彈的弦仿佛蹦得她滿臉血。
李瑾南迎面站在陽光底下,卻覺得仿佛置身冰窟,她下意識抱緊肩膀,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周旭堯拿鑰匙下來就見李瑾南滿臉蒼白地站在門口,肩膀不停地顫抖,好似受到什麽刺激似的。
周旭堯腳步頓了頓,擡腿走近李瑾南,距離不到兩米,周旭堯清楚地瞧見李瑾南眼角滾出一滴眼淚。眼淚順着臉頰吧嗒一下掉在地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到剛才那幕仿佛是他的錯覺。
—
回R大的路上,周旭堯視線不間斷地落在副駕駛坐着的李瑾南身上。
從她坐上車到現在,她一言未發,絲毫不提剛剛發生了什麽,仿佛之前看到的是他的想象。
周旭堯指腹摩挲兩下方向盤,餘光打在李瑾南平靜到沒有任何起伏的面孔,輕聲詢問:“剛怎麽了?”
李瑾南嘴角慢慢扯出一絲假得要死的笑,面帶微笑反問:“什麽怎麽了?”
周旭堯頭疼,覺得跟李瑾南打交道費勁兒。
這姑娘渾身長滿刺,沒惹她的時候她哪兒哪兒都好說話,惹到了紮不死你。
怎麽說,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還挺有挑戰性。
就跟登山一樣,能力越強,登頂的山越高,誰不想往最高的山峰登。
他也不例外,說到底,他也是個很俗氣的男人。
思索到這,周旭堯心思一轉,看了眼時間,溫和詢問:“着急回去?不着急一起吃個飯?”
李瑾南癱坐在座椅,無力地擡了擡眼皮,拒絕:“不餓。”
周旭堯拿她沒轍,只能将車停靠在在馬路邊,松開安全帶,扭過身,神色認真地盯住李瑾南的眼睛,語調平靜道:“我今兒有的是時間,我倆掰扯掰扯,到底哪兒不對。”
“你是怨我剛在山月齋說那兩句玩笑話還是對我這個人有意見?”
不提起這事還好,提起這事李瑾南整張臉都臭了。
她磨了磨牙,抱緊手臂,冷笑:“你覺得呢。”
周旭堯忍着脾氣瞥了眼人,淡淡回:“瞧你這樣,估摸着兩者都有。”
李瑾南極淡地笑了下,扯動嘴角:“哦。确實對你挺有意見的。但是我剛發瘋跟你沒一點關系。”
說的發瘋是指周旭堯在山月齋門口詢問李瑾南怎麽了後,李瑾南突然惡狠狠地瞪向周旭堯,在他沒反應過來前拽住他的手臂,發狠地咬下去,她咬得很重,都快把周旭堯一塊肉咬下來,直到滿嘴血腥味李瑾南回過神。
周旭堯也沒料到她有這麽一出。
等她松開嘴,血滴在他的衣服,手腕腫得不成樣。
進山月齋找老板簡單處理完傷口,周旭堯出去見李瑾南還傻愣愣地站在院子,周旭堯想都沒想,直接将人扯上車,扣上安全帶走人。
想起這茬,周旭堯瞥了眼右手手腕上剛包紮的紗布,平靜問:“你屬狗的?”
李瑾南心虛地望了眼周旭堯的傷口,難得沒跟周旭堯回怼,她乖順地低下頭,嘴裏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道歉:“對不起。”
周旭堯覺得他犯賤,瞅見李瑾南可憐兮兮的樣兒,他那胸口濁氣散得一幹二淨,長嘆口氣,周旭堯自認倒黴:“甭整得跟欠我千八百萬似的,我要不起。”
“說說,你剛到底什麽事?”
李瑾南見周旭堯沒生氣,突然沖他咧嘴一笑,下一秒,她故作淡定地拍拍胸口,胡說八道:“以為剛剛碰見鬼,吓到了。”
周旭堯一聽就知道她在胡謅,擰眉:“騙人好玩?”
李瑾南聳肩笑笑,搖頭否認:“真沒騙人啊,我認真的。”
“其實這事兒是有淵源的,不是我胡亂說。我不是經常往外跑嗎。09年我又去了趟青海,那次沒老徐,我一個人去的。當時去玩了大概兩個月吧,就暑假那倆月。當時我買機票坐到格爾木,又準備跟一些資深游客搭車穿越可可西裏無人區。”
“可可西裏你知道吧?就那個藏羚羊的故鄉,野生動物的天堂。04不是有部同名電影出來嗎,內容是關于打擊盜獵,保護藏羚羊的故事。電影播出後可可西裏不是一下子就火了嗎,很多游客想穿越那片無人區。”
“當然,去之前有多興奮,後面就有多絕望。那片無人區,至今消失了不下上百人。不管是因為惡劣環境還是因為人,反正就是失蹤了,最終要麽找到殘缺不全的屍體,要麽屍骨無存,不見蹤影。”
“我是跟一個姓程的老頭一起去的。他這人古裏古怪的,跟平常老頭完全不同。怎麽說,他跟那些單純旅游的人不一樣。他進那片無人區是為了什麽研究考察。”
“總之,那天一大早我們兩車人就氣勢洶洶去往可可西裏無人區。剛開始大家都興奮,都覺得賊刺激,我也覺得,唯獨程老頭一直保持沉默,神情格外嚴肅。直到晚上我們才明白要經歷什麽。還好運氣好,狼群是追着一頭野牦牛跑,我們有幸躲過一劫。”
“第二天天亮,我們幾個人害怕,說要往回走,程老頭不同意,非要進入腹部,我們只能膽戰心驚跟着。”
“那老頭身上有個葫蘆酒壺和一把鐮刀,他這人神神叨叨的,嘴裏常常念着一些聽不懂的話。後來我才知道他去可可西裏是找他兒子的,而且不止去了一次。他兒子在青海這邊幹基建的,半年前失蹤,?????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可可西裏。”
“那老頭是貴州人,會點亂力怪神的本領。那晚我們全睡了,我失眠,聽到帳篷外有人在說話,掀開拉鏈一看就見老頭舉着鐮刀朝手腕上割了刀将血灑在風中,又跪在地上對着西北方向拜了拜,最後取出葫蘆酒壺往地上倒酒。”
“突然之間,一股大霧憑空而起,大霧聚攏出現一個人影,老頭對着虛幻的人影不停喊,剎那間,我隐隐約約好像聽到了哭聲。”
“後來我就不知不覺睡着了,醒來老頭一改之前的固執,拉着我們回去。怎麽說,那一趟挺玄幻的。我一直覺得……這世界什麽有鬼有神仙都是騙人的。”
“可我又确信,我那天晚上确實看到了……”
李瑾南講故事很會營造氣氛,周旭堯本來聽個好玩,沒想到還真聽進去了。
周旭堯認真看了眼李瑾南,見她還沉浸在那個故事裏,一時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這姑娘膽子挺大的,能被什麽鬼給吓着?
周旭堯想通,淡淡笑了下,沒再糾結她到底說沒說實話的問題。
沉寂片刻,李瑾南恢複正常,語調輕松道:“送我回去呗,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周旭堯輕笑出聲,啓動引擎往R大開。
開了一段路,鐘琸打電話過來,周旭堯手機連了藍牙,直接按下接聽。
剛接通,鐘琸就噼裏啪啦一頓說:“我說你找了個什麽女朋友。看你跟看狗似的,管得比你媽還嚴,你沒在,到處打電話追問。今兒打我這都是第三通了啊,大周末我睡覺呢,被吵得睡不安穩。”
“年紀小不懂事就算了,多少得有點分寸吧,我把她拉黑了,你自己看着辦。”
“還沒進門呢就擺出這一副姿态,給誰看呢。”
鐘琸吐槽兩句挂了電話繼續睡覺,這邊,周旭堯聽完臉色陰沉一片。
幾分鐘後,周旭堯按了通電話出去,沒等人出聲,周旭堯先聲奪人:“路語,我倆掰了。”
“警告一句,下次再打擾我周邊人,你別想在北城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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