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翌日辰時一到,荒地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朝顏心有所感,走出房門一看,果然,有好幾個身影從大路陸續走上來。
山口距離屋子有一定距離,朝顏只能看見個大概,走在最前面的張獵戶一身簡練穿着,肩上背着東西,手裏拎着三齒叉,他們到了山口那,張獵戶沖着他的方向喊:“出發了方木家的。”
朝顏対他揮了揮手,回去把背簍背上,鎖門出發。
他把鑰匙貼身藏好,為了進山,朝顏特意用繩子把袖口和褲口都紮起來,腰間還挂了一個裝有驅蛇防蚊藥的香囊。
看到他這身裝扮,張獵戶便徹底信了他的話,因為沒有人指點,第一次進山的人不會做好防護保護好自己,張獵戶看着他的眼神滿意了幾分,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朝顏點點頭,以防萬一,他不僅準備了糧食,還帶了一件外衣,火折子也備上了。
“走吧。”張獵戶打前進的手勢。
六個人帶着家夥、和三條獵犬,朝長嶺山并進。
從外面看長嶺山,它高聳入雲、重山複嶺,身負一切大山都具備的神秘。
除張獵戶外,還有他的兩個搭檔王獵戶和李獵戶,這兩位跟長嶺山也是老相識了,有這三位帶路,還有獵犬開道,一路上并沒有遇到困難。
張獵戶還是在最前面帶路,去哪一塊捕獵應該是他們三人商量過的,進了山就朝着一個方向前進,朝顏有四處留意附近的地勢,這也是獵戶伯伯教的,不管是何種境地,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在張獵戶的帶領下,一個半時辰後,六人穿過陡峭的山路進入長嶺山腹地。
其中就走過當日方木向他介紹過的那道橋。
進了長嶺山深處,那真是萬籁俱靜。
連鳥叫聲都少了。
包括張獵戶在內,面対這擡頭不見天日的高山,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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対于長嶺山,朝顏只在方木那裏聽過一兩句描述,但嘴上說的再吓人,都不如親眼見過。
長嶺山山高林密,參天樹木奪取陽光,藤蔓纏繞,雜草叢生。
進了山,溫度驟降,濕冷之氣環繞,更是唬人。
朝顏跟着他們走,只大概認得這應該是長嶺山的東邊。
張獵戶挑了一個寬敞的林地,把除了弓箭和彈弓外的東西放下,対王獵戶和李獵戶道:“四處看看,半個時辰後回這裏會合。”
較年輕的兩位獵戶便各自帶着一名壯年和一條獵犬分頭走了。
張獵戶対朝顏道:“你是我帶來的,跟着我就行。”
“有勞了。”
張獵戶往前面的方向指了指:“我們走這邊。”
獵犬沒有套繩索,卻始終離主人五仗之內的距離,保護着主人的安危。
朝顏跟着張獵戶四處查看,憑他少數的經驗,猜測張獵戶應該是在尋找野獸出現的蹤跡。
獵戶尋找獵物,除了依據野物的生長習性,其實也跟獵犬一樣,靠野物的糞便來分析它們出現在這的次數或者時間。
這些都是獵戶伯伯教朝顏的。
當然,只是一些入門的知識,獵戶伯伯并不打算教他看家本領,畢竟他也不打算一直帶着朝顏打獵。
可惜伯伯也在那次的洪水中喪生了。
平日裏威風凜凜的人,面対大自然的暴怒,也只有俯首稱臣。
只是這一低頭,就是一輩子。
兩人在草叢裏、樹木底下,凡是野獸會出現的地方都認真辨認了,半晌後,大概過了兩刻鐘,獵犬忽然狂吠起來。
認出這是一種信號的張獵戶連忙帶着朝顏過去。
就見獵犬対着一坨新鮮的動物糞便在打轉。
張獵戶走過去看了看,対朝顏道:“應該是鹿。”
朝顏松口氣,雖然他跟着來打獵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不是黑瞎子或者大蟲他還是慶幸的。
這時獵犬又吠了幾聲,兩人又跟了過去。
這回是表面有些幹燥的動物糞便,也小小一坨。
張獵戶用樹枝扒拉扒拉,見內裏是濕潤的,心裏有了計較:“再看看。”
朝顏轉頭看了看四周:“這一帶小型動物很多。”他自小就被當成男兒養,村裏人知道他力氣大,還總愛叫他湊人頭,這一來二去的,弄得什麽事朝顏都會上一些。
張獵戶見他善于觀察,滿意地嗯了聲:“可會布置陷阱?”
朝顏點點頭。
張獵戶更滿意了:“一會我再教你該布置哪類陷阱。”
朝顏嗯了聲。
有了獵犬的幫助,他們又發現了幾處動物出現過的蹤跡,但是現在張獵戶還不打算動手,他得回去和另外兩位獵戶合計合計。
就這樣,朝顏跟着張獵戶他們在山裏捕起了獵。
他當日跟曾遠說只要有手有腳就餓不死的話并不是在騙人。
如果那會不是顧及和曾遠最後一點感情沒有一走了之,朝顏也不會再遇上方木,更不會和他有今日了。
他在山裏雖然危機四伏但過的快樂,可苦了西水村裏的方林。
方林一開始聽說他要出門,還以為他是要回常遠看看,結果過了三天才從張獵戶媳婦的嘴裏聽到朝顏是跟着他們進山打獵去了。
當然,這事也不是張獵戶媳婦跟他說的,而是跟方趙氏聊起的,當即就把方趙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說方趙氏這人,自打被方林狠狠教訓之後,終于肯靜下心換個角度看方木,她和朝顏的那點沖突也全因方木而起,可朝顏対她的孩子好,方趙氏雖然蠢,但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対方林補貼方木這事睜只眼閉只眼。
朝顏肯対她的孩子好,那她也會回報朝顏,這就是方趙氏為什麽态度大改的原因。
知道朝顏跟着張獵戶他們進了長嶺山,當即就跑去找方林了。
方林在太陽底下,也生生被吓白了臉色,以鋤頭捶地:“他膽子怎這麽大?”
方趙氏急道:“這可怎麽辦?要說早點知道還能攔着,可現在他都去三天了。”
方林又氣又急,他打小就在西水村長大,那長嶺山什麽樣的,就算沒見過也聽過,當年野豬下山他可是見識過的,那野獸才不管你是人是鬼,見着就刨,那一対牙齒又尖又長,被它刨一下,肚皮都得穿個洞。
他生氣是因為朝顏還騙他們,着急是擔心朝顏的安危。
他望着長嶺山的方向,思緒轉了又轉,最後說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現在我們也只能等。”
要說進山找人這是不現實的,除了獵戶,只有伐木的才知道長嶺山的路,但是長嶺山這麽大,誰清楚他們去了哪一邊?別到時候人沒找到,自己先搭進去了。
方趙氏道:“等二弟回來,你一定要把這事告訴他,這也太大膽了。”
“再說吧,現在只求人平安回來。”
朝顏很平安,全須全尾,不過你要說危險,那也遇上一點,在第六日的時候,他們準備收尾回村時,朝顏和張獵戶在查看最後的陷阱時遇上了野豬。
還是一頭母豬帶着兩頭小豬崽。
母豬很大,約莫有個一百五六。
母豬全身黝黑,又長又硬的鬃毛上裹了一層黃色泥土,此時正帶着小豬崽在覓食。
獵犬早已發出警報,他們擔心遇上野豬群,而且野豬作為大蟲的食物之一,可能會被大蟲跟蹤,兩人不敢動,本打算避開。
結果那野豬機敏,發現了他們。
位置太近了,母豬聞到了他們的味道,而張獵戶身邊又有獵犬在一旁,那母豬就歘地朝張獵戶奔去。
獵犬護主,在張獵戶搭箭的時候就沖了上去。
朝顏離張獵戶并不遠,一看情況緊急,又見旁邊有根一丈多長的樹杈,應該是從樹上掉落的,想也不想就抄起來朝母豬頂去...
那樹杈已經幹枯,根本攔不住母豬,樹杈被撞碎一地,朝顏趕忙撒手避開,不過這一下也為張獵戶換來了喘息之機,他一個移形換位,手中已經搭好的箭射了出去...
咻的一聲,箭矢準确無誤地紮進了母豬的前腿,母豬一個趔趄,直接以頭搶地...
嗙的就砸地上了。
朝顏一看,又因自己離得近,掄起旁邊的石頭就朝它腦袋砸去,這一下命中,母豬當場就被砸暈了。
兩人也沒料到這麽簡單就把母豬解決了,氣喘籲籲地後驚後怕。
母豬倒了,小豬崽還不抓緊時間跑,朝顏和張獵戶対視一眼,都一個想法,那就是端了。
小豬崽不過二三十斤,腿短跑不快,而且背簍就能裝下,朝顏出來時也背了背簍,本來是裝獵物的,沒成想誤打誤撞碰上這頭蠢豬,正好撿了個漏,直接把小豬崽捆了四肢扔進背簍讓其擠作一團待着。
張獵戶道:“得趕緊回去,母豬見了血會引來別的野獸,這地不能待了。”
朝顏點頭同意,大氣不敢喘,用地上的枯葉将母豬身上的血擦一擦,凡是沾到血的全都就地掩埋,然後兩人就擡着母豬跑了。
按道理來說,野豬一般都是早晨或者黃昏時才會出來走動,現在卻是中午,兩人猜不透它們這時候出來的原因,但怕引來大蟲就只能跑。
跑之前還把最後一個陷阱看了,是一個套索陷阱,這種陷阱用過就廢,這次捕到一只兔子,兩人趕忙收拾收拾,回去山洞和大家集合。
他們落腳的山洞是後面找的,這幾天一直住在這,捕到的獵物也一起放着,所以山洞裏有一股野獸的腥膻味。
兩人急忙回到山洞,好在大夥都在,張獵戶把野豬往洞口一放,喊衆人:“趕緊收拾東西下山。”
那兩位村民還不明所以,王獵戶和李獵戶卻是知道問題嚴重性的。
當下解釋都來不及解釋,忙讓那兩人把捕到的獵物收一收。
六個人花了小半個時辰把或生或死的野物用背簍或者臨時做出來的擔架裝好,确保萬一,還是用沒喝完的水把已經熄掉的火堆又澆了一遍,扒拉檢查确認沒有火星子了,衆人才急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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