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目不識丁

柳園這邊,沈卻在薛諾他們出門之後就回了書房。

他手裏翻着書,目光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上,可心神卻早已經飄遠。

屋中燈罩之下,燭心燒的噼啪作響,隔着窗棂能瞧見外面月影婆娑,偶有風吹過時,那樹影搖晃起來。

而他像是在等着什麽似的,輕抿着嘴角,指尖摩挲着手中書頁安靜出神。

“咚。”

門前一聲輕響,像是有人快步走了過來。

沈卻被這動靜弄的回過神來,擡眼就瞧見從門外進來的姜成。

姜成一身勁裝,腳下還沾着些泥土,進來就先開口:“公子。”

“怎麽樣?”沈卻問道。

姜成說道:“屬下剛才一直跟着他們,石安和薛諾去了觀音廟後,薛諾只與廟中幾個難民說了會兒話,然後就收拾了東西回來,途中未曾再去過其他地方。”

沈卻問:“可有什麽異常?”

姜成想了想:“薛諾在觀音廟裏好像跟其中一個難民起了争執還動了手腳,不過後來沒打起來。”

動手?

沈卻心裏頭微疑惑了一瞬,才皺眉道:“還有其他的嗎?”

姜成搖搖頭:“沒了。”

之前他一路都跟在馬車後面,親眼看到兩人進了觀音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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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安就在一旁守着,而他趴在廟頂橫梁上,裏頭雖然光線昏暗人,可也足以看得到薛諾只與廟中幾個衣衫褴褛的難民說過話,除此之外再沒接觸過任何人。

後來石安喚了薛諾離開,他就就跟了回來,直到馬車停在柳園門前,他才先一步翻牆進來回禀公子。

沈卻聽完姜成的話後沉默下來,他一時間也弄不清楚,自己讓姜成跟着薛諾到底是想要知道些什麽。

“公子……”

姜成正想問沈卻到底想知道什麽,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院子外面傳來石安和薛諾說話的聲音。

沈卻忍不住側頭朝着窗外看去,就見到院門前穿着青色衣衫的小孩兒背對着裏面倒退着走着。

她懷裏像是抱着什麽東西,說話時聲音脆嫩,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逗得一旁的石安哈哈大笑,伸手去拍他腦袋。

薛諾矮身就躲了過去,随即叽叽哇哇的說不準石安拍頭,不然以後長不高了。

沈卻收回目光,片刻後就聽到兩人到了門前,石安朝着裏面探了探頭叫道:“公子。”

“進來。”

石安領着薛諾走了進來,臉上還殘留着笑意:“公子,我們回來了。”

沈卻掃了眼薛諾懷中,就瞧出她抱着的像是衣裳,裏頭還裹着什麽東西,他開口問道:“東西都取回來了?”

薛諾點點頭說道:“我把姐姐的衣裳取回來了,其他的東西送給之前照顧我跟姐姐的嬸嬸了。”

“有遇到麻煩嗎?”沈卻問。

薛諾臉上笑得露出兩個梨渦:“有石大哥跟着我呢,沒人敢為難我,而且以前我跟姐姐都遮着臉,現在洗幹淨了他們好多人都不認識我了。”

說話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皺了皺鼻尖,

“不過有個臉皮厚的,之前借了我東西不肯還我,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還罵我來着,我就教訓了他一頓……”

說着說着,她猛的想起自己現在跟以前不一樣,而且公子好像不喜歡她跟人動手,她連忙又急聲解釋道,

“我就是踹了他一腳,打了他一下,沒傷他的,公子別罰我。”

沈卻原本聽着姜成說薛諾去了觀音廟與人起了争執時還有些生疑,可此時見她急聲解釋,絲毫沒有隐瞞的意思,心頭僅剩的那點兒懷疑也散了個幹淨。

原來真的是他多疑了。

心頭放松下來時,沈卻揚唇說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罰你了,還是在你眼裏,我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

薛諾連忙狂搖頭,抱着懷裏的東西望着他時,眼中潤汪汪的跟小狗兒似的:“公子是好人。”

沈卻聽着她的話忍不住眼底帶了笑,只覺得小孩兒到底性子單純,這世上好人壞人哪有那麽容易辨的清楚,怕不是誰給她兩個饅頭她都能說人家一句好人。

他笑着說道:“既然東西取回來了,晚上就直接搬過來這邊住吧。”

沈卻看了眼她身上明顯不太合身的衣裳,扭頭朝着石安說了句:“明天去替他買兩身衣裳回來,還有鞋子。”

“啊?”薛諾睜大眼,像是沒反應過來。

石安見她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笑着推了她一下:“啊什麽啊,那榮濟堂原本是客廂,離公子住的地方可遠了,公子讓你搬過來住就是答應讓你以後留在身邊伺候了。”

要不是答應讓人留下來,哪裏會讓她搬到近前,還替她買衣裳?

薛諾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巴掌大的臉上笑出了包子樣來:“謝謝公子!”

“以後留在我身邊當差,別的不需要你多做,只一點,不準随便傷人,還有,有些事情是底線,坑蒙拐騙的事情不準再做,否則決不輕饒!”沈卻警告了一句。

薛諾連忙說道:“我知道了公子!”

沈卻拉開書桌前的抽屜,将裏面放着的東西取了出來遞給薛諾。

薛諾看着格外陌生的刀鞘有些疑惑:“公子?”

“打開看看。”

薛諾接過之後,将裏頭的短刀抽了出來,等看清楚那刀匕之上刻着的紋路時,她瞬間欣喜,擡頭看着沈卻眼裏的高興之色幾乎壓抑不住:“是姐姐給我的刀。”

“這短刀鋒利,容易傷人傷己,我叫人替你做了刀鞘,你可明白什麽意思?”沈卻問她。

薛諾握着手裏的刀,看着沈卻意味深長的樣子,心裏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她哪能不明白沈卻是什麽意思,這短刀在她手中被沈卻看到已經傷過好幾人,他将短刀還給她卻給了她刀鞘封了利刃,不就是勸誡她以後輕易不要再造殺孽,也告訴她讓她要懂得收斂鋒芒,藏刃于鞘中。

這好為人師的樣子,倒有些像是沈忠康。

薛諾面上遲疑,握着短刀沒說話。

沈卻說道:“藏,而內斂鋒芒,慧行表,智在內,藏巧于拙才是聰明人,懂嗎?”

薛諾茫然搖頭:“不懂。”

沈卻:“……”

他突然才想起來,這小千歲年少時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來着。

他忍不住扶額:“算了,以後再慢慢教你,反正你要記住,這刀藏于鞘中歸還于你,是為讓你自保,不是讓你傷人。”

薛諾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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