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終章④

封魔之地在無念山莊, “開門之鑰”由破岳山莊掌管，這是兩大仙莊維持平衡的關鍵。

所以封魔之地不可能輕易轉移到破岳山莊。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她眼前的, 并非真正的陣法所在。

“但這裏一定有到達封魔之地的方法。”

穆清清回憶當初蕭渝心墜落的位置, 在花壇附近摸索，見陽曜抱臂立在一旁哼哼唧唧，喊上他來幫忙, “你應該知道如何啓動陣法的吧？”

“老子才不知道。”陽曜沒好氣地回道, “老狐貍說過那不是好東西，他自己已經脫不開身了, 但從來不讓我碰。我觀你修為不差, 靠自己也有機會飛升，沒必要走這種歪門邪道。”

話是糙了些, 确也是真情實感。

穆清清默了一息，決定領他的情, 先為自己先前的态度道歉, 并解釋道：“很抱歉，我是為了救一人急上頭, 才遷怒于你。”

“是那個奸夫嗎？”陽曜哼了聲，探頭張望，“他死去哪了？掉封魔之地了嗎？”

銀光一閃, 穆清清擲出的長刀，釘在了陽曜鞋尖前不到三指的距離。她好像懂蕭妙寒為何要揍他了, 這家夥當真欠揍。

陽曜毛發炸起, 往後躍了數步, 眼神小心觀察, 見穆清清沒有補刀的打算, 才踮着腳尖繞過長刀, 鬼鬼祟祟地走到陣法前。

破岳山莊內舉行的仙盟大會已接近尾聲。散會後，兩莊三宗五派的宗主和精英弟子單獨留下，由紀寧琛負責接待。

戴着面紗，美目微合的女子安靜地立在一旁，清冷如天上月，絲毫不在意落在身上打量的目光。

紀寧琛若有所思，正要收回視線，肩上突然被人重拍。蘇鳶路過他身旁，大大咧咧地主動招呼：“紀少主，別來無恙。”

“蘇劍君。”紀寧琛神色收斂的極快，從容地回禮，“自玄離派一別，已有些時日。恭喜蘇劍君成為斬月派少宗主。”

“暫代罷了，誰讓師父閉關了，其他人又都打不過我。”蘇鳶瞥了眼另一邊面覆冰霜，眸似利劍，跟換了個人似的女子，半真半假地道，“真要比，哪比得過你的未婚妻，幹掉老爹，直接都是宗主了。”

紀寧琛唇瓣微張，欲言又止。可蘇鳶擺擺手，似乎真是來打招呼的，象征性磕叨兩句便走到了一旁，與其他人碰面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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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簾後觀察了半晌後，鶴袍清顏的中年人緊蹙的眉頭略微松開，笑着走出：“看來此次各宗門都提前了傳承，煥發出青春活力。”

“紀盟主。”衆人皆停下了手上的事，與紀鶴先見禮。

這位便是兩大仙莊之一破岳山莊的莊主，亦是仙盟公選的盟主，如今修仙界修為最高之人。

“落楓派是穆賢侄，斬月派是蘇少君，玄離派和魂宗來的也是年輕的面孔。”只有破岳山莊、佛宗、妖宗、觀山書院和靈樂派是老熟人。

一半一半，是從未有過的事。這五年間各派都出了不少變故，就像預謀而起一般。

紀鶴先代表着嫡脈的淺棕色眼眸斂起，銳利的目光環視一周，最後落到戴着面紗的女子處：“還有……裴賢侄。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看來裴莊主很愛惜你，竟把你藏到了現在。”

蕭妙寒敷衍地回了一禮，沒有作聲。

“你們随我來吧。”

紀鶴先拂袖離開，紀寧琛側身做引：“諸位請。”

穆霜晴陰骘的目光在蘇鳶和蕭妙寒身上劃過，第一個跟上。其他幾位老熟人互相禮讓，倒沒想到會被她搶了先，便也陸續離開。臨時被委命的古觀海與魂宗的少宗主，及蘇鳶結伴一起，最後是孤身一人的蕭妙寒。

紀寧琛想與他同行，但蕭妙寒沒有等他的打算。紀寧琛無奈地笑了笑，識趣地慢了一步，墊後。

行至黑巷中，光線減弱，紀鶴先突然停步，夾雜着威壓的聲音如鐘鳴內震中炸響：“你們當真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

穆霜晴當先開口：“家父有交代過，請盟主放心。”

聲音清脆，只是細品的話，重音落得奇怪，着重強調了一頭一尾的“家父”及“放心”。

紀鶴先心照不宣地壓平了嘴角。

穆霜晴繼任落楓派的宗主後，把負傷的穆元德軟禁起來，從他口中得知了不少有趣的事，包括仙盟大會的真相和她的身世。

用了諸多手段，直至從穆元德口中問不出再多後，穆霜晴立刻趕到破岳山莊與紀鶴先相認。

相比于平庸無用的穆元德，自是紀鶴先作為她的生父更加喜人。更何況她娘還是魂宗的宗主。

想到這裏，穆霜晴對穆元德，乃至黃淑媛的恨意更深：若非那蠢貨自作聰明，她本該是尊貴無匹的仙莊少主，怎還會淪落到被那些狗碎欺淩？

紀鶴先對此，片刻的驚訝過後樂見其成。新女兒資質及修為不差，心性堅韌果決，還能名正言順把落楓派掌控在手中。只是她和紀寧琛的婚事需要另行……或許也不必，繼續維持對他的好處更大。

“莊主閉關前有交代。”相比之下，其他幾人有答得磕磕碰碰的，蕭妙寒則是平淡。

蘇鳶直白地出示手中的劍算作回應：“清風明月劍已由我繼承。”

紀鶴先眸中有冷色一閃而過，領着衆人過了暗門，來到雕刻着繁密陣法的房間內。

石門方合攏，燭臺未亮，紀鶴先身影一閃，出現在蕭妙寒身前，五指成鈎，捉向他的喉口！

……

“我猜測這陣法應該類似傳送之用。真正的封魔之地不在這裏，亦不在破岳山莊。”穆清清摸索到陣盤前，蹙眉道。

可惜她不懂陣法，不知道往裏加血有沒有用。

穆清清拿着長刀對着陽曜比劃，把他氣得瞪圓了眼。

……

紀鶴先出手極快，蕭妙寒反應再敏銳仍來不及躲閃，遮面的雪紗被他勾下。

燭臺亮起的那一刻，橙黃色的柔光灑落在女子風流潋滟的眉眼，鍍上了一層碎金。墨發半挽，白衣翩跹，桃花眸中盛了晶瑩的月光，宛若谪仙臨世。

其他人看愣了眼，本想問紀鶴先此舉何意，卻在看到蕭妙寒絕色的容貌後化作呆頭鵝，失了言語。

“真像你娘。”紀鶴先最先回神，看到蕭妙寒的臉，他才算放心下來，毫無芥蒂地笑道，“事關重大，需要先确認身份，想必賢侄女不會計較。”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把面紗收起，轉身踏入陣法之中。

蘇鳶擔憂地看向蕭妙寒，還好他只是捏了下指尖，神色不改。

衆宗主跟随而入，身影漸漸消失陣法中，只餘下精英弟子守在外。

……

“你來。”穆清清把刀推過去。

“不行，老子的血可珍貴了。”陽曜跳閃躲開，控訴道，“女人，你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一人一狐推攘期間，不知道觸動了哪處，陣法竟然啓動了。

紅光從地上冒起，腳底一空似被扣上沉重的枷鎖，不等兩人反應過來，便筆直地墜落。

“啊啊啊啊——”

扔出向善绫也無法止住下落，穆清清始知狐貍的尖叫那麽刺耳，一時不知道是先捂嘴，還是先捂住耳朵。

掉落一直在持續，期間明明沒觸碰到任何東西，卻像是被夾擊一般，五髒六腑颠簸得要移位，穆清清忍得腦袋發麻之時，壓力驟消。

她沒來得及動作，就落入到一個溫熱的懷抱中，對上了少年睫毛微顫的淺棕色眼瞳。

“蕭姑娘為何會從天而降？”紀寧琛手臂微沉，接住了少女，詫異地問道。

确切來說，是從房頂突然出現。

陽曜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同樣是未适應過來，他筆直掉落在地上，沒時間喊痛，先撐起來吐了再說。

穆清清拍了拍紀寧琛的肩膀，從他懷中跳出。雖然她也很難受，但現在不到喘口氣的時候。

紀寧琛的态度暫且忽略，其他人卻對他們虎視眈眈。已經有人舉刀朝陽曜砍去。

穆清清抛出向善绫把刀刃擊退，擋在陽曜身前，腿向後踢了他一腳：“趕緊起來，要沒命了！”

這話仿若信號發起，守在陣法前的精英弟子立刻朝他們攻擊。

穆清清現今的修為應對起來還算輕松，可她要分心看護跟死魚沒兩樣的陽曜，主要還要提防莫測難明的紀寧琛。

然而穆清清剛把玄離派的兩個弟子纏住，便看到紀寧琛沖過來舉劍……把靈樂派的樂修敲暈了。

“少莊主？”相較于穆清清的愕然，其他宗門弟子是驚恐。

紀寧琛竟然幫這兩個潛入密地的賊人對付他們！

不曾猶豫，有一再二再三便是順理成章，紀寧琛收劍時，陽曜才剛吐完：“陣法什麽辣雞，好惡心，我又要吐了，老子要不行了！”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出來了，環顧四周，紅眸中又驚訝又好奇：“這是哪？這家夥怎麽在這裏？不會是破岳山莊吧？”

穆清清：“……”要捂他的嘴已經來不及。

紀寧琛恍然大悟：“原來蕭姑娘和陽少宗主是通過陣法從……無念山莊過來的？”

穆清清強裝鎮定地盯着紀寧琛反問：“那紀少主是在不知道的前提下，幫我們把你的同夥擊暈？”

紀寧琛啞口無言。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出手，就像下意識不想她被圍攻，落入絕境一般。

穆清清清了清嗓子：“所以少莊主現在可以接觸女子了？”

紀寧琛：“？”話題這麽跳躍的嗎？

随即他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穆清清墜落，他伸手接住了她。

紀寧琛立刻轉身要吐。陽曜卡着喉嚨，也受不住。

場面一度變成兩個人看了一眼穆清清後，轉身狂吐。

好怪……再看一眼，還是好怪。

“你們自便。”看到面前的陣法，穆清清準備踏進去，卻被紀寧琛拉住了。

“危險，那裏不是蕭姑娘能去的地方。”紀寧琛捂住唇，艱難地道。

“果然，”穆清清甩開他的手，帶上了幾分嘲意，“紀少主是知情的。”

兩莊三宗五派的宗主和繼承人，就沒一個正常人。

紀寧琛承認，卻擋在穆清清面前，淺棕色的眼眸清澈見底：“如果蕭姑娘要去，請讓我一起。”

“為何？”穆清清好奇道。從紀寧琛痛擊隊友開始，她就更加看不懂他了。

“或許和蕭姑娘的理由一樣。”紀寧琛嘴角露出淺笑，少年氣質幹淨，意氣風發。

在看到蕭妙寒和蘇鳶進去時，他有種預感——或許這次會不一樣了。

“紀少主還是一樣的不說人話。”穆清清挽起向善绫，沒放松警惕。自從上次被蕭妙寒指出她被紀寧琛牽着鼻子走後，她就不想聽這家夥再說模棱兩可的話了。

紀寧琛摸了下鼻子，随即坦然道：“那作為允許同行的交換，我告知蕭姑娘破岳山莊之事如何？”

穆清清本想把他打暈了了事，但紀寧琛用一句話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并非紀鶴先的親骨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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