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城鎮中的兇殺案

陸慢三人所在的地方很古怪, 第一眼以為這裏是城市。

但第二眼卻發現完全錯了,這裏只是個城市的縮影,他們處于圓環一般的地方, 所有房子排列成環, 淩亂卻又詭異地整齊。

甚至街道也變成了四通八達的路, 依稀可以看見路燈和高架橋的影子,但是由于空間規則被扭曲, 這兩者居然在現實裏重疊,看上去就跟路燈生生嵌入高架橋面一樣。

雖然看起來如此詭異, 好消息是周圍沒有感染體。

“這裏的空間居然被扭曲成這樣。”斯嘉擰眉,“那我們是不是無法找到跨越區域的出口?”

“我們現在要怎麽做。”西臨澤雖然嘴上說着不信服陸慢, 但關鍵時刻也沒想奪權,直接問陸慢。

陸慢本來還想着西臨澤厭惡血親那回事。

聽他這麽問, 便擡頭說道:“我們最好記一下路,我怕等會兒走遠了,回頭找不到傳送裝置。”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 這裏詭異的地方就在于,可能看着和某個地方相隔很近,但只要走錯了,那可能走大半天也走不到目的地。

“而且我覺得房子被扭曲成圓環是有原因的。”陸慢說, “每棟排列在內的建築都是獨棟建築, 沒有游樂場、公園、風景區這樣的地标, 我認為這些房子中都有一個共同點。”

西臨澤下意識問出聲:“什麽共同點。”

陸慢:“不知道, 要進去看看。”

“我們也許可以去這棟樓頂樓看看。”斯嘉指着“x市陽光科技公司”的頂樓,“如果礦區就在附近, 根據已知信息, 已經惡化的地方迷霧濃度很高, 我們能夠看出差別。”

西臨澤卻不怎麽願意,他擰着眉,開口道:“我們的目的是前往礦區,不是探索,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的任務?”

陸慢看着他,說:“那你想怎麽樣?”

西臨澤毫不猶豫:“找到離開的路。”

陸慢不急不慢:“怎麽離開呢?”

西臨澤已經有些不虞,只當她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只好簡單解釋道:“将造成區域惡化的高等級感染體殺死就好。”

“問題就出在這裏。”陸慢嘆一口氣,這一口氣在西臨澤耳中很刺耳,“這裏是D級區域,沒有惡化的跡象,你認為我們怎麽找出高等級感染體呢?”

西臨澤沒有說話,片刻後開口:“是我想太簡單了,我聽隊長的想法。”

能聽懂人話就好。有少爺脾氣都是小問題。

陸慢松一口氣,直接沖斯嘉點頭,示意自己同意他的提議。

因為陸慢沒有聽到小紅01號的提示,也就直接當做這棟大樓沒有危險。但是保險起見,他們還是一層樓一層樓小心翼翼探索上去。

也許他們能夠在這棟大樓裏找到一些末日前的資料。

但很可惜,陸慢幾人運氣較差,這家公司似乎很早以前就被搬空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這才第二層。”陸慢說,“第三層是辦公區,或許會有一些情報。”

【提醒一句,有感染體跟在你們身後進來了。】

“不過暫時不着急。”陸慢話音一轉,“有一個感染體跟在我們身後。”

另外兩人猛地頓住,齊齊回頭,不過什麽也沒看到,只有陸慢不遠不近跟在身後。

“你……怎麽發現的?”西臨澤心情複雜,如果陸慢所言非假,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被感染體跟蹤,她居然能先一步感覺到?

陸慢說:“先不要管怎麽發現,那只感染體并不強,但是它勝在對大樓結構熟悉,如果它想玩偷襲,我們會很被動。”

說着,幾人同時聽到了不遠處傳來沙沙的摩擦聲。

“是C級感染體?”西臨澤冷哼一聲,“要擊殺容易,你如果擔心它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可以讓我去擊殺。”

陸慢:“不不不我要抓活的。”

斯嘉:“留給我留給我!我要全屍!”

西臨澤只覺得自己額頭青筋在跳,這兩人,怎麽還有要求。

難道感染體不是一擊必殺就好了嗎?只要将區域裏所有危險因素都排除,這次任務就相當于完成。

如果斯嘉還理智,他會告訴陸慢,西臨澤屬于好戰的速通派,可能和陸慢的作風不太合,而且人家是高貴的大少爺,和感染體這種惡心東西多呆一秒,都在挑戰他的理智底線。

但他現在沒有理智,他一離開避難所就像魚兒游進水,死亡和危機讓他興奮起來。

也就是這時,跟在幾人身後的感染體,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陰影随着昏暗的光線無限拉長,幾人停止争執,朝着感染體的方向冷靜看去。

這居然是一只狗。它的臉從嘴巴開始分裂,仿佛被斧子劈成兩半,一半露出森白的骨骼,另一半臉上挂着腐肉和掉了一半的皮,它的身體也比普通狗要大數倍。

陸慢這時看向西臨澤:“有些事我只解釋這一次,希望之後你能夠不再質疑我的任何決定,你只需要完成就行。”

這是每個隊長對隊員的基本要求,西臨澤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沒想到會從陸慢嘴裏說出來。

并不是他看不起人,巡邏隊雖然接受他加入,但多少對他身份有些顧忌,而且外城人很少不畏懼內城人。自從知道陸慢的背景後,他對陸慢并不抱任何期望。

但沒想到陸慢看着喪,實際上還挺強勢。

陸慢說完後就讓他倆在原地呆着,不論等會兒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出手,也不要有大動作。

然後她自己開着天賦技能朝感染體走過去。

西臨澤看她這麽莽,額頭上冒出一滴冷汗,斯嘉雖然早有準備,也為她捏了一把汗。

她就這麽直接走過去?一點兒防護都不做?

之前有謝玉在,可以随時保護她安全,但自己和西臨澤沒那麽強的實力,萬一出事怎麽辦?

完蛋,陸慢這才第一次帶隊就敢這麽浪,她以後只會越來越浪。

陸慢還不知道自己在斯嘉心裏的形象已經如野馬一樣,她就直接走到狗面前站定。

狗居然一直沒有做出撲咬的動作,反而眼神裏流露出疑惑。

這點發現讓陸慢陷入思考,動物被感染後居然也能保留神志?不對,普通狗不會露出人類的眼神,它的神志是退化了還是進化了?

但是狗沒有攻擊她,說明“同化”的确騙過了它。

其實狗也很疑惑,它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同伴”剛剛沒事人一樣站在兩個獵物中間,居然沒有打起來。

但陸慢已經不由分說将手放到了它腦殼上,看得西臨澤差點拿不住刀。

“小可愛。”陸慢一邊說,一邊使用天賦技能“讀心”,“讓我看看你的記憶。你是附近的流浪狗吧,那你一定對這附近非常熟悉,或者你知道這棟樓的構造,我們有沒有更快的辦法到達頂樓……”

她話還沒說話,突然“咦”一聲。

西臨澤和斯嘉緊張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陸慢放下手:“這棟樓裏曾經發生過兇殺案。”

幾人聽了都沒什麽反應,避難所和末日的環境比末日前兇險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流浪兒童都在□□交.火中度過,兇殺案而已,引起不了多大波動。

“而且頂樓封住了,我們上不去。”陸慢搖搖頭。

三人遂放棄前往頂樓的計劃。

那只狗因為在發現陸慢欺騙自己後,想咬死她,被眼疾手快的斯嘉一刀砍斷了頭,然後将其慢慢解剖開。

“你的愛好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費解。”西臨澤看着他,冷淡道,“徐家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只有我是異端而已。”斯嘉虔誠地将狗子已經變異的部分切割下來,“我已經和徐家沒有關系了,他們都是絕對精英的聖人,我可不是。”

斯嘉的手速很快,陸慢也沒有催,因為她也很想知道斯嘉究竟在解剖什麽。

每一個費解的行為背後,總有更深層次的邏輯,陸慢并不認為這是他純粹變态。

很快,斯嘉将屍體解剖完畢,輪到陸慢興致勃勃發問:

“你在找什麽?”

斯嘉意外地看着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在找什麽東西。

“你說對了。”斯嘉興奮的表情稍微冷靜下來一點,“我想找什麽在驅動感染體的行為,想找到它們的生理結構。”

簡而言之,求知欲。

這點和陸慢很像。而且陸慢還想到另一個和他更像的人。

在小紅回憶中,那個幾百年前的教授。

三人沒有再繼續找下去,因為覺得這棟樓裏恐怕不會再有什麽線索。

“我似乎記得這個區域。”西臨澤突然說,“原來有一隊拾荒隊在這裏工作,主要搜刮城市遺留的物資。”

這種拾荒隊和陸慢印象中不一樣,這是很受歡迎的職業,可以說,現在避難所大部分擁有文明痕跡的物品都來自拾荒隊。

他們探索比較安全的城市或者郊區,将沒有損壞的物品帶回去,再高價賣給內城,內城和過渡區有加工廠,能夠利用礦隊和種植隊帶來的石料和作物加工這些物品,然後流入市場。

避難所的需求足夠大,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制造體系。

“所以這兒除了迷路以外沒有任何危險,相應的,遺留下來的資料可能也很少。”陸慢一通分析後,居然直接說,“一起探索太浪費時間,我們可以分開。”

這次西臨澤終于忍不住:“你瘋了?”

他倒是沒有問題,但陸慢可是個戰五渣,渣到楚南鳴親自嘲笑她的戰鬥力,還特意囑咐過西臨澤讓他幫忙看着點,別讓陸慢去送死。

他哪知道陸慢這麽野。

“咦,我以為剛剛我展現的能力已經能夠向你說明我能應付。”陸慢很疑惑。

西臨澤稍微冷靜一點:“你剛剛對感染體做了什麽?”

陸慢:“我沒有對感染體做什麽,我只是改變了我自己。”

“總之,只要不遇到B級感染體,我會比你們安全。”陸慢沒有給西臨澤再質疑自己的機會,“我會沿着順時針走,從左邊開始探索每一棟建築,另一個人逆時針走;還需要一個人留在原地待命,處理突發狀況。”

“我要知道其他建築裏有沒有發生兇殺案,越詳細越好。”

斯嘉點點頭,西臨澤則還在思考和糾結。

他發現自己跟不上陸慢的思維了。

但是巡邏隊的規矩就是這樣,隊長下達的指令隊員一定要完成,不容置疑。

西臨澤仗着自己背景對陸慢多次置疑,陸慢還沒有生氣,已經很給他面子,但接下來她不會再給西臨澤任何解釋。

“嗯?”陸慢回頭,“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她現在看上去,更像一個上位者。

西臨澤終于下定決心,選擇相信她。

“我走右邊。”

斯嘉:“那我留下來待命?如果哪邊遇到危險,我可以最快過去營救。”

三人沒什麽異議。這的确是最合理的安排,斯嘉不說別的,戰鬥力絕對很強,他能及時支援。

陸慢在科技公司前跟兩人道別,往左邊的建築走去。

同時看向這個不合理的城市,心裏的疑慮越來越大。

為什麽沒有出口呢……那她該怎麽進入礦區?

還有城市為何擺成這種模樣,陸慢覺得這是在暗示着什麽。

不過第二棟建築裏,陸慢總算發現了點東西。

這是一棟居民房,二層複式。陸慢一打開門,就看到依靠在門框旁,死不瞑目的一具屍體。

陸慢都懵了,但還是動作自然地進屋,将門在身後關上,蹲下來認真查看屍體狀态。

沒想到城鎮的空間規則被扭曲,似乎時間也被扭曲了。

時間停止在屍體腐爛前的某一刻。

屍體是一個長頭發的女人,屍斑已經爬滿了她的臉和胳膊,胸口插着一把刀,血塊浸透了居家服。

陸慢看向她臉的那一刻,屍體的眼珠也在同時轉過來,同一時刻和她對視上。

陸慢內心已經開始尖叫,表面卻不動聲色,鎮定地站起身。

屍體的眼珠子果然跟着轉動,一直盯着她,但是其他部位沒有動。

陸慢背後冒汗:“她真的死了嗎?”

【死的很透,別緊張。】

怎麽能不緊張,她在盯着我诶!

陸慢一邊心裏打鼓,一邊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開始在屋內搜索。

和科技公司一樣,也沒有任何紙質情報,但是破壞的家具、打碎的花瓶,還有不同地方濺上的血滴,可以确認這裏也是一個兇殺現場。

最恐怖的是陸慢一回頭,發現原本在門框邊癱着的屍體,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動到了客廳的門框上,大片眼白中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她。

“刀……”

死去的屍體突然說話,一邊極為緩慢地挪向她:“刀……”

一生要強面對內城掌權者都不慫的陸慢,此刻腳軟了。

“如果我有罪,可以讓感染體來殺我。”陸慢氣血上湧,哆哆嗦嗦,“而不是讓一個屍體在我面前變鬼詐屍。”

【別緊張,她真的死透了。】

陸慢沒管它,悶頭沖了出去,将門在身後重重甩上。

“我可能猜對了……”她氣喘籲籲,望着身後平靜下來的居民房,“這裏每一棟建築,幾百年前都曾經發生過兇殺案。”

“只是不知道這些兇殺案中是不是存在某種聯系。”

【。你居然這麽快就冷靜下來了。】

“不然呢。”陸慢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那也不是感染體啊,既然拾荒隊都能進來,說明危險性不大。”

【但你還是害怕地跑了。】

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慢放棄和它解釋,人類也許不害怕物理攻擊的喪屍或者感染體,但是精神攻擊的鬼就沖擊很大了。

她再次看向周圍的建築。

錯落有致,無比整齊,簡直就像一個孩子把高低不同的積木放在一個圈裏,只是每一個積木裏都出現了一個兇殺案。

陸慢定了定心神,再次往下一個房子走去。

這是一家餐廳。這次她沒有被屍體正面怼臉,但是也知道這家情況不好。

餐廳似乎被大火焚燒過,牆面上都是燒焦的痕跡。

陸慢可以肯定,當時餐廳着火,逃生的門卻打不開,所有人都被關在裏面活活燒死。

她為什麽這樣肯定呢,因為現在她可以看到地面上橫七豎八燒焦的屍體,都朝着門的方向。

“火……”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聲音,尖銳而沙啞。

“火!”

“我知道了是火。”陸慢這次冷靜多了,“你們誰看到兇手了嗎?誰關的門?你們為什麽不跳窗逃生?”

這次沒有聲音回答她,陸慢環視一圈,沒有任何值得仔細搜索的地方,于是關門退出。

“一個說‘刀’,一個說‘火’。”陸慢思考着,“他們會念叨自己死亡方式嗎?有什麽意義?”

【01號覺得,你應該嘗試一下這種方式?】

“幹什麽,死亡嗎?”

【是的。】01號沒有否認,【但不是讓你真的去死,你可以嘗試接過遞來的刀,或者在餐廳再放一把大火。】

陸慢拒絕了,她覺得這樣的方式很危險。

而且她也不想和這些人共情,陸慢自己并不能判斷這些人是否懷有惡意。

但是她推開下一扇建築大門的時候,內心無可避免被觸動。

面前是一個匍匐在地的母親,她懷裏抱着一個早已死去的孩子,一把斧頭劈在她背後,甚至貫穿了她的肩膀,砍入孩子的喉嚨。

雖然場景如此慘烈,陸慢還是能看出,母親直到最後一秒都在保護自己的孩子。

“酒……”

母親尖銳地叫着:“酒……酒……”

她想要往陸慢身邊挪動,但是因為空間和時間規則的限制,她幾乎無法做出更多動作,別提她背後還嵌一把斧頭。

陸慢以為她在說“救”,在01號提醒下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酒”。

“每個兇殺案受害者,都會念着死亡原因。”陸慢喃喃自語,“她看上去是被斧頭砍死的,但是她卻說酒。”

母親沒有再移動,也沒有再用尖銳沙啞的聲音說酒。在長久的安靜後,她匍匐的身軀下傳來低低的哭泣。

陸慢手指微微顫動,如果不是01號能夠聽到她心中湧出來的惡念,它差點以為陸慢對面前的場景無動于衷。

“酒,對嗎?我只要處理掉那瓶酒。”

【處理……算了,随你吧。】

陸慢看向一旁茶幾上的葡萄酒,徑直走過去,舉起玻璃瓶扔向窗外。

面前的場景逐漸解體,時間在這一刻快速湧動,如果此刻有一條時間軸,可以看到指示标正被瘋狂往後拉。

“你是誰!”

一個女人驚恐的聲音傳來,陸慢回頭,看到一個女人坐在沙發另一頭,面帶警惕地看着她:“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我家裏!?你怎麽進來的!”

陸慢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似乎又一次被帶到了過去,只是之前因為小紅的能力,這次她借助了城鎮裏奇怪的時空規則。

她回到了女人還沒被殺害的時期,一定有什麽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才能解開城市之謎。

另一旁的女孩已經害怕地跑過來,躲進媽媽懷裏,母女倆都用緊張的目光盯着她,甚至女人的手已經伸向了有線電話。陸慢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們眼前,而且裝扮還這麽……總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即使她看起來十分瘦小。

陸慢徑直走過去,沒有一絲鋪墊,直接打翻了女人手裏的酒杯。

玻璃和紅酒一起落在地上,女人直接看愣了。

接着她眼前這個古怪的小矮子環視一圈,絲毫不把這裏當別人家,越過茶幾将桌上的葡萄酒一腳踢翻。

“你在幹什——”

“酒裏被下了藥。”陸慢言簡意赅,眼睛始終警惕地觀察周圍,“想想是誰下的。”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陸慢也沒閑着,她可沒忘記女人背後的斧子,如果女人是被毒死的,那斧子從哪裏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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