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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弟弟在找她,米秀秀毫不懷疑:“你在哪兒遇到他的呢?”

她弟米飯不僅是個跟屁蟲,還是個小刺頭。

蹒跚學步時就被爸爸教育長大照顧姐姐,知道她力氣大手腳功夫利落還是堅定不移地認為她會吃虧。

尤其是去年出了女知青獨自上山采菌菇,卻被山另一側生産隊的無賴欺負的事後,她出門打豬草、撿柴火若是太久沒回家,米飯就逮誰都問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

就怕自己別欺負了。

小小的人兒不管在誰面前都特護着她,明明她才是大的那一個。

哎,就……甜蜜又無奈吧。

郗孟嘉:“曬谷場。”

“謝謝啊。”米秀秀笑笑,轉身背起背簍,想了想還是跟方安娜說了聲:“……那方同志,那我先回去了。”

這會子從那段悲情愛情故事裏清醒過來,米秀秀後知後覺記起兩人尴尬的關系,也有些不自在。

方安娜依然淺笑着:“秀秀,我還能找你玩嗎?”

“……呃。”米秀秀語塞,她們好像也沒有那麽熟,她也沒有跟對方做朋友的想法,聚一塊能玩什麽呀,總不能又聊文斌哥。

她寧願跟人聊養豬捉魚,都不想聊男同志,怪沒勁的。

米秀秀琢磨了一會兒,幹笑兩聲。

委婉拒絕:“我家活兒多,上午得割豬草,中午要做飯送飯,下午還要寫作業,順便給我弟輔導功課,恐怕沒時間跟你玩。”

“這樣啊,那……”方安娜目露失望。

米秀秀見她表現得仿佛被全世界抛棄的可憐樣兒,莫名頭皮發麻。

就有種……自己對不住她的感覺?

生怕她再說出善解人意的話讓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罪惡感更重,索性先下手為強:“诶呀,我不同你講了,先走了啊。”

她發現了,甭管男同志還是女同志,溫柔刀是真的刀刀致命,輕易讓人在不易察覺的情況下丢城失地。

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米秀秀暗暗在心裏吐槽,扔下話後拔腿就跑。

那速度,跟短跑健将有得一比,仿佛後頭有狗在攆她似的。

方安娜看着飛快跑離現場的背影,貝齒下意識在唇瓣上留了道淺淺的印子。

想算計的正主跑了,她很難忍住不遷怒,恨恨地地瞪着郗孟嘉,暗罵醜人多作怪。

又看他身上穿的明顯是鄉下土布做的衣服,腳踩一雙破草鞋,腳丫子露在外面,便知對方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心底的不屑更深了。

自從穿越後,方安娜就靠娴熟的舞蹈技巧和社交牛逼症在文工團混得風生水起。

她不僅會跳舞,腦子裏還裝了一大堆釣系語錄。

用她自己的話說,像她這種具備了主角該有的所有要素的人,活該穿過來書寫精彩人生。因此,即便已經決定要做趙文斌身後的女人,也不影響她養魚。

方安娜喜歡文工團別的女兵對她流露出欽羨嫉妒的目光,更加享受軍區那些愣頭青的愛慕。

沒想到眼前這個又醜又窮的鄉下人面對洋氣漂亮的她,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這種視若無睹無疑是對她魅力的踐踏,活脫脫在她心裏的小火苗上又澆了一桶汽油,滋啦一聲,失控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喂,你剛才是不是在偷聽我們說話?”

這種要長相沒長相要錢沒錢,還沒眼光的普男,不配得到她的溫柔以待。

“你聽到了什麽,你站住——”

“我告訴你,我可是城裏來的,我家都是秦城部隊的人,你如果把我跟米秀秀說的話透露出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聽到威脅,郗孟嘉依然面不改色,頭也沒回一下。

他不愛摻和女同志那些小算計,剛才一反常态出聲幫忙,全是因為下鄉初期他水土不服差點一命嗚呼時,米老三正巧要去鎮上,好心給他帶了藥。

等他緩過來帶着薄禮上門道謝,米家人興許看出他境況窘迫,怎麽說都沒接,只道那不過是舉手之勞。

人家心善,他卻不能不記恩。

方才米秀秀差點被帶溝裏,他做不到視而不見,只是米家這樁親估計不成了。

那個女人敢單木倉匹馬跑到合安村跟米秀秀演戲,必定有所圖謀。不可能如她自己說的那樣簡單,只是單純想看看趙文斌的小青梅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

郗孟嘉一月份才到合安村,他沒親眼見過趙文斌,但從別人嘴裏聽了不少。

如果說米秀秀是合安村同齡人羨慕的對象,那趙文斌的存在感比她強多了。

十裏八鄉的俊後生,哪怕米趙兩家是板上釘釘的親家,還是有不少女同志有意無意到趙家獻殷勤。這些人裏不僅僅是本地人,還有知青。

前幾天知青點的兩個女同志為了他還鬧了好大一場。

除開女同志們的濾鏡,村裏老一輩兒對他的評價也非常高。

說他辦事穩重,非常講義氣,還特別孝順,進部隊後一大半津貼都彙給父母,聽說前陣子成連長了。

作為一個沒有背景也還沒有機會上戰場掙軍功的農村兵,能這麽快升連長,郗孟嘉就不信這個人是草包。

他更加不認為在明确拒絕某個女同志的情感後還當斷不斷,黏黏糊糊将自己的私事說給對方聽的事兒會發生在一個好不容易走出漁村,改變命運的人身上。

郗孟嘉不确定叫方安娜的女同志跟趙文斌有沒有發展出越過界線的關系。

但他非常确定這個女同志接近米秀秀是不懷好意,并且,她敢來這兒也一定有某種底氣在,以男人的嗅覺來看,這底氣很有可能跟趙文斌本人有關。

也不知道米秀秀回去後能不能想明白。

郗孟嘉短暫地擔憂了一會兒,很快這點念頭就消了。

畢竟,不管這裏頭有多少文章,都不是他一個外鄉人能摻和的。別看米大叔大大咧咧很好說話,但事情一旦牽涉到米秀秀身上,他絕不是好糊弄的人。

趙文斌若真和那個女同志有貓膩,米家不打上門才怪!

這一切米秀秀通通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沒開竅,米秀秀對于方安娜的到來除了有點小郁悶、小困惑外幾乎沒有滋生別的負面情緒。加上對方畢竟是城裏人,又是體面的文藝兵,她粗粗一琢磨,覺得兩人未來很難産生交集。

既然不用經常打照面,又何必在方安娜身上花費心力呢。

依着這樣的想法,米秀秀那叫一個心寬似海。

她在曬谷場找到了米飯。

他趴在曬谷場旁邊的倉庫屋檐下,衣袖口和褲腳全是灰,屁股蛋子翹得高高的,手裏拿着一根小樹枝在幹燥的沙堆裏刨啊刨,旁邊還圍着幾個相同姿勢的小孩。

“哈哈,我找到一只了!”

“我怎麽沒找到,不行,肯定是位置不對,你跟我換換。”

幾個小孩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啊。

那指定不可能是他們找地牯牛的方法不對啊,必須是運氣不好選中了差位置。

換,必須換!

而第一個找到地牯牛的能樂意嗎?

他也不幹啊。

好家夥,幾個小孩就互相推搡起來了,眼瞧着要打成一團,米秀秀趕緊喊了聲:“飯飯,回家了。”

剛打算偷偷摸摸搶占寶地的米飯聽到姐姐的聲音,架不打了,地牯牛也不找了,屁颠屁颠跑過去。還不忘回頭跟小夥伴告別:“虎子,三樣,我姐叫我了,我先回去了。”

曬谷場在村子中間,姐弟倆回家要走上十來分鐘。

一路上,米飯先是控訴姐姐出門沒等自己,緊接着訴說他問了好多人的委屈,絕口不提沉浸在找地牯牛的游戲裏不可自拔那一段,米秀秀忍笑忍得肚子疼,還得作出特別受教的模樣,免得臭弟弟面子上挂不住。

“知道了,下回一定記得喊你。”

“姐,拉鈎上吊!”

米秀秀無奈,将小手指遞過去,臭弟弟繃着小臉,無比嚴肅地勾着她手指,振振有詞:“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姐,咱們說好了,誰變卦誰就是豬。”

“……行叭。”米秀秀對上弟弟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眼睛,心底莫名一虛,有氣無力地應下了。

“嘿嘿。”

米秀秀:“……”

這聲嘿嘿也太欠打了。

一路上,米飯小朋友的嘴巴就沒怎麽消停過。

全是他那群小夥伴們自個兒說出來的八卦,比如哪家嬸子被男人打了,又比如誰家奶奶好兇,動不動就打人巴掌……

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米秀秀也就漫不經心地搭着話,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

快到家門口時,突然就聽米飯特別欠揍地大喊道:“萍萍姐,二媽說了不讓你跟知青一塊玩,你要被打屁股咯,略略略~~~~”

他嗓門大,小嘴叭叭的,因缺了門牙,唾沫狂噴。

米秀秀嘴角抽搐,一臉嫌棄,瞬間離他兩米遠。

目光不受控地往那名男知青臉上瞥了瞥。

……唔,襯衣是的确良的,解放鞋是新的,紅光滿面精神飽滿,一看就知道平時肯定沒餓着。

同是知青,怎麽有些人就瘦得脫相仿佛下一秒就要見閻王呢?

不會知青隊伍裏抱團欺負人吧?

米秀秀腦海裏浮現出剛剛見過的郗孟嘉,不禁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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