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為什麽會來呢?

關于這個問題,李宇延自己也在問。

為什麽會來呢?我為什麽來這裏。

為了尋找掌握着答案的人物,我轉過頭去往衛生間裏看。公廁特有的刺鼻的黴味讓人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外面還有一群人在等他。

連數字都不知道的東西。

我想,就算男人再好,在衛生間前也會這樣嗎?如果被藝人蒙蔽了雙眼,就會分泌失去數值的荷爾蒙。回想起那些在美國時也常常在淋浴間或更衣室前等自己的女人,似乎也不是東方人獨有的特性。

拂去手上的水汽,李宇延想起了在更衣室前等她的時候,打鬥起來的人類的樣子。他厚嘴唇上挂着溫柔的微笑。

甚至連為自己争吵的女人的名字和面孔都記不起來了。這只讓我想起了人們津津有味地聚集在周圍的情景,他們說:“這是學校裏最受歡迎的兩個派系‘蜂王’之間的戰鬥。”

那是個有趣的景象。

李宇延用水氣還沒幹透的手從嘴角抹了出來。

他的醫生阿諾德說,不要玩弄人們的感情。不,也許是亨利醫生。我不在乎是誰。他從小就受到灌輸式的教育。

人是有感情的對象,這種感情是應該受到尊重的部分,無論如何也不能玩弄人的感情。他8歲那年接受了醫生的話。他在塗滿白色的病房裏明白了即使接受數百次治療也治不好自己,但有一天他下定決心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想。不理解的話背下來就算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有時也存在一些無法背誦的性質的東西。經理今天讓自己在這裏的行為就是如此。人的感情大體上是在可以背誦的模式中運行的,但崔仁燮卻沒有。一團糟,就像框架不存在的人。沿着那條亂七八糟的動線努力活動的存在吸引了李宇延的目光。對第一次見到的行為方式産生了興趣。我知道一旦我習慣了它,興趣很快就會消失,但首先,它确實吸引了人們的眼球。

就在漸漸厭倦這種行為的時候,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出門前,戴着墨鏡和帽子的李宇延又在衛生間內觀察了一下。只看見一個從剛才開始就用不安的眼神瞟着這邊的小混混。他以為和經紀人走錯了路,轉過身來的他停住了腳步。

沒聽錯。

李宇延回頭看了看。目光對視,站在廁所末尾的黃發小混混明顯不安了。李宇延毫不猶豫地走到廁所的盡頭,拽住門把手。問他做了什麽,推掉了想勸阻他的小混混,他一腳踹開了廁所的門。門把手被踢爛了。裏面依然是這個巧合難記的場景。

“你在幹什麽呢?”

李宇延問。事實上,即使不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一眼認出來。長得很髒的男人把下身豎起來,從後面抱住崔仁燮。崔仁燮用髒兮兮的手捂住嘴,臉上滿是淚水。從剛才開始就焦急地看李宇延眼色的男子似乎是在望風或等待排號。

兩者都沒關系。遇到這樣的情況,李宇延本身就很不爽。這樣的場景在生活中經常會遇到幾次,但每次都會表情凝重。但也不想背下來。

在美國上學時,對自己表示好感的主體并不局限于女性。在各方面都占上風的他完全無視了那些向自己投來羞澀目光的屌絲男同性戀。這比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還容易。只要對自己沒有害處,裝作不知道就行了。也就是說,沒有必要消耗一些無關緊要的感情。

但現在他是個有關系的人。李宇延板着臉伸手抓住崔仁燮的肩膀。

“來不及了。”

用力把他的身體從那個人身上拉出來。李宇延用自然的手把崔仁燮從裏面拉出來,好像連其他男人都不放在眼裏似的接着說。

“代表和室長在車上等着,你先走吧。”

“嗯,我……”

連呼吸都不能正常呼吸,用發紫的嘴唇努力想說什麽的樣子讓人心疼到惡心的程度。

“以後再聽。”

裏面的情況其實是不想聽的。對于李宇延來說,重要的只是擺脫這種不愉快的局面。

“到車上等。”

“我……”

崔仁燮似乎還有話要說,但他卻想解釋什麽,這讓他很惱火。李宇延握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低聲細語。

“我不是因為好奇是什麽情況才這樣做的。被別人發現沒什麽好處嘛。這種肮髒的情況。”

雖然聲音很小,但不僅是崔仁燮,就連抓住他的男人都能充分聽到。

“什麽?肮髒的?你這個混蛋,你是什麽。“

男子一把抓住李宇延的衣領。崔仁燮伸手想制止他,但李宇延用溫柔的語調告誡了他。

“你出去等吧。”

“不,我……”

“你出去等我。”

眼睛在笑,但聲音冰冷。崔仁燮的肩膀瑟瑟發抖。李宇延推開了崔仁燮的肩膀。崔仁燮用顫抖的手收拾散亂的衣服往外走。廁所前站着幾名女子,正在等李宇延。因為腿發抖,崔仁燮只能靠在衛生間前的牆上等李宇延。沒過多久,李宇延走了出來,表情和往常一樣,幹淨利落。

“去吧。我遲到了。”

李宇延摟着崔仁燮的肩膀說了這番話,周圍的人之間爆發出了“啊啊”的尖叫聲。就像照顧經紀人的親切的藝人的标本一樣。

崔仁燮腿部無力,走路也不容易。如果不是李宇延假裝搭着肩膀攙扶着,可能走不了幾步就癱在了原地。崔試圖解釋廁所裏的事故。但是周圍有很多人為了看李宇延而蜂擁而至。

李宇延用力地把崔仁燮肩上的手放在手上。這個短短的動作讓崔仁燮準确地掌握了他的心思。

別胡鬧了。

既不是兇狠的眼神,也不是兇狠的聲音,只是一個簡單的手勢,就感覺對方的惡意就流進了身體。我的胃不舒服。崔仁燮用手掌捂住了嘴。

“胃不舒服嗎?”

李宇延的聲音非常親切,眼神也很親切。但是崔仁燮再也不能靠着他站着了。我喘不過氣來。我喘不過氣來,好像有人用泵把周圍的空氣都抽走了。現在知道沒事了,但經常這樣心因性發作。我感覺像溺水一樣。他推開了李宇延。這是為了生存而掙插。也不知道是怎麽揮手的。盡自己所能,把李宇延推到最遠。

實際上,雖然李宇延被推了兩步,但這已經足夠崔仁燮了。

松了一口氣。我咳嗽,流口水。咳了半天,身後傳來隐隐的聲音。

“人們都在看。”

“…….”

“所以我開車送你。”

雖然是擔心的語氣,但仁燮知道他對自己連指甲都不擔心。李宇延在崔仁燮旁邊等他擡起頭。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沒關系。不要在意。”

崔仁燮發現李宇延的衣領上有一小塊血跡。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痕。

崔仁燮有氣無力地朝剛才出現的衛生間方向瞥了一眼。置身其中,或許還保留着自己一直在尋找的證據。但在這種可能性下,我無法再次回到那裏。光是想着要重新進入其中,就已經渾身無力,呼吸急促。

“去吧。”

李宇延抓住了崔仁燮的胳膊。從堅硬的手中可以感受到不會像剛才那樣輕易被推倒的意志。李宇延選擇在他的手臂牽引下上車。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如此怨恨自己的懦弱到讓人流淚的意志。

03

上學那天早上不知為什麽感覺身體更不舒服了。實際上不發燒,也沒有什麽問題,比躺在床上什麽也做不了的日子感覺還差好幾倍。從上校車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全身都萎縮了。一個矮小的東方男孩走進學校,莫名其妙地想象着自己的身體逐漸幹癟,也許有一天會從世界上消失。

好久沒出校門了,卻沒人跟他打招呼。到了下課休息的時候也是如此。他還經常想象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不該挂在嘴邊的詛咒的話。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那詛咒也許就會解除。

想象醜小鴨變成天鵝是男人自己做的,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言說的秘密。但我沒有停止想象。如果連這個都放棄,就等于失去了支撐艱難現實的支柱。

在想象中,自己無論做什麽都是最好的。物理數學跑步擊劍籃球。無論做什麽,都得到人們的贊賞,把愛情獨占一身。

“占獨有點嚴重嗎?”

撓頭朝圖書館走去。這是因為很久沒想借書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坐在床上或椅子上生活,讀書的習慣或許是為了不因無聊而死的自我防禦。我向學校裏為數不多的認識的圖書管理員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進了圖書館。挑了幾本旅游書籍。雖然因為健康問題,我一次都沒有去過旅行,但我已經制定了一個計劃,只要身體健康,我就一定要去旅行。和父母一起弟弟們當然也一起。威爾那交給誰呢?史黛西姑媽會幫你嗎?史黛西嬸嬸很健忘,她可能不太會照顧威爾的食物。

帶着一連串的擔心,彼得拿着借來的書走出了圖書館。有人拍了拍他走路時把書放進書包裏的肩膀。托你的福,書嘩啦一聲灑在地上。彼得趕緊拿起書。

“嘿,china。”

我聽到一個搖晃的聲音在頭頂上。是弗雷德。弗雷德和彼得一樣大,但看起來大了兩歲。難怪聽到弗雷德從學期初就一直跟在他後面折磨他的聲音的那一刻,彼得臉色發青。

“齊娜。不管你去哪裏。”

“chino”和“china”是貶低東方人時使用的外號。彼得想告訴他,他的國籍是美國,如果非要說出生的話,他是韓國而不是中國,但他已經知道這些都沒有用。對于故意侮辱彼得而非要用貶低東方女人的稱呼的人類來說,這種區分是毫無意義的。

“琪娜,你看那種書幹什麽?”

周圍以弗雷德為首的大塊頭咯咯笑着取笑他。

“你要去哪裏旅游?”

“上面寫着什麽?科雷亞?科雷亞在哪裏?“

“這不是發生過戰争的國家嗎?嗨,阿裏又嗚。“

連日本和韓國都分不清的無知小子們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彼得趕緊拿起書塞進包裏。我想盡快離開這個位置。發現弗雷德踩着一本書,彼得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指着書。

“蔡,你在踩書。”

“那又怎樣?”

“這是從圖書館借的書,得還幹淨。”

周圍的大塊頭們注意到說話的彼得的聲音在發抖,大笑起來。弗雷德撿起腳下的書,問道:“你是說這個吧?”

“是的。轉…!”

手伸了一下,但沒用。弗雷德好笑地俯視着彼得,彼得手足無措地擡着腳後跟在他下面。

“這本書你看了幹什麽?”

“還給我。”

“你想回到你的國家嗎?”

動不動他們就辱罵彼得,要他回你們的國家去。彼得一歲時被領養到美國,他沒有什麽國家可以回去。對他來說,沒有記憶的祖國只是遙遠的國度之一。雖然按照韓國第二代父親的意願從小開始學習韓國語,但從未想過自己是韓國人。

“滾到你們國家去。齊娜。”

站在弗雷德旁邊的大塊頭踢彼得的屁股,取笑他。彼得心煩意亂地喊道:“我明白了。”

“什麽?”

“我會的。我要走了,把書給我!“

弗雷德沒料到一個瘦小的東方男孩會對他大喊大叫,他愣住了,彼得搶了書。

“我也不想和你們這些孩子在一起!”

“所以你要回中國?”

“不是中國,是韓國,你們可能分不清,但截然不同…!”

沒說完就閉嘴了。弗雷德一拳打在彼得的臉上。

“媽的,像你這樣的小子去哪兒啊!”

弗雷德憤怒地打了起來,好像彼得說出了不該說出的話。剛開始咯咯笑着看着那樣子的小家夥們,随着程度的加深,也開始露出擔心的臉色。

“弗雷德,這小子心髒是混蛋,随便那樣打他就……”

“閉嘴,我說要打,誰說什麽。”

“弗雷德,你看的眼光太多了。”

弗雷德抓住彼得流鼻血的頭發。然後把他拉進空蕩蕩的體育工具室。

當他的身體被扔在塵土飛揚的墊子上時,他感到血塊猛地飛到脖子上。了解弗雷德性格的朋友只是假裝勸阻了幾次,沒有人跟着進來。弗雷德進來後把門鎖上了。

“什麽?你要去哪裏?“

“…….”

“我問你要去哪裏!”

厚厚的手掌抽打着臉頰。嘴裏積的血灑在墊子上。

彼得讨厭弗雷德。他自己沒有犯對,卻動不動就跟着他,把書藏起來,欺負他,實在無法理解。

“……沒有。”

“什麽?”

“只要是沒有你的我,哪裏都無所謂。”

現在也無法理解是從哪裏湧出了那樣的勇氣。彼得說了這麽多話,卻害怕挨打,手腳都哆嗦了。弗雷德咬着嘴唇說,臉上有一副被打了一拳的表情。

“收回那句話。”

“…….”

“讓我取消,你這個混蛋!”

弗雷德的臉越紅,彼得就越害怕。但另一方面,心裏很痛快。原因不得而知,但因為自己顯然傷害了弗雷德的自尊心。

“取消!”

弗雷德拼命地撕豬脖,這讓他非常害怕,但彼得搖搖頭。弗雷德破口大罵,從彼得身上飛過去。彼得閉上眼睛,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襲擊他的不是物理暴力。

“他媽的東方人。”

直到弗雷德拉下他褲子的拉鏈,彼得才明白現在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麽。

“什麽,幹什麽……”

還沒來得及說完,弗雷德就抓住彼得的褲子下了床。彼得這才意識到,對方要對自己實施另有意圖的暴力。我感到惡心。他拼命地揮胳膊。但從一開始就無法抵擋體格相差兩倍的弗雷德。

“別動,別動。別動!“

激動的弗雷德抓住彼得的雙臂,把他按在地上。彼得搖晃着流鼻血的頭,叫了起來。滾開,不要,不要碰。弗雷德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那是一個鋼鐵般厚的手掌。我無法呼吸。彼得拼命想呼吸,但越這樣氧氣就越稀薄。在昏暗的頭腦中,他仍然感到弗雷德氣喘籲籲地摸他的身體的手起雞皮疙瘩。

就是那個時候。弗雷德笨重的身體随着“啪”的一聲倒在了自己身上。

“你沒事吧……啊?”

聲音顫抖。

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兩旁梳着紋理不好的金發,一手拿着一個寬大的獎杯。她那滿是汗水和灰塵的臉看起來髒兮兮的。

後來才知道,那天她也被女子騷擾,被關在體育工具室內兩個多小時。

“你能站起來嗎?”

她伸出手。他的手比彼得大。彼得握着她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和珍妮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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