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郗孟嘉呆呆愣愣的看着一大一小。
腦子裏一片空白,連米秀秀臊紅了臉,捂着小丫頭的嘴巴轉身跑了都沒注意。
郗孟嘉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小丫頭的“爸爸”。
那聲“爸爸”,許是是孩子年幼不懂事瞎喊罷了,她可能喊自己,也可能喊的是別人,畢竟站在這裏的男知青加上他一共有三個。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米秀秀惡作劇。
可奇特的是,不管是哪一個可能,只是被那稚嫩可愛的小家夥盯着,他莫名感到在意。
“郗孟嘉,大家誠摯道歉了你也表個态吧。如果你接受,那拆夥的事就算了。你別誤會,我不是不願把糧食給你,而是咱們知青大院住了二十多個知青,你拆夥也會搞得其他人心思浮動,這樣不利于團結。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動你的口糧。”
“大家也別不說話,都表個态,有意見當場說出來。”
其他人面面相觑。
腦子轉得快的已經弄明白王璇說這番話的意圖了,糧食不多,還回去後大家就不夠吃了。
徐昌也聽懂了。
這會兒已經調整好心态,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我沒意見,反正輕重利弊咱們已經說清楚了。”
“……嗯,我們也沒有。”
“咱們大院就一個土竈,當然還是不拆夥比較好,不然誰用誰不用又得争半天。”
“對對對。”
“……”
郗孟嘉卻沒順着臺階下的意思,推着獨輪車掉了個頭:“沒必要。”
聲音冷冽,一如北大荒的凜凜風霜。
衆人氣急:……
你看我,我看你,竟齊齊失聲,忘了罵他不識好歹。
等第一個人反應過來,郗孟嘉早走了,原地那兩大籮筐秧苗見證了他們熱臉貼冷屁股的尴尬過程。
輕輕拂過的熱風都充滿了尴尬因子。
王璇表情尤其難看。
自從第一批知青嫁人的嫁人,病退的病退,只剩下她跟高宏後,她就打着“最早知青”的名義,漸漸掌握知青大院的主控權。
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麽不給她面子的人。
她抿緊嘴巴,緩了好一會兒才把難堪的情緒壓回心底深處。
頗有老大姐風範道:“算了,咱們好話歹話都說了,他不聽勸也沒辦法。只是……這五十斤糧食分出去,接下來一段時間大夥兒要勒緊褲腰帶了。哎,都怪我們這群老知青沒有做到公正公平,才鬧到這個地步。這樣吧,我還存了五塊錢,一會兒下工後我就去找大隊長換糧食,少是少了點,咱們省着吃,熬到下個月領糧的日子就行了。”
王璇越是自責大度,大家心裏越不好受,對郗孟嘉的不滿也就越多。
“一個大男人小肚雞腸的,都道歉了還想怎麽樣呀。”
“憑什麽還五十斤啊,他郗孟嘉難道一點沒吃嗎?我看還個二三十斤就夠仁至義盡了。”
“算了算了,璇姐說得沒錯,是我們不對在先,給他就給他。不過他确實太不給大家面子了,以後他遇上事了千萬別找我幫忙,反正我不幹。”
“就是!”
“……”
米秀秀找了個樹蔭處。
她先把賴在懷裏的圓圓放下,自己也往後一倒,直接坐在地上。
“呼~~”
“好熱呀。”
她伸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把自己拾掇妥當了才拿手背貼貼小家夥的臉蛋。
怪燙的。
“圓圓,熱不熱?”
圓圓趴在她膝蓋上,小腿活潑地蹬來蹬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來時的方向翹首以盼:“媽媽我不熱,爸爸怎麽還沒過來呀?”
米秀秀手從衣領處伸進去,摸摸她的後背,沒有摸到濡濕的汗珠,稍微放下心來。
“唔,別人跟他說話呢,他直接走掉的話就不禮貌咯~~~”
孩子總是有種奇怪的魔力,讓人說話時的強調不知不覺也變得幼稚起來。
圓圓嘟着嘴,像個小老太太似地長嘆一口氣:“哎,大人好麻煩噠,圓圓想爸爸快點過來。”
米秀秀心裏酸溜溜的,小丫頭也忒沒良心了。
她陪了她這麽久,又是哄又是抱的,結果她還想着她爸呢?這個夢為什麽不是順着她的心意來呢,反倒專程給她添堵……
兩人坐在樹蔭下等了幾分鐘,突然,圓圓撲棱着從她膝蓋上爬起來,蹬蹬蹬往前跑去。
邊跑邊喊:“爸爸!”
米秀秀瞬間坐直上半身,長腿收回側曲着,正要叫她小心別摔了,就見郗孟嘉把獨輪車停下,往前走了兩步。
正好走到圓圓面前。
“爸爸抱。”小丫頭昂起頭,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小米牙,小胖胳膊張開,做好讓爸爸抱抱的準備了。
郗孟嘉眉梢挑起,沒抱她,而是看着米秀秀:“……怎麽回事?”
“嗯,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她說你是她爸爸。”
米秀秀用手扇了扇風,竭力表現出并不在意、并不窘迫的樣子。
只是面皮肉眼可見充血,這坑爹的臉紅體質明晃晃地告訴郗孟嘉她這會已經羞得快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圓圓聽到她的話,不滿地哼哼:“媽媽,這本來就是圓圓的爸爸,不是圓圓自己說噠。”
遲遲沒有等到爸爸的抱抱,圓圓嘴巴扁了扁,眼睛迅速蓄滿淚水,委屈得哇哇大哭:“嗚嗚哇哇……”
她沒有站在原地幹嚎,而是邊哭邊撲到郗孟嘉身上,緊緊抱着他滿是泥巴的小腿。
“爸爸,你不疼圓圓了,哇哇哇哇……”
郗孟嘉:……
什麽情況?
他瞳孔放大到極致,一會兒看看米秀秀,一會兒看着抱着腿叽哩哇啦哭得滿臉是淚的小丫頭,臉上寫滿了問號。
米秀秀瞥了眼圓圓,有些不忍直視。
那白白淨淨的臉蛋不知不覺蹭了不少泥,泥巴再跟淚水混成一團,嚯,就是一髒貓兒。
再看郗孟嘉的手足無措,米秀秀突然有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瞬間鎮定下來了。
“我好像做了夢中夢,這小丫頭非得說我是她媽,吵吵着讓我帶她來找爸,結果就找到你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你相信我,你對你真的沒非分之想,你長得……嗯,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不喜歡徐昌那種文質彬彬型,也不喜歡趙文斌這種糙漢大男子型。
她喜歡長得順眼的,可到底怎樣才算順眼,米秀秀也說不出所以然,最後只能總結一句:看感覺。
反正到現在為止,還沒遇到一個讓她打心底裏覺得好看的人。
米秀秀想着夢醒後郗孟嘉什麽都不會記得,也不會知道自己說他難看的事兒,越發坦然:“好了,事情就是這樣。圓圓,咱們已經找到你爸爸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想辦法把圓圓送走,應該就能從夢境裏掙脫出去吧?
米秀秀不确定地想。
郗孟嘉聽到她的這番話,只覺得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他難得肅了臉:“不要為了開玩笑就胡亂教孩子亂喊人,萬一她習慣喊陌生人爸爸,哪天遇到心懷叵測的人販子怎麽辦?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忙去了,還有五六趟要跑,沒功夫陪你玩游戲。”
米秀秀呆了呆:“我沒開玩笑!”
郗孟嘉眸光沉沉,看着她不講話。
這種沉默的注視實在讓人挫敗,像看胡鬧的孩子一樣,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說服夢裏的工具人,她說的是真的,這真的是夢境,并且這個夢境不由她控制。
米秀秀急得抓了抓頭發。
眼珠兒轉了幾圈,忽然想到米萍萍和邵瑩瑩的表現,靈光一閃,有了。
“真的是夢,不信你問其他人他們能不能看到圓圓。”
米秀秀:“我從出門到現在,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我,他們根本看不見圓圓,只有我們倆才能看到她。”
郗孟嘉垂首,眼前閃過徐昌等人的調侃,他們确實只提了米秀秀。
是覺得孩子不重要嗎?還是真的如同米秀秀說的這般,他們根本沒看見圓圓?
他将嘤嘤哭着的小丫頭抱起來,細細端詳着她的五官,非常熟悉。
郗孟嘉:“你真的沒開玩笑?”
米秀秀格外認真地點頭。
郗孟嘉目光鎖定在她臉上,似要從她的表情找出蛛絲馬跡,可惜事與願違,米秀秀臉上确實看不出一丁點心虛。
“在這裏等着。”
雖說米秀秀不像随意開玩笑的人,但郗孟嘉更加不相信她說的夢。
小姑娘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找他逗樂子,出于一些尚未捋清的心思,郗孟嘉不想當場戳破她的惡趣味讓她難堪,便打算按照她的說法,結束這場鬧劇。
他抱着抽噎着的小丫頭,朝休息的王璇等人大步走去。
米秀秀見狀,聳聳肩,慢吞吞坐回去,半阖上眼。
行吧,讓他去驗證,反正她沒撒謊。
此時此刻,她依然覺得這是一場夢,因此并不擔心郗孟嘉的行為會不會造成不好的後果,更加沒想過其他人會不會把他當成瘋子。
誰會把夢當真呢?
而那頭的郗孟嘉呢,正在經歷人生中最難以解釋,最玄幻莫測的事。
如同米秀秀說的那樣,所有人都用好奇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準确的說,他們的目光落在他的懷裏,但他們聽不見圓圓說話,也看不到圓圓,只能看到他抱着“空氣”的奇怪姿勢。
“米秀秀跟你說什麽了,你怎麽也學她這動作,難道這有什麽特殊含義?”
徐昌問。
郗孟嘉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轉身往回走。
冷靜自持的他此時已經心亂如麻,細密的冷汗不知不覺布滿了額頭。
他無比清醒地認識到這不可能是夢,而懷裏溫暖的小家夥在他眼裏,已經化身成正在被引爆的炸|彈,稍不留神就要把他炸得粉碎。
到底怎麽回事呢?是時空錯亂了?
圓圓察覺到爸爸心情不好,更加用力地摟着他脖子。
乖乖糯糯的:“爸爸,媽媽說了要開開心心喔,臉變成苦瓜就會醜醜噠,圓圓偷偷告訴你哦,媽媽不喜歡醜醜噠。”
小家夥特別貼心地同他分享她“媽媽”的秘密。
郗孟嘉的滿腔思緒頓時化為無語和嘆息。
神情複雜地看着圓圓,第一眼時他就格外在意圓圓那聲“爸爸”,莫非這就是父女血緣的羁絆?
再想起孩子媽媽是米秀秀時,他心裏難免生出幾分異樣,有些沉,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米秀秀:“怎麽樣,我沒騙你吧,他們真的看不見圓圓。”
郗孟嘉眸光深邃,點頭:“确實如此。”
“可是,我們怎麽才能從夢裏出去呢?”米秀秀揪着根狗尾巴草,很是苦惱。
郗孟嘉搖頭:“出不去了。”
米秀秀:“什麽?”
郗孟嘉:“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夢。”
“怎麽可能?”米秀秀吓得跳起來,尖叫出聲。
“冷靜點,你也不想被人當成瘋子把。”郗孟嘉嘆氣,兩只手捂住圓圓耳朵,不讓她聽到他們的談論。“別吓着她。”
米秀秀深呼吸幾次,不斷暗示自己冷靜,淡定。
從起床見到圓圓到出門找人的點點滴滴,一一在她腦海裏浮現出來,越想越崩潰,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冷靜,我冷靜……”
蒼天,這怎麽冷靜得了。
米秀秀原地走了十多個來回,看着眼前的大樹咬了咬牙,突然一拳砸向樹幹!
“……好痛!”
她沒收力,拳頭砸過去後所有骨節頃刻間仿佛碎了一樣,整只右手控制不住地開始哆嗦。
米秀秀痛得龇牙咧嘴,眼淚啪嗒一下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郗孟嘉這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看着柔軟無害,對自己下起手來毫不留情,他眸光裏閃過一抹動容。
想上前幫她看看手,可兩人目前的關系實在超乎常理,一舉一動不得不考慮別人的眼光。
郗孟嘉:“你先回家敷藥,其他的慢慢再說。”
圓圓的到來不是科學能解釋的,一時半會實在很難理清究竟是什麽情況,不如等徹底冷靜下來再慢慢捋清楚。
米秀秀蹙眉,焉巴巴地:“圓圓她……我們,嗐,我都不知道要講什麽了。”
“我明白你的混亂,我不比你清醒到哪兒。”郗孟嘉苦笑,毫不避諱自己的震驚和無力。
米秀秀聞言,果然找到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面對心理防線更弱更無力也更無辜的郗孟嘉,她骨子裏的保護欲和勇氣再次冒頭:“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不就是多了一個孩子嘛,你放心,我們肯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相信你。”
郗孟嘉眸底迅速閃過笑意:“我先送你們回去。”
******
米秀秀二人經歷了人生中最混亂最震驚的時刻。
與此同時,趙文斌也遭遇了人生中第一個大麻煩——安娜竟大搖大擺到家裏做客了。
“安娜,你怎麽來了?”
“所以,你真的找米秀秀談話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會妥善處理好婚約嗎?你莽莽撞撞追過來,到底知不知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确認退親之事發生波折的原因确實出在心儀的姑娘身上,趙文斌又氣又無奈,若非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是自己費心追求到的女人,他恐怕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方安娜被他猙獰的表情吓了一跳,原以為随便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揭過這事,沒料到趙文斌意見這麽大。
自己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莫非還是無法改變他跟米秀秀的婚姻軌跡?
趙文斌不會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吧?
一旦生出這個想法,她覺得趙文斌臉上寫滿了“渣男”二字,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為自己不值。
“我怎麽知道那個米秀秀這麽死心眼?好說歹說也不主動跟你退親。”
“我沒懷疑你對我的心,但我就是害怕呀。你跟她是父母定下的婚約,你又是最孝順不過的人,萬一抵不過你爸媽的意見,那我怎麽辦?你們晚一天解除婚約我就一天不安心,反正我不管,我這輩子就看上你了,如果你成了別人的丈夫,我豈不是要傷心死嗎?”
“你絕對不能辜負我!”
“人家急急忙忙追過來,全是因為心裏只有你,你不心疼就算了,還兇人家!趙文斌,你太過分了。”
帶着哭腔說完,方安娜撲進他懷裏,半嗔半怒,小拳拳砸趙文斌胸口。
嬌嬌軟軟的姑娘倒在懷裏,又一副愛自己愛到不行的小女兒情态,趙文斌就跟白素貞見了法海的紫金缽一樣,立馬被拿捏住了。
“安娜,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心裏的人只有你,我跟米秀秀一點兒也不熟。”
“只是你這樣貿貿然找上她,米家可能已經察覺到什麽了——”
方安娜泫然欲泣,睜着一雙淚水洗過的美眸瞪他:“察覺到又怎麽樣,你又不喜歡米秀秀,她勉強嫁過來也不會幸福,我只問你,到底什麽時候去退親?”
趙文斌揉揉眉心,被對象哭得頭疼欲裂。
他耐着性子道:“我只是擔心不能和平退婚的話,對你的名聲有妨礙。你知道的,鄉下人說話口無遮攔,你畢竟要嫁來咱們家,秀秀……米秀秀是村裏人看着長大的,到時候估計少不了人跑你跟前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我只是怕你傷心!”
方安娜感受到他的用心,怒氣才消了,羞答答地在他嘴上印一個吻,在趙文斌追過來前迅速撤退:“別亂來,我們還沒……”
她臉頰貼在趙文斌胸口,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胸前的皮膚上,手指故意在他喉結處碰了碰。
趙文斌只覺渾身氣血往下半身湧去。
他悶悶地喘了兩聲,将躁動的欲|望壓回去,粗啞着嗓子:“放心,婚約很快就解除了。媽托了媒人去給她說親,等她跟別人定親,咱們就能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方安娜眸光閃了閃,還是想親口聽到确切的時間:“萬一米家人不願意怎麽辦,難道我們就要一直等下去嗎?”
趙文斌可是支潛力股,她敢這樣說,整個合安村不可能出現比他更有前途的男人。
她不覺得米家願意放棄這個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的好女婿。
趙文斌:“在我們回秦城之前,一定會解決。這幾天要委屈你,對外只能說你是我出了五服的表妹了。”
方安娜乖順點頭,兩人又是一陣你侬我侬。
屋外。
趙小桃撅着屁股,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待屋裏傳來不可描述的聲音後,她才羞紅着臉跑進父母屋裏。
馮柳花做着針線活兒,見她進屋急忙問:“怎麽樣?那個女同志跟你哥說什麽了?”
“哎喲,媽,我不好意思講。”
馮柳花沒好氣道:“什麽不好意思的,出不得火燒地呀。”
趙小桃捧着滾燙的臉頰,羞得不敢看人:“媽,那部隊的女兵可不得了诶,她,她主動親我哥!”趙小桃壓嗓音:“一點不害臊。”
馮柳花臉色變了變,城裏姑娘這麽不要臉的?她要是對着誰都這樣主動,那她家文斌不就……
趙小桃一看她媽這表情,立馬明白她在想什麽,笑嘻嘻道:“可能我哥就喜歡浪一點的騷蹄子!”
“閉嘴!”馮柳花橫了女兒一眼,一巴掌拍在她嘴上:“我讓你口無遮攔。”
“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趙小桃摸着嘴唇,嘶嘶兩聲,埋怨道:“媽你下手也太重了。”
“也沒說什麽,男的跟女的處對象不就說那些膩歪話嗎?我就聽到她确實找米秀秀了,媽,你說她是不是心眼忒多?”
馮柳花聽到這兒,一時分神針戳到了手指。
這姑娘心眼子确實多了點,嫁進來恐怕不好□□啊。但畢竟是部隊的,家世比米秀秀強太多了。
“……嘶。”她忙将手指伸進嘴裏吮了吮,呢喃道:“是該早點辦好。”
“小桃,下午去你舅媽那兒一趟,請她來家裏坐坐。”
趙小桃立刻反應過來她媽想做什麽:“讓舅媽幫米秀秀說媒?”
“不該你問的就別問,還有,不許到你哥和那個女同志面前嚼舌根,知道嗎?”馮柳花再三叮囑。
趙小桃:“知道,我嘴嚴着呢。”
方安娜正式住進趙家的消息是在第二天傳出來的。
外人都在驚訝趙家還有這樣一門遠親,一些大媽嬸娘聽說方安娜是文藝兵後兩眼精光畢露,當場變身最強售後員,把家裏的兒子,侄子挨個兒推銷了一遍。
只有知道真相的米家人怄得食不下咽。
“老三,一會兒你就找趙大有退親去,把咱們秀兒當什麽了?”
周宗蘭咬牙切齒,罵了趙文斌整整十分鐘,詞兒都不帶重複。
罵上幾句就淚眼汪汪地看着她,想安慰不知從何安慰起的樣子,看得米秀秀心梗不已,好幾次想告訴他們自個兒真的不難受,但話沒說出口就被母愛父愛爆棚的爸媽打斷了。
“秀兒,咱們不難過啊,他趙文斌算什麽東西?”
“就是,咱們家也是闊過的,擱從前你是家裏的大小姐,他就是那馬夫,是佃戶,你爸我眼睛都不帶瞧一下。”
聽聽,可見氣狠了,平時最忌諱的話都一咕嚕冒了出來。
反正他們家旁邊也沒別人住,隔上百來米才是二爸家,說什麽都不怕被人聽見,米秀秀便沒提醒。
風卷殘雲吃完飯,丢下一句:“媽,我回屋去了。”走前還抓了一個雞蛋餅。
周宗蘭看得瞠目結舌,閨女不會是氣出毛病了吧?
“飯飯,你姐今天哭了嗎?”
米飯吃得正歡,突然被點名嗆得猛咳了幾聲:“我姐心情可好了,早上起床還哼曲兒了。”
不就是趙文斌不想娶他姐嗎?多大點事。
“媽,我覺得我姐就不喜歡文斌哥。”
周宗蘭看着兒子一臉篤定,無語得很:“你才幾歲啊,你就知道你姐不喜歡了?”
“那可不!”米飯得意洋洋道:“我姐都不愛跟文斌哥說話,虎子他姐以前老提文斌哥,我姐都懶得搭理她。不像萍萍姐,一聽到別人說徐知青怎麽樣她就立馬湊過去。還有那天趙叔到咱們家,我可是看見了,我姐瞧文斌哥的眼神,啧,可嫌棄了,就像,像……”
“哦,有一次我跟虎子摔廁所裏,我姐就那個表情!”
周宗蘭:……
米老三:……
兩口子看看桌子上的早飯,胃裏不約而同一陣翻滾。
這兒子是不能要了!
被米飯這麽一鬧騰,夫妻倆的火氣稍稍降了下來,只是退親的想法愈加堅定了。
米老三出門不久,郗孟嘉就來了。周宗蘭見他過來特別詫異:“小郗,找你三叔啊,他出門了。”
“三嬸,我不找三叔,我來找……秀秀。”秀秀兩個字在他舌尖滾了兩圈才吐出來。
周宗蘭更奇怪了,她問:“你找秀兒有什麽事嗎?”
“……”郗孟嘉有些為難,換成從前,他興許随口找個托詞。
可昨天發生了那事後,他看米秀秀怪怪的,對待米家老兩口更是不自覺多了幾分慎重。
潛意識裏把他們擺在了岳父母的位置,即便他自己都沒鬧明白自己跟米秀秀到底會不會在一塊。
但從本心上來說,他不願意扯謊欺騙周宗蘭,可偏偏圓圓這事他還沒跟米秀秀通過氣,不确定她是什麽想法,也不能自作主張告訴別人。
周宗蘭看他眉頭都快擰成結了,耳根子紅緋緋的,再次感慨這孩子老實,找秀兒恐怕是真有事。
也就沒打破砂鍋問到底,只笑着道:“秀兒在她屋裏。”
“秀兒,小郗來家裏找你了。”周宗蘭在院子裏,隔着一堵窗戶就是米秀秀的屋子,平時外面一點點動靜屋裏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看女兒沒反應,她忍不住在心裏又把罪魁禍首趙家人罵了一遍。
事實上,米秀秀正在陪圓圓玩,這才沒注意到兩人的說話聲。
周宗蘭音量一拔高,她就聽見了。
“诶,來了!”
圓圓也聽到爸爸來了的消息,高興得在床上又蹦又跳,小手捧着臉頰,甜蜜蜜地撒嬌:“媽媽,爸爸來找我們玩啦。”
米秀秀幫她穿好衣服,小聲跟圓圓商量:“圓圓自己出門好不好?外婆現在看不到你,我抱你出去的話可能會吓到她。”
又過了一晚,米秀秀雖然還沒法淡定自稱自己是圓圓媽,但已經能非常自然的喊周宗蘭為圓圓外婆了。
圓圓眼睛瞬間黯了兩度,她還不能理解太複雜的事情,只能模糊地感覺出不喜歡這樣。
“圓圓不高興了鴨?”米秀秀也作出傷心的表情:“那,我抱圓圓出去吧。”
圓圓撥動着小腦袋,繃着小臉,還是甜糯糯的小奶音:“媽媽,圓圓馬上就不是三歲小孩了,我能自己走。”
米秀秀看着懂事貼心的小孩兒,眼睛忽然有些酸。
她還不懂怎麽當一個小朋友的媽媽,她的世界很簡單,連對象這種事都沒認真考慮過。
但圓圓讓她提前體會到了有一個懂事的寶寶是一件多麽溫暖的事。
可同時她又忍不住有一丢丢難過,會去想,如果圓圓真是從未來回來的女兒,她的過分懂事會不會是因為自己跟郗孟嘉不太負責呢?
米秀秀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如果以後有了孩子她一定要努力做一個最負責的好媽媽。
“嗯,咱們圓圓馬上就要長大咯,不過就算是四歲、五歲的大孩子,我也可以抱你的,對不對?”
說完,米秀秀額頭抵着圓圓的腦門,輕輕蹭了蹭。
這種親昵很好地緩解了圓圓的不安,她摟着米秀秀的脖子,咯咯笑不停,隔一會兒就把額頭湊過去貼一下。
“媽媽。”
“诶。”
“媽媽。”
“诶。”
“……”
周宗蘭第一次見閨女磨磨蹭蹭,不如平時大方,思維有些發散,看郗孟嘉的眼神就越來越微妙。
“秀兒!”
“來了!”米秀秀應道。
周宗蘭喊女兒時,目光其實一直注視着郗孟嘉,待注意到他那一瞬間屏住呼吸,特別緊張時,她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才把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
衣服幹淨整潔,今天腳上穿的不是草鞋,而是一雙洗得發白的回力鞋。這種鞋子秀兒有兩雙,一雙就得八塊錢,到供銷社買還得憑票。
再看頭發,好像也用心打理過。
太講究了,跟之前來家裏完全是兩個樣子,周宗蘭越看越覺得有貓膩,心都快提到半空中了。
“小郗,你——”
“郗孟嘉,你怎麽來這麽早?”
周宗蘭話音頓住,合着這是她家秀兒主動喊人上門的?這樣一來,她的話就不好問出口了。
“秀兒,你找小郗幹什麽呀?”她木倉口一轉,對準米秀秀發問。
因着滿腹心思都在揣度這兩人的關系上,周宗蘭竟沒發現女兒右手微微擡起,仿佛憑空牽着個什麽。
米秀秀松開手,圓圓立馬撒丫子撲到郗孟嘉身上,雙手抱着他的大腿,跟個小松鼠似的吭哧吭哧往上爬,邊爬邊可憐巴巴地喊爸爸。
特別好玩。
“傻笑什麽,問你話呢。”
米秀秀回過神,深呼吸:“媽,我跟你說個事,你別激動啊。”
“行,你說,媽穩得住!”
周宗蘭若有似無地瞥了一旁緊張得耳朵又紅了的郗孟嘉,心道,來了來了,她閨女肯定要說自己看上小郗了。
難怪早上聽到那個方安娜的事,還能表現得那樣無動于衷。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了。
很好,不愧是她和老米的崽,君既無情我便休,趙文斌那小子不喜歡秀兒,秀兒就直接當他是地裏的蔥。
周宗蘭一點不覺得女兒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看上別人叫犯錯,女兒如果一根繩子吊死在趙文斌身上,非扒着趙家她才要氣得少活幾年呢。
米秀秀左手右手交疊着,做了好久心理建設才能鼓起勇氣。
結果剛要開口,就發現了蹲門後等着聽牆角的臭弟弟,好不容易積聚的勇氣眨眼間就散了個幹淨。
周宗蘭急得不行,這刀子早掉晚掉都得掉,越磨蹭,懸在頭頂的時間就越長,別提多難受了。
“倒是講啊。”
“三嬸,是這樣的,我——”
米秀秀趕緊拉住他,眼刀子朝米飯身上飄:“飯飯,昨天姐姐忘了給四爺爺家送紅糖,你現在送過去,可以嗎?”
米飯慢慢從門口探出個腦袋,不情不願:“你跟媽要說什麽啊,讓我也聽聽呗,聽完我就去送。”
周宗蘭看兒子妨礙她們談話,走過去揪住他耳朵:“聽什麽,有什麽好聽的,趕緊給我跑腿去。”
“媽,你放手!”
周宗蘭:“去不去?”
“去,我去還不行嗎?”米飯哇哇亂叫,回屋拎起紅糖氣沖沖出了門,那用力的腳步恨不得把地踩通。
圓圓看小舅舅走遠,眼睛機靈地轉了轉,也想跟着出門玩,小短腿才邁了兩步就被郗孟嘉拎了回來。
顧忌周宗蘭在場,郗孟嘉沒有說話,只安撫地拍了拍小丫頭毛茸茸的腦袋。
米秀秀見家裏的大喇叭出門了,趕緊跑過去把院子大門關上,又叫周宗蘭:“媽,進屋說。”
“神神秘秘。”不就是宣布新對象嘛。
“郗孟嘉,你們也進來啊。”把周宗蘭推到椅子坐穩,米秀秀又招呼郗孟嘉。
這次周宗蘭以為自己聽岔了,“你們”?
米秀秀:“媽,坐穩了喔,我要開始講了。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很離奇,但都是真的,你別認為我傻了。”
周宗蘭點頭:“你講,媽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米秀秀舔了舔嘴唇,眼一閉,心一橫,指着郗孟嘉腿上說:“媽,昨天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多了個女兒,她叫圓圓,馬上就要四歲了,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她說她是被神仙送過來的,不過只有我和郗孟嘉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見,現在她就坐在郗孟嘉腿上呢。”
她噼裏啪啦說完,語速比平常說話快了好幾倍。
說完,米秀秀期待地看着周宗蘭。
一旁的郗孟嘉已經怔住了,他沒想到米秀秀會這樣直接地将這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件事告訴給家裏人知道。換成是他,他不會說,因為他對家人沒有信心,他不清楚說出去後家裏人會不會視他不正常,他擔心會鬧出更大的麻煩。
他注定做不到像米秀秀這樣坦然。
米秀秀:“媽,你聽懂了嗎?”
“沒聽懂。”周宗蘭眯了眯眼,目光在女兒和郗孟嘉身上來回打量:“你的意思是,你跟小郗在未來有個女兒?”
米秀秀點頭。
周宗蘭嘆氣,語重心長道:“秀兒,你要是看上小郗可以跟媽直接說,沒必要繞這麽大彎子,媽和你爸又不是封建老古董,不會以貌取人。至于趙家那邊,反正趙文斌在外頭也有人,咱們和和氣氣把婚退了就是。”
“不是,媽。你沒懂我的意思。”米秀秀急得面紅耳赤。
“是真的,我沒騙你,不是我為自己找的借口。”
郗孟嘉也道:“三嬸,秀秀說的是真的,圓圓就在這裏。”
“圓圓說,您在床後的牆裏藏了一只小老虎。”
米秀秀茫然:“老虎?”
周宗蘭卻是心裏一驚,當初砌房子時,卧室裏确實留了幾塊空心磚,她就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