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破廟

“有狀況！”

數到三千之時, 穆清清耳朵微動，捕捉到了異響, 連忙握住黃琴的肩膀微晃把人搖醒, 同時向另外三人示警。

丁志明最先從打坐中驚醒，抽出金陽尺下意識護在穆霜晴身前，然數十息的等待, 皆未見異樣。

他不由得朝穆清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見她和黃琴二人皆已警備地從帳中走出，便重新凝神四顧。

破廟裏寂靜十分, 乍聽之下只剩下高燕霓添進火堆裏的柴枝被燒脆了的噼啪聲。五人屏住呼吸,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丁志明險些把金陽尺拍向高燕霓，卻聽她蹦跳着離開原地：“有、有老鼠！”

勁氣掃到了佛像, 倏地落下半面碎土，竟從裏頭竄出了一窩黑不溜秋、宛若狗崽一般大的老鼠, 連穆霜晴也忍不住發出驚呼, 掩唇退後了一大步。

“大驚小怪做什麽？”丁志明氣惱地瞪眼，舉尺把碩鼠全部拍死, 轉身詢問高燕霓，“你可有發現……別的異常？”

“沒有！你快把它們丢出去！惡心死了！”高燕霓搓着手臂搖頭，想到自己竟跟這些東西共處一室這般久, 胃在倒騰，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 別提發現什麽了。

丁志明見穆霜晴亦是面色蒼白, 憋着氣把鼠屍掃出, 回頭把矛頭對準穆清清：“這麽久也沒動靜, 你是故意半夜把人吵醒, 換着法子折騰我們。”

“輕輕只是太過警惕了。”穆霜晴溫言勸說, 上前了一步朝她示好，“妹妹若是害怕，不妨與我一起。”

“謝姐姐了。”穆清清無奈，她确實聽到了聲響，怕是劇情殺才趕緊提醒。

但丁志明并不相信她一個築基初期的人聽覺能超越金丹期，認為她是在嘩衆取寵，不聽她解釋，轉對黃琴道：“你看好她，別再鬧出什麽事，今夜就由我來守夜。”

說罷了，他冷哼了一聲，盤坐在地上，對着門口打坐。

穆霜晴還想再邀，穆清清不知她為何突然熱情，婉拒後回到帳中，對上黃琴散漫涼薄的眼神，一時好奇心起，湊上前小聲問道：“姐姐，也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黃琴目光微閃，側眸移開了視線，正待要說什麽，忽地覺得不對勁，擡袖一揮，眼前朝他巧笑嫣然的穆清清竟如雲煙散去。

是何時着的道，他一點都沒意識到。

黃琴的心沉了下來，迅速從帳內躍出，袖中捏了一把短匕。

但見外面鬥轉星移已不見殘破的塑像，換成了茂密的樹林，一頭黑熊精從身後朝他撲來，鍋大的熊掌卷着利爪拍向他的腦門，讓人後心一涼。

電光火石之間，黃琴側身橫踢，黑熊被踹飛出去，又化作了一股青煙飄散。

下一息，林間異動，高樹瞬間光杆，灰黑色的葉片皆化作鳥雀，豎着尖啄朝黃琴紮來！

聽到了風聲，穆清清機敏地喚出向善绫把虛影打碎，發現自己轉到了林中。

原著裏把劇情都聚焦到女主身上，只說是地動讓女主落入地縫，遇到了異火，卻沒提到同行的其他幾人的去處。

原來是因為幻境把他們都分隔開來了嗎？

穆清清把向善绫鎖在手腕，擡手把遁在樹影裏的黑影一一打散，忽而想到了什麽，看向了林中妖樹，視線逡巡而下。

然不待她細看，樹幹頃刻之間化作了猛虎，朝她飛撲而來。

黃琴足尖輕點，躍至黑影之上，短匕旋出，把獸影全部絞碎，目光亦落在光禿的樹幹上。忽而動靜再起，他接住短匕，轉手投擲出去。

飛出的匕首撞到了素色的長绫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琴姑姑，是我。”绫鍛回到手中，穆霜晴臉色微變，連忙自樹後走出。

她片刻的恍惚後就開始遇襲，随即聽到林中有聲響，便立即往這邊靠攏。沒想到最先遇到的會是黃琴，也幸虧他未用全力，穆霜晴暗動了下手腕，一陣後怕。

“輕輕呢？”穆霜晴挽着羲和绫，目光略往黃琴身後移，沒發現穆清清的身影，試探道，“你們是失散了？”

黃琴摩挲着匕首的手柄，目色涼薄，在思考是否要直接動手，轉而想到這幻境随時會破，還是暫時按下了心思。畢竟他清楚穆霜晴并非穆元德夫婦親女，即便取她心頭血或是殺了她，也對他的計劃無多大幫助。

穆霜晴并不知方幾念間，自己死裏逃生過，主動提議道：“不如我們一起行動，盡快與其他人彙合。”

黃琴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這些虛影雖然多卻不強，穆清清就算一人也能靈活應對。但他能與穆霜晴撞見，穆清清也有可能會遇到丁志明或者高燕霓。

穆霜晴用餘光偷偷打量了一番，觀他沒有要急着去尋穆清清的意思，心念一動：“琴姑姑不必擔心，輕輕說不定已經和師兄他們彙合了。”

黃琴瞥了她一眼，漸生起了些不耐。穆霜晴以為是自己話起了作用，聲音輕柔：“輕輕性情活潑愛鬧，琴姑姑平日裏定然費心了。”

穆霜晴對外向來得體端方，得人喜歡。黃琴雖是黃淑媛的貼身侍女，但慣來出入和楓殿的是黃珊，穆霜晴更為熟悉的也是黃珊，對黃琴這人沒什麽印象，可也算是點頭之交。

明明她與黃琴認識的時間更長，她還是阿娘最親近的女兒，黃琴卻對她十分冷漠，反而對半路歸家的穆清清明顯偏頗。大到為穆清清出頭，小到生活起居照顧，處處體貼。

這次歷練，礙于穆元德的壓力，穆霜晴不敢提太多要求，以至于出行的規格一反往常。高燕霓和丁志明都不是會照顧他人的人，她在外雖不至于是風餐露宿，但也享受不到什麽特權。

反觀穆清清與黃琴一輛馬車，不僅從不用駕車，有需求也會有黃琴幫她解決。夜裏撒豆作屋，探囊就能取得水粉胭脂，不像她想補點軟霜還得跟丁志明周旋。

穆霜晴心中既羨慕又不解，揮散黑影之餘斟酌道：“琴姑姑照顧清清是礙于阿娘的命令。但清清年紀也不小了，修為已築基，自立不成問題。”

“這些話我其實一直想說了。”穆霜晴嘆了口氣，“我知道姑姑為難。出去後，不妨由我幫你向阿娘開口。現在回宗不方便，暫請姑姑留到我身邊辦差如何？”

她目帶期盼地看向黃琴，以為能得到她的感謝，沒想到一把短匕剎那橫在了喉口，刺痛感傳來讓她大驚失色：“你、你……”

黃琴冷嗤了一聲，他改主意了。既然這人殺不殺都一樣，不妨殺了。

然而就在他要動手之際，地面突然劇烈晃動。穆霜晴趁機掙脫了束縛，與此同時密林被白霧撕碎，她擡眸撞上了丁志明欣喜的眼神：“師妹！”

“師兄！”穆霜晴迅速朝他奔去，直到了他身後才敢偷偷擡手檢查脖子是否有傷口。

“太好了，終于從那鬼地方出來了！”高燕霓挽着紫月鞭，看到其他人了後長松了口氣。

黃琴垂袖掩住了短匕，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牆邊上的穆清清，此時她鬓發微亂，裙衫邊角有幾處破損，顯然經歷過一場惡戰。

趁別人沒注意，穆清清先把向善绫收起，察覺到黃琴的視線，側眸朝他眨了眨眼。

在幻境時，她沒遇上其他人，反倒是覺得那些樹一眼看去總有種違和感，于是在躲避攻擊時嘗試朝樹杆的底根出手。

撲騰的黑影立即回防，讓穆清清堅定了樹根有異，于是豁出去朝最粗的那截根莖出手。沒想到方被向善绫的銀鈴擊中，那截根莖就拔地而起，帶着地面劇烈晃動，幻境随之破裂。

五人重新回到了破廟之中，劫後還沒來得及交換信息，外面驟然傳來驚馬的嘶鳴聲。

丁志明握緊金陽尺，正要出去查看，忽而聽到穆霜晴驚呼道：“師兄小心！”

一截根系從丁志明身後竄出，瞬做蛛網把他腳跟定住！

穆霜晴及時抛出羲和绫，為丁志明擋下一擊。但尖銳的根系已經紮進了血肉裏，丁志明忍痛揮尺把纏繞在腿上的樹根切斷。

地面仍在抖動，陸續有根莖破土而出朝五人戳刺。

穆清清從儲物戒裏拿出下山前穆元德給的上品靈劍，旋身劃斷了朝她紮來的三根藤蔓。

本以為只是幻境産物，沒想到這根竟還是這妖物的本體。且可能是由于她破局的原因，這妖物記仇，圍攻她的根莖數量僅次于砍了它幾刀的丁志明。

穆清清下山以來多用的是靈劍，倒不至于手生。只這妖根的數量卻似無窮無盡，無論砍斷多少，都會有新的補上。

最可怕的是根系依附于土壤而生，破土而出之時不僅把地面頂出了一個個深坑，更是只要他們落在地上借力就會被頃刻間纏上。

穆霜晴能借助羲和绫和施展步生蓮短暫滞空，但其他人要擺脫根莖糾纏并非易事。作為場上修為最高的兩人，黃琴和丁志明對視了一眼，決定放下前嫌，暫時合作。

丁志明佯裝落地，誘得根莖破土朝他卷來，再借由穆霜晴抛來的長绫迅速淩空，黃琴則控制短匕抛出，迅速收割妖物的根系。高燕霓負責為穆霜晴物色落腳處，穆清清提着靈劍清理雜根。

五人配合還算默契，地上癱軟的廢根越積越多，破土的根莖數量肉眼可見地減少。

正當衆人要松一口氣之時，地面再次劇烈震動，坑洞坍塌，破廟簌簌落土，顯得搖搖欲墜。

“快跑！”穆清清放聲提醒，足尖在石臺上一點，打算躍出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