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少年

談宏放不可能坐等穆清清完成“頓悟”, 順利提升修為。幾乎是在察覺到靈氣團有波動的瞬間，焚天錘已集金火之力朝她砸去。

“怎麽可能？”

本以為十拿九穩之事, 焚天錘卻一擊落空。

穆清清除了分神查看吃瓜值的扣除進度外, 幾乎全部精力都放到談宏放身上。若是她靠正常的進階方式，定會無法動彈，躲不過對方的偷襲, 奈何她的修為只需要讀條, 影響不到她的行動。

讓她詫異的是——穆清清瞥了眼肩上的手，方才那一刻她借用淩波步躲開之時, 先前被談宏放擊退到吐血的裴妙菡竟然沖了過來, 欲擋在她身前。

真相顯而易見了，裴妙菡果然在裝, 她根本沒有重傷到無法行動，只是出了某種考量在示弱。

但這人又為何會對自己如此袒護？簡直像是完全不經考慮, 下意識就沖過來保護她。

明明他們也才認識兩天不到……

該不會——

她真的對她一見鐘情, 情根深種？

嗯……哈？？？

穆清清想到這個可能，震驚到整個人都麻, 連忙抖開裴妙菡的手。在她瞪過來之際，睨向談宏放，強行鎮定。

為了能安全走出玄離派的大門, 談宗主就是他們必須轟塌的高山。生死關頭，一切都可以往後放。

“你這修為……”裴妙菡看着她躍出的背影, 眸中閃過探究, 終是化作無奈, 折扇倏地展開, 于另一側折出, 如冬日凜冽的霜刃, 阻斷了談宏放的躲避路線。

穆清清擲出向善绫，銀鈴直沖談宏放的額心死穴。修為提升到元嬰後期的最大好處是，她已經能夠操控一整條長绫。而向善绫經過這段時間在她識海裏的蘊養，加上她進階後得到由外而內的靈氣洗滌，已隐隐有恢複極品靈器的勢頭，绫鍛看着更輕更柔，與流水無異，讓人難以捕捉。

銀鈴到了近前，談宏放才發現，雖是驚出了冷汗，但不至于手腳無措。焚天錘與绫鍛相擊，發出脆響，意料之中的碎裂卻沒有發生。

“你這靈器是從何而來？”談宏放目光落到向善绫上變得灼熱，“绫鍛我宗好似也有打造過，羲和绫是給誰來着？哦，落楓派穆元德的女兒，今日也來了吧——”

他銅鈴大眼往人群中掃去，穆霜晴本悄然邁出的步伐似無遁形一般剎那曝光在人前。

“不……”她不想死。如被冷水兜頭潑下，瀕臨死亡的絕望讓她的牙齒不覺打顫，指尖捏起的火苗霎時熄滅。

然穆霜晴自得到異火後，丹田被封，已很少再用羲和绫，只把它當做了裝飾的披帛。而談宏放的心亦不在此，目光匆匆一頓便過去了，并沒發現她的存在，重新回歸到向善绫上。

“品級至少也是上品，不對……無念山莊竟有此藏品？”

果然是玄離派的宗主，心思除了拿人煉器之外，全部都放在了靈器上。

穆清清心中不屑，绫鍛轉向又攻向談宏放的盲角，仍是被焚天錘攔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談宏放嘴角裂開，癫狂地發出大小，“一朝頓悟能跨大境界的年輕弟子，加上有未知潛質的上品靈器！若把你們都投入爐中，定能使我神兵大成！”

他眸中綻出了黑氣，掄起焚天錘，身影化虛，這速度與力量已非先前可比，竟是眨眼不到的功夫已殺到穆清清面前。

嘭地一聲重響，地面被砸出了深坑，一些未來得及躲閃的弟子皆被湧起的氣勁掀翻出去。

能當到宗主的老家夥，沒一個好惹的。

穆清清被裴妙菡攬在懷裏于半空轉向，躍到談宏放身後，後怕之餘難免有些觸動。算上這次，已經被她救過兩回了。

“你想殺了他？”裴妙菡清洌的聲音自耳後傳來。

穆清清沒有遲疑：“殺！”

不管談宏放有沒有盯上她，今日若不殺他的話，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麻煩。”裴妙菡輕嗤了一聲，松開了手，玉骨折扇摧向談宏放的後頸。

這一擊不顯山不露水，但似乎比之前更為輕巧果決。從談宏放微張的瞳孔便知要阻擋所費的功夫出乎他的意料。

裴妙菡的修為如何，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未解之謎。

穆清清借着向善绫擊在地面緩解了下落。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再朝談宏放出手。

绫鍛似水，斬不斷，驅不散。折扇似風，來無影，去無蹤。

談宏放的嘴角已經漸漸拉平，呈現出焦躁之色。在焚天錘被玉骨折扇架住之時，穆清清的向善绫擊在他的右肩上，成功把人擊飛。

嵌入牆中的談宏放，頭腦低垂，一動不動。

成功了？

不對！

“小心！”蘇鳶用劍柄把雙眼冒出黑氣的古觀海敲暈，大聲提醒道。

眼前一黑，竟是一團黑影突然躍至她頭頂。太近了，穆清清心中一驚，下意識把袖中的符咒抛出。這是她今早從儲物戒裏翻出的，本想着不用白不用，還能多一層保障。如今看來，還好她帶上了。

簌簌兩道刀氣瞬間把黑影擊退，但也僅是擊退。渾身湧動着黑氣的談宏放，雙目瞳仁發黑，瞳孔睜出了赤色。

“談宗主入魔了？”不止是他，殿內所有玄離派的弟子都有邪魔之相。

尹和澤驚駭到後背發涼，立刻轉頭貼近穆霜晴。能消滅邪魔，最好用的是異火，然而穆霜晴的手卻在發抖。

她杏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向穆清清的方向。那兩道刀氣她絕不會認錯，分明是出自落楓派掌門本命武器玄冥刀。蕭清為何會有玄冥刀的刀符？她只能是穆輕輕！

她沒死，而是裝作無念山莊的人跟在她身邊想做什麽？

那日丁志明斬馬，穆霜晴隔窗看着馬血濺在穆輕輕臉上，她的眼神從快要死裏逃生的欣喜到看死人一般的霜寒漠然，瞬息的變化再度在她腦海裏回放。

丁志明說的是真的，穆輕輕是回來複仇的，她害死了丁志明，下一個就輪到她了！

咯咯咯，是牙齒打顫的聲音。

穆輕輕似乎往她這裏看了一眼，漫不經心，似笑非笑，就像看着堕入蛛網的獵物一般。

[姐姐，你為何丢下我？]

不，不是她，都是丁志明的錯。她只是沒來得及阻止……

垂在一側的手突然被抱住了。

[阿晴，好冷啊，]高燕霓也冒出來了，像從前一般親昵地挽住她的手，微長的馬臉和刻意描長的眉尾貼近，[下面好冷啊，你也陪我一起好不好……]

一息不到，她整個人突然被冰藍色的火焰包圍，眼睛燒出了圓洞。

不要——

穆清清吓得尖叫卡在了嗓子眼裏，慌亂地要把手抽出。就在這時，她耳邊響起了尖叫。

她恍惚地回過神，卻見是尹和澤面目猙獰地揮刀砍斷自己的左臂。落到地上的手臂覆蓋着冰藍色的火焰，瞬間被化作了飛灰。

“穆霜晴，你竟然！”尹和澤的眼眸中已不複昔日的深情，比惡鬼更要滲人，像要撲上前把她撕碎一般。

穆霜晴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還燃着一簇異火：“我……和澤，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把你當成了……”

不能說！穆霜晴說到一半噎住了：她不能讓人知道高燕霓亦死在她手上。

就在這時，她面上落下黑影。

“竟然還有個小家夥把異火帶來了，天助我也！”分明在另一側與穆清清和裴妙菡搏鬥的談宏放，突然出現在她上方。

穆霜晴面色發白，下意識逼出丹田中積蓄的所有玄冥火揮出。

“啊啊啊啊啊——”大殿中響徹了談宏放痛苦的嘶鳴聲。

他雖躲閃及時，但還是被玄冥火沾上了一簇，瞬間蔓延開來，只能學着尹和澤壯士斷腕。砍去的雙臂有魔氣補充，可也讓談宏放付出了不少代價。

劇情有偏移，但還是繞了回去。

穆清清對上了穆霜晴愣松的目光，眉頭微蹙，在計分器上填報了玄離派集體堕魔和女主用異火先燒情人再燒宗主之事，喜提2000點吃瓜值。

只是——穆霜晴用異火燒談宏放，穆清清能理解并支持，但燒尹和澤是什麽鬼？難道是燒人前先試試火？

殿中的溫度突然下降，被魔氣控制的玄離派弟子齊齊定住，随着頭頂上的黑氣溢出，逐漸喪失精神氣，雙頰凹陷下來。而黑氣聚攏的方向正是談宏放所在。

“不好！快殺了他！”蘇鳶話音未落，淩霜劍已席卷着霜寒刺出，并朝穆霜晴喊道，“愣着做什麽？有火就趕緊繼續燒，留着過年嗎！”

“我、我不行了。”丹田裂開一般地刺痛，已經瀕臨極限了。穆霜晴後退了一步，杏眸含淚，不敢再冒險。

若是穆霜晴有了陽曜的妖丹，此時的場面應該是如天女下凡，把談宏放焚成飛灰。

不過，穆清清不覺得可惜。她推出向善绫纏住談宏放的頸項，裴妙菡的折扇劃向了他的眼眸。

被重創的談宏放雙目赤紅，似被魔氣徹底吞噬了神智。吞噬了所有玄離派的弟子後，他實力大漲，扭身化作了巨大的蝙蝠飛掠，一下子把三人都擊飛出去。

懸挂布袋的繩索被割斷了，火狐貍被摔醒了過來，一臉懵地探出頭來，霎時吓了一大跳：“這是什麽大型燒烤現場？你們怎麽也吃人的？”

穆清清吐出口淤血，一臉無語地看着他，勉強擠出兩字：“快跑。”

“女人，你怎麽受傷了？”火狐貍的毛立起，擡腳朝她奔來。

同時，談宏放的身影已出現在狐貍身後，蘇鳶的淩霜劍還插在了他的胸腹，穆清清的向善绫擊碎了他的右肩，裴妙菡則毀了他的眼睛。

說是兩敗俱傷，但三人此時都伏在地上吐血不止，而談宏放身上多處傷痕，可還有魔氣勉強維持。

穆清清已經在思考是狐貍先死，還是她先死的時候，火狐貍突然搖身一變，化作了一個二十出頭歲，身着大紅袍，容色妖豔的青年。

“女人，我來救你了！”青年轉身擋在她身前，五指化出利爪迎向談宏放的鐵錘。

裴妙菡冷哼了一聲，收回了擡到一半的手。

“哇，你這狐貍竟然是狐貍精。”蘇鳶邊吐血邊贊嘆，“不錯不錯，只要他……”

他們已經合力把談宏放打殘了，只要陽曜補刀補得好，就能……

然而蘇鳶話都沒說完，就見一身紅衣的青年被扇飛了出去，半空中重新變作一只火狐貍，癱死在地上。

“……”蘇鳶一口血把自己嗆到了。穆清清趴在地上捂臉。

“殺了你們！全都殺了，給我喂劍去！”他失了視覺，如鬼影一般在殿中游蕩，碰到一人就用魔氣捆起丢到火中。

穆霜晴掩唇抑制住驚呼，小心地躲避，卻不小心踢到一個茶杯。

咕嚕咕嚕——杯子滾了開去。

這裏怎麽會有茶杯的？她杏眸圓睜，與不遠處的尹和澤對上了視線，心中生起了巨大的恐慌。

“哈哈哈哈哈，這裏還有小老鼠。”談宏放聞聲，獰笑着如惡鬼一般朝她撲來。

穆霜晴摔倒在地上，絕望地瞪大眼，淚水從眼眶溢出。

不，她不想死。

忍着丹田劇痛，穆霜晴強行再擠出一簇火苗，只有小小的一點，便昏厥了過去。

就在這時，嘭——地一聲，屋頂被擊碎了，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劈在談宏放背上，讓他的眉心碰巧撞上穆霜晴手中的火。

本來這點火根本無法燒死魔化的談宏放，而劍氣也無法一招讓他殒命，但偏偏就這麽巧。

穆清清微微側頭，抱起昏過去的火狐貍，忍不住小鼓了下掌。忽而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擡頭看去，與從屋頂的破洞處躍落的清隽少年對上了眼。

破岳山莊的少莊主，紀寧琛。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