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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1)

樞的舉動已經說明了這一點。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協會裏有着什麽，但是他知道的，在協會的地下深處藏着“熔爐”的用處——萬一熔爐的火因為鬥争熄滅了的話——必然會發生無可挽回的事情！

而且，那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被一條拓麻稱呼為“拓也“的家夥，應該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吧？他甚至還知道這裏有着始祖的氣息……

因為連純血種都能夠殺死的武器力量的源頭就是熔爐中「原石」的熔液，也被稱為，「源金屬」。

在千萬年前，一位始祖把她的心髒投入了熔爐中，賦予了吸血鬼獵人武器與力量……

如果那個東西崩潰了的話，一定會……

“如果要這麽理解的話……并不是不可以。“玖蘭樞揚了揚下巴。他暗紅的眼底彌漫着血一般的紅色，看起來猙獰地讓人移不開視線。

在這種情況下，玖蘭樞根本沒有想要解釋什麽的意思。與其解釋清楚，讓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目的，倒不如直接行動就好了，反正最後能夠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站在他旁邊的一條拓麻動了動嘴唇，剛準備說什麽，就被玖蘭樞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

“樞哥哥……”黑主優姬再怎麽想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的形勢。明明前兩天還是那麽和諧的關系，現在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玖蘭樞竟然選擇站到了理事長的對立面去了。這樣的情況讓這位并沒有接受到太多的黑暗面的思想的教導的女孩子覺得非常不适應，直覺地就想要阻止這樣的事情。

“只有優姬是我最不想傷害到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自己哦。”玖蘭樞的聲音在黑主優姬的耳邊響起。然而他還站在原處根本沒有動過，身形挺拔修長，看起來英俊不已，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是非常優秀的樣子。黑主優姬詫異地看了看身邊的錐生零和黑主灰閻，兩個人對玖蘭樞這句話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她愣了愣，突然想到……難道，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到的？這是純血種的力量嗎？

可是為什麽呢？樞哥哥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

黑主優姬有些茫然地想。

“因為，優姬是我最珍愛的妹妹啊。”誰也不想在昏暗寒冷的森林裏一直徘徊到死，而優姬則是他在徘徊過程中偶然間看到的陽光……

“……那麽……你們都在愣着幹什麽？以為這裏是鬥獸場嗎？！”黑主灰閻推了推眼鏡，神色冷冽地斷然一聲大喝：“還記得你們的任務嗎！如果不是為了等他們自相殘殺而坐收漁利這種卑鄙的想法——就先去抓住那個打破協定入侵協會的家夥！”

“把自己的工作——給我想起來！！！”原最強獵人，現獵人協會代理會長黑主灰閻對着在場所有正在圍觀塞巴斯蒂安的打鬥和玖蘭樞與他的對話的吸血鬼獵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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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麽說，衆人才猛然驚醒，呼喝着朝着玖蘭樞和站在他的身邊的一條拓麻沖了過去。而正在和玖蘭李土纏鬥、同時還沒被稱為“争鬥的獸類”的塞巴斯蒂安朝這邊看了一眼，發現玖蘭樞的行動并沒有受到什麽限制的時候心裏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而就在這一走神，對方的血鞭狠狠地抽上了他的身體，身上頓時破開一大道口子。

“哦呀哦呀。不小心走神了呢。”塞巴斯蒂安遺憾地說道，然後眼中紅光一閃，手中突然就出現了更多的刀叉，漫不經心地朝着對方甩了過去，然後在意料之中地看到玖蘭李土也挂了彩，才笑眯眯道：“看樣子我也該嚴肅點了呢~”

雖然說他現在最想和一條拓麻換一下位置……但是塞巴斯蒂安知道目前的狀況：如果是由一條拓麻來對抗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而玖蘭樞本身則是因為對方是将他從沉睡中喚醒的主人，因為“絕對命令”的存在更是不可能選擇和玖蘭李土直接對戰……所以，現在的組合才是最合理最有效的。

“如果不是你的話……在場所有人大概都不能夠阻止我的。”玖蘭樞一甩手，圍在他的身邊的一些獵人們就全都被他的力量壓倒。他趁着這個時間猛地一翻身，動作靈巧飒爽地閃到了戰鬥圈的邊緣。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對面的黑主灰閻，微微笑了笑，然後閃身順着一邊的樓梯往地下而去——那裏，是波動的源頭。

“理事長，我的初衷從未變過。”

不論是入侵協會也好……還是其他，都是為了「她」的遺願和他本身的宿願。

86Chapter 81

玖蘭樞的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黑主灰閻臉色難看地和趕來的夜刈十牙對視了一眼，狠狠地皺着眉,也只能是低罵了一聲然後追了上去。

玖蘭樞動作矯健，靈敏地避過了多數路上設置的機關,漏下的幾個也被他給暴力破壞掉了,所以一路上基本算是暢通無阻，沒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

熔爐位于獵人協會塔樓的最下層。玖蘭樞在趕到的時候,那裏還一如既往地散發着熾熱的溫度，他伸手擋了擋,似乎這樣就能夠擋住那過分的高溫似的。

緊接着,只聽轟隆作響間,銀灰色的熔液竟然化作一條條藤蔓似的形态猛地從裏面鑽了出來,塔樓上的磚頭被熔液捅破，噼裏啪啦地掉了下來，揚起一片塵土。

看到這一副畫面，緊随着玖蘭樞跟上來的獵人們都露出了大驚失色的驚恐表情。

“「原石」蔓延出來了！”

“怎麽會這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突如其來的崩塌就連玖蘭樞都沒有想到，他微一閃身避開一條朝着他而來的熔液，眉間也微微皺了起來。

熔爐提前崩潰了……不，不是崩潰，其實更應該說是動蕩。玖蘭樞看了一眼并沒有被攻擊到的獵人協會的成員們。

——這樣的程度并不會讓它徹底暴走，吸收掉所有作為「孩子」的武器，但是身為它最主要部分的血薔薇之槍和狩獵女神卻受到了影響……

玖蘭樞還沒想到什麽別的東西，那邊和塞巴斯蒂安争鬥在一起的玖蘭李土突然用一個假動作閃開了塞巴斯蒂安的攻擊，身形一掠，随手打爛了一面牆壁，便朝着這邊而來。

「讓開！」

悶聲在頭腦中響起來的命令讓玖蘭樞想要攔住他的步伐猛地一頓。掩藏在暗沉目光之下的痛恨讓這位純血之君的表情看起來非常難看，不過就這一剎那的時間，玖蘭李土已經越過玖蘭樞朝着熔爐的方向而去。

“……我……！”

然而，想象中的景象并沒有發生。藤蔓般在這個空間裏翻騰着的熔液化作尖利的形狀，竟然直接從玖蘭李土的替身上穿胸而過。

翻騰着的熔液瞬間被血色覆蓋，被高高舉起的玖蘭李土只來得及發出一記短促的聲音，不過是眨眼間的時間，就化作了一地沙塵。

“……”

這樣的一幕将在場所有人都震懾住了。衆人驚恐地看着輕而易舉地奪取了一個吸血鬼的生命的「原石」，完全無法想象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以純血種為代價……重新構造吸血鬼世界的法則。」

在一驚之後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麽的玖蘭樞露出了懷念而悲憫的神色。已經站在他的身邊的塞巴斯蒂安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暖茶紅的眼瞳裏閃過深沉的色彩。

……玖蘭樞并不因為這個家夥就這麽輕易地就死掉了感到意外。

“啪啦啪啦！”

“轟——”

伴随着巨大的坍塌聲，被玖蘭李土的鮮血浸染的「原石」終于徹底暴走，那些熔液就像是發瘋了似的瘋狂地打破了周圍的牆壁和房間裏的東西，然後猛地朝着圍在一起神色慌亂的獵人們而去。

“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這是——”

獵人們拿在手裏的各式武器再被熔液纏上的時候紛紛開始融化，在這個時候，獵人們才真的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為什麽源金屬會吸收作為它的‘孩子’的武器？！”

“源金屬的自身在渴求力量……”黑主灰閻臉色難看地和夜刈十牙對視了一眼，明明知道現在的狀況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卻對目前的狀況沒有任何的辦法來解決……“居然真的暴走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是，源金屬是想要取回自己的碎片嗎？”錐生零手裏緊緊握着血薔薇之槍，但是并沒有逃離被熔液層層纏上的困擾，他費盡心思甩掉他們的糾纏，但是很快就被锲而不舍地纏了上來，這樣的情況讓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要被拿走了嗎……”站在他的身邊的黑主優姬皺起了眉。她手中的狩獵女神也沒有逃離這樣的情況，她不斷地躲避着熔液的糾纏，但是在不斷崩塌的房間的情況下并沒有什麽明顯的效果。

「冷卻……」

「要……冷卻下來了……」

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讓黑主優姬的動作猛地一頓。

什麽人？

「如果不取回碎片的話……」

“這時候居然還在發呆嗎，優姬……”

屬于玖蘭樞獨有的低沉優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主優姬只覺得腰上一緊，就被玖蘭樞抱了一個滿懷，猛然跌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還沒來得及讓她臉紅一下，在看到她剛才所站的地方瞬間坍塌下去的時候瞬間出了一身冷汗，“謝謝你，樞哥哥……”

“雖然這并不是我最初預定的情況……但是……”玖蘭樞低喃着的聲音幾乎只有在他懷裏的黑主優姬才能聽見，他抱着懷裏的女孩兒落到了一個還沒有被波及到的地方，然後狠狠地把她扣在了懷裏，“現在的你，還真是讓我不放心啊。”

“樞哥哥……？”黑主優姬疑惑地低喚道。

“‘如果我變成吸血鬼的話，是不是就會變得更堅強些呢’，現在的優姬，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嗎？”玖蘭樞旁若無人地反問道。

雖然不知道玖蘭樞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但是黑主優姬還是認真地回答道：“不論是吸血鬼還是人類……我都是優姬啊。不論有什麽困難，總是能夠克服的。”

“如果是優姬的話……我相信着呢。”

伴随着溫柔的話語，玖蘭樞的眼底泛起的血色光芒看起來卻是猙獰而殘酷，掩藏着唇齒之下的獠牙迫不及待地露了出來，然後狠狠地咬上了懷中的女孩子□在他的視線下的脖頸。

“玖蘭樞——！”注視着這一切的錐生零發出了一聲如同困獸一般猙獰的嘶吼，聲音裏的絕望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動容，“你……！”

為什麽要……從他手裏奪走優姬……為什麽要這樣？！

明明嘴裏說着“優姬是最珍愛的女孩子”，但是，卻對着她露出了獠牙——玖蘭樞，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我要殺了你——！！！”嘶啞地怒吼，一抹銀色的光芒驀然從血薔薇之槍的身上爆發起來，瞬間将錐生零層層籠罩起來，而在光芒散盡之後，出現在銀發青年的身上的竟然是無數綠色的薔薇藤蔓，層層糾纏着錐生零的身體，而在兩者相觸的地方則現出淡薄的血跡，顯然是在吸收着他的血液。

他水晶紫的眼瞳中滿是怒火，朝着玖蘭樞的方向舉起了手中因為一時激動而徹底被激發了的血薔薇之槍，聲音冷冽：“玖蘭樞，放開優姬！”

傷害優姬的家夥，絕對不允許存在！

“錐生君，請住手。”躲開熔液的一條拓麻臉色嚴肅地擋在了兩人之間，翡翠色的眼睛裏一片深沉，“我不會讓你阻止這件事的——喚醒純血公主的血脈，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不然，就算是樞的話，也不能游刃有餘地處理現在的狀況。”

“正如一條君所說的……”塞巴斯蒂安笑眯眯地說道，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錐生零的肩膀上，實際上根本用上了讓對方根本沒法動彈的力度，“而且，就算是一會兒……我也不能夠贊同呢，你居然拿着這把樞給你的、會傷害純血種的武器對着他……”

“零……請冷靜些吧！”黑主灰閻看着被玖蘭樞抱在懷裏的黑主優姬，輕輕嘆了一口氣。對面，唇邊滿是鮮血的玖蘭樞擡手咬上了自己的手腕，湊到了神智不清的黑主優姬的唇邊，“優姬她……是樞的妹妹。”

被玖蘭樞抱在懷裏的黑主優姬被動地接受着被喂進嘴裏的血液，那腥甜的味道讓她覺得非常不适，小小的反抗卻被玖蘭樞輕而易舉地抑制住，伴随着流入嘴裏的血液，她緊緊地抓住了玖蘭樞的手腕，那一瞬間，原本及肩的短發瞬間變成長發，屬于純血種的味道從那具身體中蔓延開來，與此同時，大量的記憶湧入腦海。

「世界漸漸被染為紅色，再也回不去了……」

「最喜歡樞哥哥了……」

注視着女孩的少年眸色溫和，似乎是在注視着需要用一生守護的珍寶似的，聲音優雅輕緩，“優姬，我回來了。”

“我今天看見了十年才開一次的玫瑰了哦。”坐下來的少年看着乖乖坐在自己身邊的優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略帶遺憾地說，“原本想摘一朵給優姬的，可是聽說這種玫瑰一摘下來就會枯萎，所以就沒有帶回來……”

“那一定很漂亮吧，樞哥哥。”

“沒錯呢。下一次我會用樹膠将它保存起來帶回來送給優姬的。”少年保證着。

「——這個人是……」

「樞哥哥……」

最喜歡的，樞哥哥。

87Chapter 82

純血種,是吸血鬼世界的頂端。能站上這個位置的只有寥寥幾人,但就僅僅這幾個人，就完全能讓整個吸血鬼世界垮裂崩盤。無數的吸血鬼貴族甚至是人類都在渴求純血種的血液，只要擁有了那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純血,就能夠獲得長久的生命、讓所有人都着迷的容貌、絕高的地位……

而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都遺忘了,成為純血種要背負的一切。

更有甚者,因為無人能敵的寂寞，純血種在接近永恒的生命裏無所畏懼，肆意踐踏任何東西,甚至包括自己的同類。純血種的強大如果演變成了狂亂，那麽,将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可怕後果。

比如陷入瘋狂要奪取始祖力量成為吸血鬼世界頂端的王的玖蘭李土十年前創造的悲劇。

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玖蘭樞都是萬分不想将優姬身體中的純血種的血脈喚醒的。

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純血公主需要大量血液的喂養。埋首在自己手腕間的女孩長長的褐色頭發絲絲縷縷地順了下來，形成相當旖旎的姿态。

玖蘭樞神色溫和地注視着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輕喚道：“優姬……”

雖然說「原石」針對的對象就是獵人的武器和純血種，現在就将優姬喚醒并不是非常正确的決定，但是，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瞬間蛻變成純血種的優姬成為了熔液的攻擊對象，瘋狂地圍住了姿态親密的兄妹二人。

“優姬……”錐生零的呼喚裏帶着猶豫。優姬和玖蘭樞是親生兄妹……那麽，優姬就是純血種……

但是……

「不能就這麽冷卻下來……」

「在完成毀滅之前……自己不能夠毀滅！」

「要讨伐為他人帶去黑暗的純血種的吸血鬼。」

「以純血種為代價，重新建立吸血鬼世界的法則。」

「那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這個是……

玖蘭優姬從玖蘭樞的懷裏擡起頭。懷抱着她的青年容貌妍麗端正，正望着熔液暴發的源頭，神色中帶着莫名的哀傷和悲憫。

她稚嫩的面容上那雙和玖蘭樞有些類似的紅褐色的眼瞳裏似乎跨越了時間，帶着平日裏這個總是狀況百出毛毛躁躁的少女絕對不會有的包容和堅定的色彩。

那個成為了熔爐、鍛造出獵人的武器的、女性始祖的聲音。

——已經成為了執念的願望。

“你已經——足夠努力了啊。在這一萬年裏，已經足夠了。”玖蘭樞緩聲對着空氣中虛無的形象說道，聲音溫柔地就像是在安慰着誰，“所以，請安心沉睡吧，就這樣睡過去吧……而我，會繼承我們的意志。”

選擇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在他猶豫着要不要為了吸血鬼和人類的平衡做出那樣的選擇的時候，這個女子義無反顧地搶在他的前面身先士卒，成為了獵人協會的基石。

而到了現在，就讓他再度繼承這份執念。

“……”沉默在一瞬間充斥在整個協會裏。除了不斷崩塌的石塊撞擊聲幾乎只能聽到在場所有人的粗重的呼吸聲。

時間都似乎已經靜止。

這樣的靜止持續了幾秒鐘之後，然後熔液就像是被直接抹殺掉的吸血鬼一樣，瞬間徹底碎成了一地粉塵。

“快點離開這裏吧，這裏……馬上就要坍塌了。”

玖蘭樞沖着懷裏的少女微微一笑，然後對着神色各異的衆人說道。

幾分鐘之後，衆人站在坍塌成一片廢墟的獵人協會之外，那棟充滿了歷史風塵的建築，在這次源金屬的暴走中，終于只剩了一堆廢石。

###

“關上門和窗，關緊點。”

一回到黑主學院，将承受不住突然蘇醒過來的優姬安頓好，玖蘭樞便讓一條拓麻帶他來到了玖蘭李土本身所在棺木的房間。

那具棺木有着極為普通的外表，外面比銀色的鎖鏈一層層地纏繞了起來。玖蘭樞一邊吩咐一條拓麻，一邊挑開了那些鎖鏈，推開了厚重的棺材蓋子。

“玖蘭李土，剛才身體徹底崩潰的滋味，很棒吧。”玖蘭樞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謀劃了這麽久……再怎麽樣，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吧？”就連他，也同樣沒有想到源金屬會突然崩潰，但是就目前這個時刻，他也謀劃着等了很久。

能夠徹底毀滅這個人的力量。

并不算很寬敞的房間裏，緋櫻閑，理事長，塞巴斯蒂安和一條拓麻，幾個人神色各異地站在那兒。玖蘭樞将所有人聚集在這裏不會是沒有任何目的，但是就連塞巴斯蒂安也只能隐約地猜出點什麽，而不是知道玖蘭樞的每一步動作。

下一秒的動作卻讓塞巴斯蒂安猛地變了臉色，他就站在玖蘭樞的身邊，卻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純血種從懷裏掏出來一把短劍……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對方已經猛地一抖手腕，含着寒光的劍高高揚起，狠狠紮下。

空氣中迅速彌漫的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的芬芳讓一條拓麻的臉色猛地一變，對于吸血鬼來說，純血種的血液對他們有着無法抵抗的吸引力，更何況玖蘭樞還是他心裏最喜歡的人。他抿了抿嘴唇，努力讓自己的神智沒有完全被這甜美的味道虜獲，口幹舌燥道：“樞，你在做什麽？”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的時間，一直站在旁邊的塞巴斯蒂安一步走上前，伸手扳住玖蘭樞的肩，想要阻止他那類似自殘的行為：“樞……”

“沒關系的，”玖蘭樞穩住身形，一動不動，望着被自己這一把劍輕松洞穿的手掌，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傷口處緩緩流下的鮮血，臉色裏卻帶着對手下這個人的厭惡和不齒，“我殺不了他，那幹脆就如他所願，讓他的肉體早一點複活好了。”

就算他能把玖蘭李土打得粉身碎骨，但是也給不了對方致命的一擊，甚至在很多地方會受到對方身為“主人”的語言上的束縛。

——所以現在，好好享受吧，李土。這是你渴望已久的，最為濃厚的玖蘭之血。

而在那之後，你就将迎來最後的末路。

玖蘭樞将手掌按在對方裸|露的胸膛上，鮮紅的血液在那毫無生命力的肉體上彙聚，發出咕嚕嚕的水泡凝聚的聲音，然後被慢慢地吸收掉。

塞巴斯蒂安微微皺起眉。他默不作聲地上前握住了劍柄，手上用力，就想要阻止玖蘭樞的動作。他另一只手仍舊搭在玖蘭樞的肩上，這樣的動作看起來就似乎整個人從背後抱住了玖蘭樞。

“就算不是你自己的血液，也能夠喚醒這個人吧。”

“樞……塞巴斯蒂安說得沒錯。”一條拓麻的眼中劃過一絲傷痛，手掌猛地收緊，看向兩人的目光帶着隐痛。就算嘴上說不在意，但是看到兩個人在他面前這樣的動作還是會覺得非常不舒服，“你剛才用大量的血來喚醒了優姬，現在又這樣……純血種都是這麽亂來的家夥嗎？可不可以稍微珍惜一下自己……”

飛濺的溫熱血液，讓他成功地消了音。

一臉平淡表情的玖蘭樞毫不在乎地将手猛地下壓，然後就這麽從劍上抽了出來，一副根本并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的樣子，姿态從容地在傷口上舔了一下，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便迅速愈合起來，就好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放手。”玖蘭樞頭也不回地對還壓着他的肩膀的塞巴斯蒂安說道。他的聲音太過冷靜，裏面沒有一絲顫音，像是完全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

“這次直接向他的體內注入鮮血，就算今天那具身體被毀滅了，但是最遲明天晚上他就能夠徹底蘇醒……”玖蘭樞站起身，淡淡地對在場所有人解釋了一下他剛才的舉動的原因，聲音冷靜地不可思議，“這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複活，純血種有的地方還真是讓人厭煩。”

玖蘭樞和一邊神色淡薄的緋櫻閑對視了一眼，然後用剛才那只受傷的手輕輕地碰了碰站在他旁邊的一條拓麻的肩頭，輕聲道：“如果是你這樣的貴族的話，頭部或是心髒受傷或者是被斬首，就能夠輕輕松松地化作灰燼了，也就不必讓我這麽費事了吧。”

就算是他，也稍微有些遺憾之前在獵人協會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用着本體——如果那樣的話，就能夠輕而易舉地、不用借助任何人的力量，直接讓他死在最向往的始祖吸血鬼的力量之下了。

那樣的死法，大概對于這個追求了千年的吸血鬼社會的王的男人也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聽到玖蘭樞這麽說，一條拓麻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麽。他早就已經知道玖蘭樞的身份，自然知道為什麽他沒有自己動手來解決掉李土……如果他們猜錯的話，現在這個最終讓玖蘭樞大獲全勝的棋子應該就是塞巴斯蒂安了。

而他，大概也就只能像是玖蘭李土所說，成為純血種争鬥之間的見證者。

“理事長，如果有必要的話……請安排學生提前放假。”玖蘭樞整理了一下沒有一絲皺褶的衣服，對一邊面色複雜的黑主灰閻說道，“如果引起不必要的騷動的話，大概夜間部的成員的身份也不好處理。”

大量的連續失血讓這位純血君主的臉色看起來沒有了一絲血色，慘白地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倒下，但是他依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優雅，至少從動作和姿态一絲一毫都看不出來他的不适。

“優姬……”黑主灰閻欲言又止。

“我相信她可以的。”玖蘭樞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這個女孩曾經是他在漫天的陰霾中依賴的唯一一絲光明，也許那時只是初露端倪，但在現在這種時候必然會讓她成長起來，然後，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就算她還是有些笨拙，但是，她身上有着一種，讓人豔羨的純白色的信念和勇氣。

這種情感，會讓她一直向前。

☆、Chapter 83

夜色深沉,就連偶爾刮過的風都帶着陰沉的味道。

獨眼獵人穿着一如既往的西部牛仔帽和棕色風衣,看起來身形挺拔，充滿了屬于男人的英氣,不過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卻非常凝重，注視着黑主灰閻的目光帶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着。。

“夜刈，”黑主灰閻剛從玖蘭樞那邊回來不久，他親眼見證了玖蘭樞喚醒了玖蘭李土……甚至在那之後，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倒了下來。在沉默了很久之後，他終于開口了,“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麽……但是,玖蘭樞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樞在計劃着什麽，就連他也就只能猜出大概。

想到那個青年眉眼間的堅定和冷酷，黑主灰閻微微皺了皺眉,在心底暗暗祈禱事件不會變成他想象的那樣。

不論是他還是優姬，甚至還有已經死去的樹裏和悠，都不會樂意見到那樣的景象。

“自從前協會長死掉之後，我就好久沒來這裏了。”夜刈十牙自顧自地說道，眸色幽藍，“現在，這個學院中充滿了不詳的氣息。”

“而且，你知道的，我來到這裏的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原石的事情。”他音調平淡地陳述着事實，“原石遲早會暴走，這個事實你我身為協會的高層人物，早就已經知道了。我也知道，這并不是玖蘭樞所招引的事件……那位純血種想要做的事情，就憑你我，還是無法阻止的。”

“那麽，你現在來到這裏……”黑主灰閻握緊了手中用繃帶層層包裹起來的長劍。

“錐生零。”獨眼獵人的聲音裏帶着莫名的冷酷，他神色冰冷地完全讓人看不出來他其實是錐生零的師傅，“昨天，在協會那裏，那個家夥，徹底失控了吧。”

本來被錐生零用強大的意志壓抑着的純血種的「毒」，但是在得知類似于“陽光”的存在的黑主優姬其實是純血種的時候，讓它徹底在那具已經承擔了太多痛楚的身體中肆虐。

“就算是你，想要殺死零的話……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黑主灰閣摘下金絲眼鏡，解開馬尾辮的發繩，一頭柔順的金發便在風中飛揚起來。他用那雙常年隐藏在眼鏡之後的金色眸子冷冷地望着獵人，神色堅定：“零一定能夠度過這一關，我不會讓你提前對他的未來進行判決。——我絕對會，保護好我的孩子。”

“……呵。”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夜刈十牙突然笑了起來。

不言茍笑的人沒有任何預兆地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就連做好了對方會直接和自己大打出手的反應的黑主灰閻都忍不住錯愕了一下。“你……”

“本來我一直認為，就算是你領養了零，對他也是過于偏頗。”夜刈十牙點燃了一支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再度開口道，“不同于那個小女孩是那位留下來的孩子，對于零，我想你肯定有一些恻隐之心，但是相對的，也有着監視的意思在裏面……要不是我常年住所不定，我大概也不會把零交給你……”

“但是，現在倒是不會了呢。難得會看到你這樣的表情，和傳說中的最強獵人作對，我可沒有那樣的覺悟啊。”

這樣直白的話語讓黑主灰閻的臉上也帶上了尴尬的色彩，但是卻對他的指控無言以對，只能選擇沉默。

兩個收養的孩子，本該同樣對待的，卻從稱呼就可以看得出親疏遠近。

優姬，錐生君……除了有時候耍寶才會稱呼對方的名字……很明顯，不是嗎？

一個是他曾經傾心過得樹理的女兒，是他心裏最可愛的小公主，而另一個……他時刻提醒着自己，這是即将堕落為Level E的，錐生家的遺孤。錐生零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對于吸血鬼，尤其是純血種的吸血鬼的恨意太過，這樣的性格對他的“和平”政策也不能接受……甚至，随時都可能變成那種失去理智的怪物。

兩個孩子之間的互動和糾葛他并不是沒有注意到，但是不知道是出自于心中尚存的溫和還是別的原因，他在看到優姬那麽對待那個男孩子的時候，心裏也有了一絲欣慰的溫暖。

正如玖蘭樞所說的，優姬是那麽的善良，這個少女身上有着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善意的信念和溫柔。

如果是她的話，大概能夠讓零變得不那麽偏執。

而這樣的想法，的确是成功了。

###

銀發的青年注視着放在他的身前不遠處的血薔薇之槍，淡紫的眼瞳在暗沉的地牢裏顯得黯淡無光。脖子上的印記在隐隐作痛，錐生零伸手捂住，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女孩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那麽，就由我來殺掉零好了。

體內的Level E的病毒在不斷瘋狂叫嚣，錐生零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血液中難耐的饑渴，只是眼神裏卻透露出痛恨的味道來。

“你不是吸血鬼，而是，吸血鬼獵人。”

“我堅信着，如果是零的話，一定能夠堅持着，找到辦法的。”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那麽，就由我來殺掉零好了。”

他現在心裏非常混亂。一方面，想要保護那個女孩子，而現在卻被仇恨和喜歡的折磨痛苦難堪。

正因為有優姬，他才能堅持到現在，但是……

地牢的那一頭，一個身影慢慢走來。接着，一張和錐生零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