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昨夜一場大雨把路濺得泥濘,到處都濕噠噠的,稍不注意就能踩一腳黃泥。

西水村的路大都是黃土路,極少才鋪了石子,所以也最怕下雨,不僅容易弄髒鞋和褲子,也容易摔跤。

方木一邊提醒朝顏注意腳下的水坑,一邊帶着他往李大同家走。

朝顏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只傻乎乎跟着他,乖得很。

不一會,兩人便拐過數棟屋角穿過幾條小巷到達了李大同家門前。

李大同家是獨門獨戶,有小路直達,很好辨認。

朝顏見他拐進了小路,就打眼瞧了瞧面前的大屋子。

屋子被土圍牆包裹着,因為昨夜的一場雨,土圍牆浸了水,這會就跟流汗似的正往下滴水,而牆邊上還落着幾朵黃花和綠葉。

顯然是被雨給打落下的。

快要走到的時候,方木出聲喊道:“大同哥,你在不在家?我是方木。”

李大同的聲音便隔着圍牆飄出:“在。”

過了會,院門被打開,李大同的大兒子李玉文在門後面探出了腦袋。

方木回頭看了朝顏一眼,示意他跟上。

到了跟前,李玉文向方木問好:“木子叔。”

方木看了眼這位只比自己小兩歲的大侄子,面色正經地點點頭:“我來找你爹說點事。”

李玉文名字秀氣,人卻相反,身材健壯、膚色麥黃,嗓門也大:“裏邊呢。”他掃了眼方木身後的朝顏,讓開位置讓兩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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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家裏多了個男人的事他們早就知曉,不過都這麽多天了卻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方木帶上門,李玉文心裏雖然好奇,卻沒問不該問的。

朝顏進去時對李玉文點點頭算是問好。

李玉文回以他點頭禮。

昨夜下了雨,一家人也樂個清閑,李大同一家除了要上學的李玉輝,還有已經出嫁的二女兒李玉秀,他們夫婦和李玉文夫婦以及他剛剛學會走路的兒子都在。

李大同手裏正抱着大孫子逗弄,樸素的臉上全是笑意。

“嫂子...”方木喊了李大同的妻子又向李玉文的妻子問好,未了向他們介紹朝顏:“這是我屋裏人,朝顏。”

朝顏按着方木的輩分問了李大同夫婦的好。

小輩的話倒不用他主動。

果不其然,他問完好後,李玉文的妻子也開口喊人:“木子叔,顏叔。”

“...”今年才十八,明顯要比李玉文夫婦小的朝顏感覺自己的臉有點麻。

李大同把抓着他頭發玩的大孫子交給兒媳婦,笑方木:“你這是打算把人帶來給我們見見好把喜酒省了?”對于方木找個男人過日子,李大同倒是接受良好,民間男子斷袖分桃喜結連理的事雖然少見但不是沒有,人家日子過的好好的,輪不到他們說三道四。

而且就方木這情況,找個男人也沒什麽不好。

方木也笑:“哪能啊,少誰也不能少你那杯,我今日過來是有事拜托你。”

李大同便讓他們進屋坐下說。

他的妻子和兒媳婦帶着小孩回自己屋裏了,李玉文倒還在,他雖然是晚輩,但以後這個家是他要撐着的,家裏的人情世故李大同也不避着他。

農村人家裏窮,喝不起茶,就算有茶,那也是茶碎或者極便宜的次茶,就這樣泡出來的茶湯,農村人都稀罕得緊。

他們不懂什麽瓊漿玉液、葡萄美酒,只知道閑暇時來杯茶水就是極好的。

李玉文給三位長輩分別倒了茶,最後才倒自己的。

方木開門見山道:“是這樣的,我想請你隔一兩日便送一塊豆腐去我家。”

一大早就生意上門,李大同自然歡喜:“那得說好是一日還是兩日。”

方木看向朝顏。

朝顏這才知道他來村裏居然是為了自己,便道:“隔兩日吧。”

李大同痛快點頭:“成。”他又問方木:“你是快要出門了?”

方木嗯了聲:“我不在家的時候,如果方便,還請你幫我多看顧着顏顏。”

李大同跟他們家的關系算得上親近,就對朝顏道:“要是有什麽事你直接來這找我,不用太見外。”

“謝謝大同哥。”

李大同笑笑:“不客氣,大家鄰裏鄉親的,互相幫襯理所應當。”

朝顏心存感激。

西水村雖然不富有,但算得上民風淳樸,左鄰右舍的也樂于助人。

難得空閑又湊巧坐在一塊,方木和朝顏便留下來聊了會天,喝了壺茶,坐了差不多兩刻鐘才起身告辭。

方木說道:“那這事就拜托你了,我還有事,來日再敘。”

“成,玉文去送送你兩位叔叔。”

李玉文點點頭,送方木和朝顏出去。

朝顏沖李大同揮揮手告別。

李大同對他笑了笑。

李玉文送二人離開後回來,他爹還在喝那壺已經淡到嘗不出味的茶。

“木子叔這對象瞧着比我還小。”朝顏被方木養了那麽多天,開始時的風塵仆仆早已不見蹤影,他長得清秀,底子好,認真養養便水靈水靈的,看着就嫩。

李大同說他:“再小那也是你叔。”

李玉文嘿嘿笑了兩聲。

再說方木和朝顏,從李大同家裏出來,朝顏就問方木:“是要回去了?”

“去會元家。”

李會元這人朝顏有印象,還挺好,只因為李會元真的很單純好懂。

“他家在哪?”

方木大概指了個方向:“往右走。”

朝顏跟着他的腳步去李會元家。

不過來的不巧,李會元不在,李阿婆說他去池塘放鴨子了。

朝顏有些遺憾,不然還能逗逗小弟弟。

方木也不是來找李會元的,他向李阿婆說明來意,一樣的意思,讓他家隔幾天就送些蛋去山腳下。

李阿婆問:“今日送不送?”

方木想了想,家裏目前還剩了幾個,是之前方林送來還有李大慶也送了些吃剩下的,李大慶送的那些是感激他們救了李會元的謝禮,農村人除了糧食,也拿不出什麽珍貴的玩意,雞蛋在禮品單上份量挺重,方木本不打算收,結果沒強硬過李大慶。

老實巴交的男人塞東西挺有一手。

方木便道:“這次送了就過三五天再送。”

李阿婆就說:“今日送的話只有三個,明日就有五個。”

母雞在春天下蛋多,夏天就會減少,現在得湊一湊才夠數給方木。

“成,那就明日送。”

李阿婆答應了。

方木也帶着朝顏離開。

解決掉最重要的兩件事,方木一身輕松。

倒是朝顏,感動男人這麽為他。

“你不用這麽擔心我,我一個人在家也能照顧好自己。”

方木笑道:“哪是我想擔心你,這不是得養好了成親,我可不想自己夫郎瘦了吧唧的。”這不過都是托詞罷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方木擔心朝顏舍不得花錢,幹脆自己把事先辦了:“你可別省,好好養着。”

朝顏看着他,這個男人總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打動他。

此時兩人走在村裏的小路上,朝顏前後看了看,只看到成片的屋子,沒看到人,便伸出手去握方木的手。

方木笑了笑,沒掙開。

兩人牽着手走了一段路,然後就在拐角的地方迎面碰上了村民。

都是村東的,又是相同年紀的人,哪能不認識?

迎面走來的三個男人看到方木牽着另外一個男人的手,面色比當事人還尴尬。

方木定睛瞧了瞧,認出這是曾家的後生,就問了聲好。

站中間的那個男人回了聲好,然後視線看向朝顏:“這位是?”

“我未婚夫。”

得到他的親口證實,三人臉色又是一陣變化。

不過到底是別人家的事,他們不好多說。

那男人就笑了笑:“恭喜啊。”

方木笑着接受了:“謝謝。”

三人見他不僅不羞愧,還落落大方,有些讪讪,又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方木和朝顏都沒把這三人放在心上,在決定隐瞞朝顏哥兒身份的那天,他們就預料到了将來會面臨到的問題。

所以兩人牽着的手即使在遇到了那三人也沒松開。

後面一段路順風順水,沒再碰見其他人,兩人出了村子,走在鄉間小路上。

出了村口,那就是耕地了,廣袤寬闊的耕地一片連着一片,被田埂劃分成一個個小方格,田裏的水稻經過雨水的洗禮更加茁壯,看着就喜人。

要說農家人最愛什麽,那無疑是糧食,就算這地不是朝顏的,但他看着長勢頗好的水稻心裏就歡喜。

“木哥,你可不可以背我?”他突然對方木請求道。

方木沒有一口回絕,而是調笑道:“怎麽?俏夫郎走累了,要我這窮相公背了?”

朝顏臉嘩啦一下就紅了:“那你背不背?”

“背,俏夫郎說什麽窮相公都照做。”他松開朝顏的手,在他前面蹲下了身。

以一個絕對服從的姿态。

朝顏頂着一臉的紅暈趴在他的背上。

方木輕輕松松就把人背了起來,雙手穩穩圈住他的腿,讓朝顏倍有安全感。

朝顏勾着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說:“以前小時候,爹常常這樣背着我在地裏走。”

方木好笑道:“你把我當你爹呢。”

朝顏用左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示意他對未來岳父尊重點:“只是想爹了。”

方木就不說話了。

鄉間小路還看不到盡頭,但是視線遠眺,就能看見山腳下那間小小的屋子。

雖然只能看見個輪廓,但那是他們的家。

這條路再遠,也會有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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