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逼瘋

最終他們還是沒赤誠相對, 因為穆霜晴醒了後鬧的動靜，大到驚起了所有人。

穆清清和裴妙菡趕到之時, 蘇鳶和紀寧琛正嘗試安撫。只見她像呓語般嚷嚷着各種人名, 一時是“爹爹要殺我”，一時抱頭縮進了床帳之中“燕霓，不要怪我”, 一時是眼角含淚“師兄, 我不想殺你的”……

“啧，你這未婚妻的經歷挺豐富的。難道是造孽太多, 遭反噬了？”蘇鳶一手提着想撲過去搞事的陽曜, 一手摸着下巴感慨。

她還以為這種人不會存在愧疚感，畢竟他人的一切付出于她都該是理所應當才對。

紀寧琛沉默了幾息, 垂目道：“我很抱歉。”

“紀少莊主，你也太老實了吧, 竟然還真幫她道歉了？”蘇鳶像是看到新物種一般, 目光上下端詳起他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有這種覺悟，我是否應該祝福你們？”

火狐貍被提着脖子，但很給面子地四爪鼓掌：“冤大頭你好。”

紀寧琛：“……”

他深刻體會到這幾個人之所以跟裴妙菡走得近, 是完全有道理的。

“你們就一直幹看着她發瘋？”裴妙菡半披着發立在門前，惡聲惡意地瞪着眼。面色比方才紀寧琛撞見她更要差, 可見兩人回去後定鬧得不愉快。

紀寧琛擔憂的目光側向穆清清, 對上她平靜無波的眼神, 深覺自己多慮, 不由地一笑。然穆霜晴看到從裴妙菡身旁擠進來的穆清清後, 瘋得更厲害了, 立刻指着她大喊大叫道：“你就是輕輕！你是故意回來報複的，害死了師兄，還想來害我！”

“穆道友怎麽每次都愛拿這個由頭說事啊？”穆清清揉了下被吵到的耳朵，“翻來覆去也不見煩，難道我真跟穆道友的妹妹長得很像嗎？”

蘇鳶站出來作證，配合地點了點頭：“是啊，一直揪着不放，是聽不懂人話嗎？”

“你師兄明明是想奪我妖丹不成，被熊妖打殘，又在壽宴前不知所蹤。”陽曜作為二號證人兼受害人，更加理直氣壯地控訴，“況且你剛才不是還說漏嘴，說丁志明是你殺的嗎？屍體都找不到，該不會是被你一把火燒了吧？哇，恐怖的女人。”

瞬間背上了“殺人兇手”的名號，形容詞也從楚楚可憐質變為恐怖陰險，穆霜晴從沒收獲過這個待遇。

她粉唇輕咬，含淚環顧周遭，發現基本都是穆清清派系的人。原是自己不知不覺落入到狼窩之中，怪不得形勢一邊倒，沒人願為她說話。

目光突然捕捉到安靜站在一旁，與所有人都隔着距離的紀寧琛，穆霜晴頓時大喜，希冀地朝他伸出手：“少莊主——”

她在玄離派大殿上的驚鴻一瞥不是夢境，他真的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

“穆道友。”然而紀寧琛只朝她點了點頭，就連穆霜晴踉跄着想下床朝他走來，都沒有伸手去接。

穆霜晴摔在地上，懵了一息後痛苦地抹起淚來：“少莊主，你要相信我。玄離派殿中那日，這女子拿出封印了玄冥刀刀氣的符咒。衆所周知，玄冥刀是落楓派掌門傳代的命刀，刀符更是保命之物，只有掌門才能煉制。她只能是我爹一年多前才接回來的小女兒，我的胞妹穆輕輕。”

“輕輕，你第一次出門歷練，爹爹那麽疼你，肯定給了你不少保命的手段。”話畢後，她又轉向了穆清清，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當時被藤妖偷襲，大家都太慌亂了，沒有第一時間顧及到你。你是因為這樣才對我們懷恨在心的嗎？回來了也不跟我們相認，還冒充無念山莊的人，設計陷害大師兄，致使他失去了手足。”

“輕輕，大師兄雖然對你嚴厲，但這也是他身為門派大弟子的責任。你怎麽能因為這些小矛盾就害他成為廢人呢……”

“嘔——”

穆霜晴還未說完，突然升起的幹嘔聲，讓所有人都把目光定到了火狐貍身上。

“不是我！”陽曜舉起爪子，猛搖頭，“是他！”

視線轉到紀寧琛身上，衆人表情各異。雖然很出乎意料，但是真實發生。

少年一手撐在茶桌上，腰身微躬，一手尚還掩着唇，眼尾因難受而染上了薄紅。

“紀少主，原來你是這等真性情之人，是我看走眼了。”蘇鳶不吝啬地豎起大拇指。

“真男人，佩服佩服。”火狐貍用力鼓掌。

“我、嘔——”紀寧琛用力地捂緊唇瓣，剛想解釋，結果對上穆霜晴的眼神，又忍不住幹嘔。

“少莊主，你為何不相信我？”穆霜晴忍受着丹田劇痛，面上柔弱易碎的表情在這一刻真的破碎了，捂着心口難以置信地落淚。

從第一次見面到與他定下婚約，她一直都把他如珍寶般放在心裏，現在他竟然聽她哭訴能聽吐了？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所以說，你拼命想證明我是穆輕輕是為什麽呢？”穆清清嘆了口氣，上前兩步，隔在穆霜晴和紀寧琛之間，“想把自己遭遇的不愉都怪罪到我身上，從而自己還能清白無辜嗎？”

“我沒有。”穆霜晴哭訴道，無論是支持她的黃淑媛，還是高燕霓，亦或是丁志明和尹和澤都不在她身邊，她現在就是孤立無援，“你承認自己就是穆輕輕了嗎？你承認這一切都是你算計我，害我至此嗎？

“沒有哦，”穆清清歪頭，露出比她更加無辜的表情，“你為何會那麽肯定穆輕輕要害你呢？”

“你一直強調的刀符，是我撿的啊。那日路過北嶺，一陣風把它吹到我手裏，可能是哪個倒黴鬼想用卻沒來得及吧。如果像穆道友說的能留多點時間，說不定就用得出去呢。”

那樣就沒人會死了。

她本來只想的是吃瓜看戲。

少女含笑躬下身，貼到穆霜晴耳側，緩緩問道：“所以穆元德想殺你，是因為穆輕輕嗎？高燕霓和丁志明，是穆輕輕讓你殺的嗎？算計陽曜和焚毀尹和澤的手，是穆輕輕指使的嗎？”

“不是哦，都是因為姐姐你呢。”

是她鸠占雀巢，貪得無厭，虛情假意，自以為是。

穆霜晴的杏眸突然睜大，瞳孔巨顫。在她發出刺耳的尖叫之前，穆清清已先一步退開。

後頸被手肘劈落，穆霜晴瞪着眼睛終是昏了過去，始作俑者嫌棄地拿出帕子插手，不滿地吐槽：“早敲暈了事，為何還讓跟她多費唇舌？”

“快點收拾好，準備出發。”

穆清清垂目看着被裴妙菡扣住的手，乖巧地順着力道跟她出了房門，餘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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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把姐姐逼瘋了呢。”回到東側的院落，在裴妙菡松手後，穆清清遺憾地嘆了口氣。

都是熬夜的錯，她竟然把羊毛薅狠，等于涸澤而漁了。把女主刺激成這樣，原著劇情還能順利發展嗎？

“不會瘋。”臉突然被托起來，穆清清擡頭對上了裴妙菡的視線，竟是意外能讓人安心的眼神。好像在她面前做出哪怕叛經離道的事，都能被容忍的，可以沒有任何負擔。

“別把人想得太脆弱了。就算有問題，做成傀儡也能讓她按你的想法走。”

穆清清眨了眨眼，把她的手拉下來，一本正經的糾正：“不要說那麽恐怖的事，我會做噩夢的。”

裴妙菡嗤笑了一聲，松開手。

等兩人出院門時，其他幾人都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

火狐貍習慣性往穆清清處跑，到了近前才發現她沒有背上布袋：“女人，你這是忘帶行李了嗎？”

“到這裏就夠了，你回去吧。”穆清清把裙擺從他的爪子底下解救出來，“如今你已有自保之力，觊觎你妖丹的人也在我們手上，再加上你對樹妖的妖氣有應激反應，繼續深入的話還得我們花費精力照顧你。”

千年樹妖和妖宗主祖輩原本就是死對頭，屬于聞到對方氣味都會輕則打噴嚏，重則嘔吐的狀态。原書裏，妖宗主就是利用了穆霜器吞噬陽曜的妖丹的特點，成功讓千年樹妖把她鎖定為敵人。

吞并了妖丹的女主可以踩着樹妖升級，但陽曜只是設定裏一個被炮灰掉的邊緣男配，女主能幸運躲過的困境于他而言都是死局。

那如果沒有陽曜的妖丹，他們還能順利進入千年樹妖村嗎？

穆清清此番舉措是做了細致考慮。

原書裏，穆霜晴是進入樹妖村裏，被喬裝打扮的紀寧琛救下，這說明紀寧琛知道進去村落的路。

既然是他自己提出拯救未婚妻，那就由他來帶路也理所應當。

“女人，你這是對我利用完就丢掉嗎？”陽曜震驚到整只狐貍都陷入了石化狀态。

穆清清把裝好丹藥的錦囊抛給他：“你出事了，還會連累我們，趕緊回家找你爹去。”

“我真的走了……”陽曜沉痛地瞅了下已在車轅上蓄勢待發的蘇鳶和紀寧琛，又瞅了眼根本就懶得給個眼神的裴妙菡，發現沒人挽留他。

走就走，老子才不稀罕呢！

他叼起錦囊，悲憤地狂奔離開。

就在穆清清一只腳踩上車轅時，突然被人往後一拉，陷入到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火紅色的頭發飄落到頰邊，輕輕掃了下就完全離開。

“女人，你要平安回來，等我去無念山莊提親！”

比焰色更熱烈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裴妙菡頗為不爽地捏緊拳頭：“找死。”

當時就應該把他宰了。

“出發吧。”蘇鳶揚起缰繩。

兩輛馬車先後進入密林之中。

紀寧琛仰頭看向某個方向，手中微微收緊，暗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