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植物大戰僵屍（下）

謝教授假期回來的第五天，恢複去學校上課的常态，君屏那天正好也要回去辦個手續，天太熱，太後就頒了懿旨讓他給把人送去。在外面等太久車，別搞得人中暑了。

君屏那是第一次坐謝教授的專車去學校，她很擔心老爸那點也只能拿去開碰碰車的車技。下了車之後，驚魂未定，匆匆忙忙撂下句“我走啦”就跑得不見人影，沒等得及謝教授要一句捂着良心的誇獎。

學校的東門是正門，來往學生多，這邊的飯店餐館比西門的全，還劃算些，很多人都愛出來這裏覓食。君屏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幾個認出老師的學生，上前來熱情打招呼。謝教授招都招架不住。

那大太陽曬的，他趕緊把人讓到陰涼的地方，聊了一會兒才去上課。

第二個星期，農林學院關于君屏她親爹的消息又上了頭條，這次似乎還被加精了，标題大的駭人，引來不少吃瓜群衆圍觀——驚！農林學院某年過半百教授疑為老牛吃嫩草。

……

下面是有人偷拍的君屏那天跟她爸一塊上學的圖。看不清楚，像素有點模糊，但認出謝教授的臉還是沒問題的，他露了正臉，君屏則只有一個逃跑的背影。

那天謝教授下班回來很生氣，氣得胡子都翹了。太後娘娘正在廚房裏切果盤，頭也沒擡地問他：“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還不是領導找來談話了。謝教授對此耿耿于懷，他生平因為私事第一次被領導叫去喝茶。

聽他這樣說，君屏有點擔心地從房間裏出來，她剛貼了幾片小黃瓜在臉上，正準備補補水。問到老頭具體情況時，老頭有點憤憤不平地說：“別讓我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幹的，敢損我閨女。”

君屏哭笑不得，這個時候她爹不是應該先擔心一下自己嗎，怎麽關注點在這上面來了？

後來再聽她爹說有學生下課後還跑去問他是不是真的老牛吃嫩草（沒有貶義），他把那個男生給罵回去了：“老牛吃嫩草，老牛吃嫩草，你家的草那麽嫩啊？”

還有不死心的人來八卦：“教授，那女孩看起來都能當您女兒了。”

“廢話，什麽看起來像。本來就是我女兒！”這一問差點沒把身子骨一向硬朗的謝教授氣出內傷。

屋子裏坐在沙發上本來還好奇得不行的謝家母女頓時納了悶，解釋清楚了那你領導還說你？

領導沒說我。謝教授老老實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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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怄氣個什麽？”君屏小黃瓜片随着她的面部肌肉抽動快要滑下來。

“我生氣是因為領導逼我把網名給改了！你媽都還沒改呢，我也不改！況且我又沒做錯事，你說他這不欺人太甚嗎……”謝教授委屈得摘下老花鏡，作勢要抹淚。

……

君屏聽了是這麽個原因，不打算再播下關愛的種子，繼續回屋敷面膜去了。

而打剛才就一直屁股沒挪過的太後娘娘此刻正喜笑顏開，舉起手中牙簽插着的橘子瓣就往她男寵嘴裏送，高呼支持義士壯舉。君屏在屋裏聽到，知道他們怕是沒得救了。

真是應了那句話——破鍋自有破鍋蓋，啥人自有啥人愛。他們家這一對，不知道是不是從認識那會兒起就這麽膩歪了，真是，天天也不嫌膩。不過他們相愛相殺，那會兒，又的确能消減一下那股甜膩勁。

比如謝教授娶年輕貌美傻白甜師母那件事澄清之後，他倆又一塊開始了新一輪小游戲的世界探索。

每天君屏回到家，都能聽見書房裏又傳出來的大喊大叫——

“不是叫你放右鈎嗎？”

“僵屍炸！炸！炸！我叫你炸呀！”

“往那邊推呀！”

“推推推推推，哎再往上點，哎怎麽又死了啊啊啊啊啊！！！！”

“臭植物，都怨你！”

“臭僵屍，都怪你！”

一致的口吻。

……

……

君屏無奈地沖開泡面——我還能說什麽？沉迷游戲，意淫傷身？關上門洗完澡，她給關山邈打了個日常通話，告訴這幾天來她這裏發生的事。

關山邈最近在實驗室裏忙着進行一款新香的評試，時常一待就是一天。他給她講實驗室裏有趣的事，講工作中出現的小插曲，講他是怎麽和那些香味打交道，又是如何在難纏的客戶之間周旋，君屏聽得仔細，關山邈講得認真、聲音柔和，很快女孩就睡着了。

隔着話筒他能聽到那邊傳來的淺淺的呼吸聲還有信號傳輸的微電流聲，沒再說什麽，只是語氣放緩地輕輕道了句：“晚安我的小姑娘。”

謝教授兩夫妻在君屏睡着很久以後才想起來還沒給女兒煮飯，可是人家已經吃完泡面躺下了。女兒忘記給自己蓋上被子，當媽媽的怕她着涼，把擱在她腳邊的被子掀起來，拉長後給她蓋上，在門後頭瞧，怕腳步聲吵到老幺的謝教授只露出雙戴老花鏡的眼睛，直直看着老婆輕悄悄地進去，再輕悄悄地出來。

兩人彙合後，蹑手蹑腳地把小女兒的門給帶上。

九月底，天終于有點要轉涼的跡象，夜裏的風吹過他們家的紗窗，從一個個小孔裏漏進來的涼意沁人，謝教授牽着老婆的手走到家裏的露臺外面，坐在藤椅上，吹了好久的風。

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全然不似适才在書房裏那般熱鬧喧嘩，他們家老頭只是把他的左手輕輕放在愛人的右手手背上，微微合起來。就這樣，一株活了五十年的植物和一個風韻猶存的僵屍相看兩不厭地在外面一待就是兩個小時。

不知為何，那雙雙的背影讓人想起詩人的一句話：“但願來生我們終日在一起，每天每天從早晨口角到夜深，恨不得大家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