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未接電話

斯嘉覺得陸慢的膽子真大。

她居然真的招搖撞騙, 坐實了自己外科主任的地位，還把自己這個“精神病人”挖過來當副手，三分鐘後就站在了手術臺上。

問題是, 其他人居然還都相信她。

其實有人懷疑過, 只是一方面沒有懷疑到陸慢是冒牌貨, 誰敢相信坐鎮外科的主任居然換了個芯，就算現在出現了感染體這種不唯物的怪物, 他們也不會往附身這方面去想！另一方面就是現在能做手術的醫生只有陸慢一個，所有病患還要仰仗她。

這些情況都是陸慢在辦公室查出來的, 因此她放心大膽地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

“你們都走吧, 我和我的新副手兩人就行，這不是你們能幫上忙的手術。”

有人遲疑：“主任你們兩人會不會幫不過來？如果病患多處大出血, 多一個人還能多按一處傷口。”

陸慢搖搖頭，讓他們在門外等。

“聽着，這不是普通感染, 這是精神污染。”陸慢說，“你們已經看過他的情況了，幾乎在人類和感染體變異的邊緣，我不能保證這次手術後我還能完整地作為你們主任從手術室裏出來, 也許手術失敗我會死亡, 也許我會變成新的感染者。”

還在遲疑的醫生助理頓時如遭雷擊：“不會的……您怎麽會……這只是一臺正常手術而已, 您的經驗明明如此豐富！”

“不要質疑我, 我在給你們打預防針，你們要記住我的忠告。”主任的臉色十分嚴肅, “首先, 在紅燈熄滅前, 任何人不允許進來。”

“其次，即使綠燈亮了，你們也要打開監控室看看我的情況，如果是正常的我開門，你們才能靠近。”

“最後，在這段期間，普通外科所有病患都不允許轉走，不論以什麽理由，你來負責這件事。”

被陸慢點名的助理醫生握緊雙拳，紅着眼眶點頭：“我知道了，主任您放心！”

圍觀了陸慢一切操作的斯嘉嘆為觀止。

手術室門關上以後，斯嘉摸了摸下巴：“我終于知道為什麽謝玉選你當隊長了。”雖然陸慢武力值在巡邏隊幾乎墊底，但她是真的能控場。

“別說了，你看看能不能救。”陸慢站在手術床邊，将蓋在病患身上的白布掀起來：“要把他身上變異的部分清除，如果之後還能活下來，我們就做。”

斯嘉立刻認真起來，進入專業領域的他看上去正經不少。他用手在上面按了按，面色雖然凝重，但也沒很危急：“我可以幫他把變異部分剔除，但是我不保證他不會再長新的，而且清理腹腔的時候他一定會清醒，如果他胡亂掙紮，那手術也無法繼續下去。”

陸慢：“這個我來應付。”

她的探索度又積累到了一千，可以升級一個技能。

她就把所有探索度點在了“眩暈”上，01號給她具現出一個游戲面板似的進度條，她所有的探索度變成經驗券，使用在“眩暈”那一格技能條上。

原本三個C級天賦技能齊頭并進，現在眩暈前進一大截，技能名字也變了，變成了“天賦技能·壓制”。

【壓制具有眩暈同等效果的控制能力，但是"壓制"的控制時間更長。】01號開口，【而且壓制能在一定程度上給感染體造成負面情緒，也就是常說的降智。】

陸慢對這個技能很滿意，只是升到了B級就有這麽強的控制能力，如果升到了A級呢？

【A級能将壓制技能升級成威懾，達到和小紅同樣的水平。】01號看穿了她，【A級需要一萬探索度，你還早呢。】

陸慢：“如果我想讓天賦升級到A……”

【十萬探索度，或者通過其他特殊途徑。】

十萬真的太多了，陸慢開始打特殊途徑的主意，不過01號不願意再細說下去。

斯嘉收到陸慢的眼神，知道她準備好了，于是逐漸吐出一口氣，眼神認真起來，開始在病患身上動刀。

整個過程枯燥艱難，而且需要絕對的耐心，也就斯嘉解剖過很多感染體才對這些結構有了解，他才敢動刀，難怪整個醫院敢給感染者做手術的醫生只有一人。

“你附身的人還挺厲害。”斯嘉看起來很從容，還能一邊聊天，“她這麽早就擁有給感染者做手術的能力，說明她一定對感染了解很深，真不容易。”

“也許她這樣的人并不少，只是我們不知道。”陸慢聳了聳肩，“大部分人都死在末世後期，都沒留下只言片語。”

斯嘉從容淡定地将外露變異部分清除後，正準備縫合，突然發現他腹腔內部居然還有一處異樣。

……那是一個手機，正長在腹腔內部一片肉瘤模樣的地方。

斯嘉和陸慢左看右看，手術室清理地很幹淨，他們兩人什麽也沒帶進來，不可能是剛掉進去的。

那這臺手機為什麽會出現在原本封閉的腹腔裏？而且模樣……像是從肉裏長出來。

“怎麽辦？”斯嘉滿手血地問她，“切嗎？”

“當然要切。”陸慢雖然覺得怪異，但還是讓斯嘉動手，這并不是人類應該有的結構。

只是此時變異突起，斯嘉即将把手術刀伸過去的時候，感染者突然睜開眼睛，開始瘋狂掙紮起來！

他掙紮地太過劇烈，将斯嘉一把刀都打飛了。

幸好陸慢早就警惕着，立刻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發動天賦技能，将他死死壓制在手術臺上！

“給我死……不是，給我睡！怎麽不睡？？”“算了，給我安靜下來！”

掙紮的感染者逐漸平靜下來，但一雙眼睛卻還看着他們，眼眶猩紅地仿佛要流血。

陸慢還在摸索天賦技能的使用方式，她一開始以為像催眠一樣，只要下達命令就能實現，但是他不能讓感染者睡着，卻能讓他安靜下來。

是不是感染體會逐漸失去睡眠這個概念？

“你居然真的把他控制住了。”斯嘉又拿起新的手術刀，忍不住贊嘆，“他看上去好乖啊，你怎麽做到的？”

陸慢沒有從感染者怒目圓睜的雙眼中看出他哪裏乖了。

“我的天賦技能中有一個強力控制技能。”陸慢說，“你應該知道。”

“但是這次你的技能似乎比之前更強力，是升級了嗎？”斯嘉懷疑地看着她，“這麽快就能升級技能？我印象裏沒有出現過這麽快速升級的人類，你才用了幾個月。”

“沒有沒有你想多了……你是想繼續打聽我的秘密，還是先把眼前的難題解決？”

斯嘉氣定神閑：“我只是覺得，感染者似乎不願意讓我切除這個異常。”

手術室裏暫時陷入僵持，陸慢站在醫生角度來看，希望盡快将手機切出來，斯嘉則想聽從感染者的想法。

按照陸慢一貫的行事風格，她也應該站在斯嘉這邊，但不知道她是不是受到附身身體的影響，現在一心只想治病救人。

不過僵持的氣氛很快被打破。

斯嘉狐疑道：“你帶了電子設備進來？”

陸慢：“？沒有啊，怎麽了？”

斯嘉：“我怎麽聽到鈴聲在想。”

片刻後，他們都意識到是感染者腹腔中的手機，在發出微弱的鈴聲。

聽到鈴聲的感染者動了動手，在陸慢強勢的天賦壓制下，居然慢慢地擡起胳膊，想要去夠腹腔裏的手機。

一滴很小的眼淚從他眼中流出來，只有陸慢看到了。

“他想……接電話？”陸慢低聲。

她稍微解除了一點點天賦壓制，讓感染者能夠移動自己，摸到肚子裏的手機，然後……試圖打開手機，但失敗了好幾次。

他笨拙地戳着屏幕，但是始終沒能打開手機。

斯嘉看向陸慢，這個時候怎麽做，需要隊長做決定。

重點是這種電子設備，斯嘉不會用，他不太了解末日前的技術。

陸慢在手機鈴聲響起第二輪的時候，嘆了口氣，慢慢将手伸過去，幫感染者點開接聽電話的按鍵。

“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好想你，媽媽說你已經一周沒有回家了，工地上也找不到你，你在出差嗎？”

“學校已經放假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繼續回去上學，媽媽也沒有去公司，我們都在家裏等你。”

“爸爸……你接電話啊！你去哪裏了！”

随後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

“我找不到你，媽媽說順着你平常運貨的路去找，就能找到你，但是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這裏什麽也沒有，爸爸你平時工作的大卡車朝我們開來……”

“這裏很黑……媽媽的體溫在變涼，我變得很困。”

“我想睡覺了，明天我能見到你嗎，爸爸。”

電話被挂斷，傳來嘟嘟的忙音。

感染者閉着眼睛，眼角流出眼淚，只是他怪異的模樣已經不允許他像人類一樣嚎哭。

斯嘉和陸慢都沉默了，陸慢說：“你是不是沒有接到你女兒打來的最後一通電話？”

感染者沉默着點了點頭。

“那她們。”陸慢想了想，“是不是死在你手上呢？”

感染者僅存的意識中，還記得最後的片段。

他的理智瀕臨崩塌，橫沖直撞地進入城市後，僅存的本能讓他想要快點回家，快點，再快點，告訴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們，不要往外逃，城市外面只有更多怪物。

他看到一條小裙子朝自己跑過來，然後消失在視野裏，鵝黃的裙子變成了一片蔓延開的猩紅。

後視鏡中的自己，變成了自己嘴裏的怪物。

他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陸慢察覺到不對，正想阻止他，卻發現病患的腦袋一歪，自己停止了呼吸。

陸慢搖了搖頭，和斯嘉沉重地對視一眼，随即按下了手術結束的綠燈。

早已等在門外的醫護人員沖了進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