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談條件

呆呆地看着沈玦端着可樂和杯子走進來, 江螢扶着門把手，有些不知所措，門一關上, 更不知該作何行動。

總覺得面前的人和平時她認識的不一樣……

他把盤子放在茶幾上，看了江螢一眼, 表情有些奇怪, 随後溫和問：“怎麽腿上這麽多包？”

江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大概是快要下雨的緣故，蠓特別多，剛才在他們樓下快被咬死了。她又不想進大堂裏等，覺得裏面的保安和前臺都好嚴肅，總盯着她瞧。

“在外面等的時候被蠓咬的。”

沈玦沉了沉, 起身從櫃子裏找什麽, 又問：“怎麽不坐？”

江螢覺得他好像又熟悉了一點, 便乖乖坐在了沙發上。

他拿了一盒藥膏過來，蹲在了她面前，立刻就要擰蓋子給她擦藥膏，驚得江螢連忙奪過藥膏：“我自己來擦就好了。”

他微微抿笑，站起了身, 十分閑散地說：“今天來找我, 這麽快就想清了？”

江螢一邊擦藥一邊郁悶道：“再不想清，公司都要完了。”

“看來你還算聰明。”他坐在了旁邊一側的單人沙發, 幫她擰開了可樂瓶子, 倒了大半杯可樂在玻璃杯裏。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 你就在醫院的便利店裏喝可樂。”他笑,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喝可樂？”

“不是喜歡, 就是突然想喝。”

江螢擦好藥, 去衛生間洗了一下手，這才再次坐下。

也許是因為沈玦還跟以前一樣，讓她逐漸平靜下來，她突然不想喝可樂了。

便直接打開帆布包，把那份合同拿了出來，直接遞給他。

“給你。”

沈玦有些驚訝：“這麽開門見山！”

江螢奇怪地說：“都已經做了決定的事，為什麽還要扭扭抳抳呀……爽快點不好嗎？”

他笑了笑：“很對，倒顯得我格局小了。”

“你先看看合同吧，我可是寫了不少條件的，你要是不同意……”

沈玦打斷了她的話：“說了，只要不違法亂紀，我都同意。”

他一點兒也不打算細看。

江螢不解地說：“那萬一我要你整個身家呢？”

他淡淡一笑：“都給你。”

擦！

江螢心裏飙了個髒字。

這個人一定是瘋了，還是他準備領證之後搞打擊報複？畢竟一旦領了證，他們的問題就是家庭內部問題，現在很多分了手的男方對女方做惡劣事，相關部門都會以一句感情糾紛輕飄飄掩蓋過去。

江螢十分不安。

“但以我對你的了解，縱然我想給，你也不會要。”他又說。

江螢懸着的心落了地。

他是基于對她的了解才那樣說的，那就沒問題。

“可是，你還是看看吧。”

“不必。”

他只看着她盈盈地笑，笑容這樣好看，江螢有些受不了。只好翻開自己這份，逐一解釋起來。

“還是有些地方你要知情的……”江螢說道。

“嗯，你說我聽。”他甚至十分舒适地靠在了沙發後。

江螢悶悶地道：“第一，我不想讓學校裏的同學知道我已經領證了，我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告訴相關的人。”

“這個自然，情理之中。”

“公司方面，你投資之後股權會重新分配，但是不管你出資多少，你的股權占比都有上限，不能大于或等于我和我姐姐加起來的占比，以及，我們不會讓出管理權的。”

他輕聲笑，有些欣慰似的：“看來你還是學了些東西的……我的股權占比比你們姐妹低，完全沒問題。”

其實這一條已經很過分了，他的表情卻絲毫沒有猶豫，語氣還這樣輕松，好像是随便讓出一件衣服……

“還有，我希望你能在具體談合作的時候，把鄭培踢出管理層。”江螢堅定地說。

沈玦輕松閑适的表情這才凝了起來：“鄭培？不是你姐夫麽？”

“雖然是我姐夫，但我們家公司會變成這樣，他是罪魁禍首，我希望他不要再來禍害我家公司禍害我姐姐了，最好他能同意離婚。”

沈玦小小地沉默了一下，鄭重點頭：“好，只要你需要，我能讓他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江螢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反思一下自己的要求這麽多這麽過分……

但還有更過分的……

“還有一條，我希望你能先投資，我們再領證。”江螢看着他沒有更改的表情，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耍賴皮的，只是我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還要再過一周，才能領證。但公司是一天一時都耽擱不了。”

他點頭：“當然，我記得你的生日是在下旬？”

“是。”江螢說道，這才發覺沈玦是真的挺了解她，想必也做了背調？也是，人家掌管着這麽大一個集團，怎麽會是吃幹飯的二傻子。

“那麽，我們就在你生日這天去領證，也算有紀念意義。”

江螢點頭，前面這些條款真的很過分了，生日當天領證根本不算什麽。

他饒有興致挑了一下眉：“還有麽？”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

“唔……就是……”

确實還有最後一條……江螢卻很犯難，因為真的很難啓齒，她猶豫起來，不知如何開口。

“要不你自己看吧。”江螢難為情地道。

沈玦好奇地拿起了合同，翻到最後一條，随後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耐人尋味。

“你笑什麽呀，還是你不同意，想反悔了？”

他放下合同，端過了桌面上的可樂，飲了一口：“反悔？”他悠閑地搖着可樂，好像在晃一杯紅酒，舉重若輕地說，“我不同意才要後悔！”

“我會笑，不過是忽然想起了你爸爸在病床上跟我說的。”

爸爸？江螢頓了頓：“我爸說什麽了？”

“他說你表面上看起來憨憨傻傻單純得很，實際上并不是，骨子裏是拎得清的。反倒是你姐姐看起來精明能幹，實際上是個感性的人。”他看向江螢，“你拒絕我那天我就見識到了……對于我的示好，你拒絕得挺爽快，在這種節骨眼，你又答應得很堅定，而且絲毫沒有大意。”

江螢：“……”

這樣的評價，其實爸爸在他還能清醒思考和表達的時候也有跟她講過。

“小螢，你姐姐比你大幾歲，只能先由她接管公司，但是我對她其實還沒有對你放心，等你長大了，記得幫你姐姐一把，她雖然看起來成熟，實際上骨子裏沒有你堅強。小時候你姐姐學游泳，嗆了水就不肯學了，你是堅持一定要學會……”

但實際上，爸爸的離開，對剛好處在青春期的江螢打擊超出想象，也就現在，江螢才慢慢地感覺自己好像是長大了。

“沒問題。”他寵溺地笑，“我接受。”

最後一條，赫然寫着：“在契約婚姻期限內，二人不得發生親密關系，同居而住，要分房睡。”

誰讓他在合同裏寫了，婚後要住在一起，要同居的……既然不能分居，那只能分房喽！

其實江螢也有想過，他明明都不行，自然也發生不了什麽吧，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寫明了比較好。

他果然爽快地答應了，看來是真的不行。唉。

欸？為什麽自己要嘆氣？

“既然這是最後一條，那麽簽字吧。”

“還有，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

“你真的是出于哄騙爺爺才想契約結婚的？”

沈玦深深地望向她，輕笑道：“說實話？那是其中之一。”

“之二呢？”

“你爸和我爸是老相識，他們二人都已經故去，看到老一輩辛苦創下的事業即将消失，我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覺，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局面。至于條件是和你結婚……唔，怎麽說呢？我想體驗一下這種并未戀愛就直接進入婚姻的感覺。”

江螢內心深處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是啊，這些原因才是真實可信的！這樣才說得通……

她一時啞然起來。

沈玦看着她：“怎麽，還不信？”

“不，簽字吧。”

他去辦公桌上拿了印泥和簽字筆，龍飛鳳舞地簽好字，又摁了手印，把手裏的合同遞給江螢，再簽江螢簽好的那一份。

兩份合同簽好，沈玦還扯了兩張紙巾，遞給她一張，擦拭了一下手中的紅印泥，好像松了一口很長的氣，說道：“契約既然已經締結，你已經無法再反悔了。”

江螢點頭：“那當然，我還是很有契約精神的。”

沈玦：“這麽篤定？怕只怕先違反契約的那個人是你。”

開、開什麽玩笑，她怎麽可能會違反契約！

江螢哼道：“我要是違反了契約，我就是小狗！”

他一如既往地淺笑，沒有再說話，只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要回學校泡圖書館刷題了……”江螢說道。

“也好。”

他說着，從抽屜裏找了一張卡。

“這張卡你先拿着，方便出入公司門禁、使用個人電梯，下次過來，不要再在外面傻傻地喂蟲子。”

江螢接過卡，收拾收拾準備閃人。

沈玦送江螢出辦公室的時候，張萱不由自主看向了他們。

她站起了身，向沈總和江小姐點頭：“沈總，會議那邊在催。”

“嗯。”他的聲音變得慵懶，接着一秒變冷，“通知人事部，物業管理部消殺工作沒到位，導致公司大堂入口蠓蟲茲生，本月績效獎金，部門經理及主管全部取消。”

他的語氣那樣冷峻，話鋒像刀子一般，驚得辦公區的人都噤了聲。

江螢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時止住了呼吸……

作者有話說：

某玦：給媳婦報個仇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