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秋蟬從二樓走下來的時候,宴會上已經有了不少客人。

城堡的水晶燈折射出明亮閃耀的光澤,豔麗的裙擺擦過挺拔的西裝,鋼琴演奏者正在宴會一角盡情彈奏,觥籌交錯間,一張張笑臉不經意間望向二樓。

早就聽說燕秋兩家要結親,燕家的燕聽山他們都認識,但秋家的那位小少爺卻一直被藏的緊,今日終于有機會見到,所有人都很好奇。

秋蟬就在這種時候出場了。

他踩着深紅色的地毯,扶着金色扶手,從二樓臺階上緩緩走下來,那張臉被燈光映的流光四溢,直晃人的眼,就連手上的膚色都如同珍珠般瑩潤。

月色與雪色之間,他是第三種絕色。

秋蟬也是第一次到這種場面,他顯然有點拘束,目光下意識的在人群中尋找燕聽山與燕臨淵,他很輕易地就看見了燕聽山。

燕聽山站在人群的最中心,正眸色深深的看向他,面色平靜,與旁人驚豔震撼的模樣完全不同,見到秋蟬,燕聽山便擡起手,向秋蟬示意。

秋蟬從臺階上走下去後,立刻走到燕聽山旁邊挽上——這就是塑料夫夫日常。

站在一旁的燕臨淵面無表情的挪開了視線。

秋蟬才一挽上燕聽山,四周立刻走過來不少人,三兩句的開始和秋蟬打招呼,每個人都是一副溫和可親的樣子,秋蟬性子溫軟,但不算內向,在這種場合下能撐出來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對答流暢,往燕聽山旁邊一靠,竟然還真生出來幾分「般配」的感覺。

燕臨淵在旁邊看的眼疼,胸口醋海翻騰、轉頭就走。

他現在、立刻、馬上要把聯姻的事情攪黃!

——

“三弟,好久不見。”正在秋蟬與燕聽山與客人喝酒的時候,秋蟬的身後響起了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哥哥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秋蟬脊背一僵,挽着燕聽山的手臂,緩緩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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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又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個二十來歲左右的年輕人,模樣周正,眉目中帶着幾絲嚣張戾氣,正是秋蟬的二哥秋葉。

秋蟬一看到秋葉,就想起來當初的事情。

秋蟬的母親當初是秋蟬父親的秘書,秋父誤導秋母,讓秋母以為秋父離了婚,所以跟秋父在一起了,結果意外懷孕之後,秋母要談結婚,秋父才說自己根本沒離婚,不可能娶秋母,還讓秋母把孩子打了。

秋母當時悲痛欲絕,但舍不得已經有了胎心的秋蟬,就将秋蟬生下來了,但是秋父卻因此翻臉,再也不曾來見秋母,自然也不認秋蟬。

秋母生病之後,缺錢治病,實在是養不起秋蟬了,就帶着秋蟬上秋家,希望秋家能夠看在秋蟬是秋家血脈的份上把秋蟬收下,但秋家人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秋蟬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秋葉拿着玩具槍,跑過來把子彈往他臉上打,把他們趕出家門的事情。

再後來,秋家要聯姻,才找上了秋蟬,為了讓秋蟬答應嫁人,還許諾事成之後會給秋蟬一部分股份。

但是秋蟬知道,秋家人根本就是把他當成一個利用過後就能丢掉的棄子,股份什麽的根本就不可能給,都是在空口給他畫大餅,秋葉更是瞧不起他,既要利用他,又不把他當人看,處處都要貶低他。

“好久不見——二哥。”秋蟬抱緊了燕聽山的手臂,把自己整個人都貼向到了燕聽山的身側,以此來汲取安全感。

雖然燕聽山這個人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但此時秋蟬站在燕聽山旁邊,确實有一種背靠大山的感覺,連面對秋葉時都不怎麽害怕了。

“小蟬許久不見,變化很大啊。”秋葉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秋蟬看,順便又掃了一眼旁邊的燕聽山,在看到燕聽山是站着的時候,秋葉忍不住刺了一句:“之前聯姻的時候,聽說燕總腿腳不好,我現在看也挺不錯的啊,難道是燕家故意和我們說假話嗎?”

秋葉的話音落下時,秋蟬感覺到他挽着的燕聽山的手臂驟然繃緊。

秋蟬的心開始「怦怦」加速,撞得胸口發麻。

他雖然跟燕聽山到現在也只短暫的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是也能夠感受到燕聽山的脾氣秉性,霸道,說一不二,在燕家沒有人敢忤逆他,争強好勝,雖然是殘廢,但還每天都在鍛煉,來參加宴會還要特意穿義肢站起來。

燕聽山桀骜自負,不可觸碰,平日裏的沉穩只是他的僞裝,他拿着佛珠撚,見人三分禮,但不代表他真是這麽個好脾氣的人,秋葉現在正踩在燕聽山的禁區蹦跶,還渾然不知呢。

“秋二少說笑了。”燕聽山側過頭來,平淡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溫和的笑容,靜靜地看着秋葉,輕聲說道:“我穿戴了義肢而已。”

秋葉的目光毫不避諱、直白的在燕聽山的腿上掃過,在看到西裝褲下的義肢痕跡的時候長長的「噢」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燕總糊弄我們呢。”

燕聽山臉上笑容沒變,指尖緩緩地撥過佛珠,一個字都沒回。

秋蟬打了個圓場,說:“老公,我和我二哥說兩句話,一會兒過去找你。”

燕聽山微微颌首後,秋蟬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往旁邊走了幾步,坐在了一個比較偏僻的休息區座位上。

秋葉大咧咧的坐在秋蟬的對面,抱着胸口,冷眼把秋蟬上下打量了個遍,譏笑着說:“幾天不見,山雞變鳳凰了,秋蟬,看不出來,你在燕家過得還真挺好啊,那燕聽山還真以為你是秋家嫡子呢。”

秋蟬抿着唇,努力挺直腰杆,學着燕臨淵的樣子,努力做出來一副不好惹的樣子,說道:“秋葉,在這裏不要拆我的臺,我在燕家沒地位的話,秋家也不會好過。”

秋葉的臉上閃過幾分毫不作僞的驚訝,随即有點惱火的擡高下颌道:“跟了燕聽山幾天,還真是不一樣了,你以為秋家沒你不行嗎?秋蟬,你信不信我現在斷了你們的錢,讓你媽跟你走投無路,上街要飯。”

秋蟬手心都滲出汗來了,也咬着牙擡高下颌:“斷吧,你們斷了我就走,到時候你們也別想聯姻。”

秋葉惱怒的暴喝了一聲「你還蹬鼻子上臉了」,然後擡手就去扯秋蟬的衣襟。

秋蟬以前就知道秋葉是個火爆脾氣,但沒想到秋葉居然敢在這種環境下動手,受驚之餘,他硬撐着沒躲,而是昂起臉來說:“打吧,你今天打了我,以後就別想知道燕聽山的底價。”

秋葉舉起來的拳頭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他一張臉憋了半響,到最後怒極反笑:“行啊,秋蟬,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以前秋蟬每次來秋家都是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讓所有人以為這是一只兔子,誰能想到,這兔子也會咬人。

秋蟬拍開秋葉的手,臉上面無表情,心裏其實怕的發慌。

他以前沒少挨秋葉的揍,但那時候沒人給他出頭,他們還要靠秋家才能生活,他就一直忍着,忍到現在,秋蟬才能夠反抗。

他也不想被人欺負一輩子。

“行了,說說吧,底價是多少。”秋葉順勢坐回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斜眼掃了秋蟬一眼,說:“你這個樣子,我反倒放心點,最起碼在燕家也能活下去。”

秋蟬在心裏憤憤的想,等燕臨淵破壞了兩家聯姻,秋家就什麽好處都要不到了,你就哭去吧!現在暫且讓你高興兩天。

“這個數。”秋蟬和秋葉比劃了一個手勢,說:“我聽燕聽山和人打電話時說的,這并不是個秘密,業內人都能猜到一些,只是你們沒有人脈,打聽不到。”

秋葉擰眉陷入了沉思,他這趟過來就是為了在燕市開辟出新市場,燕家包下了一個叫【恒源廣場】的大工程,但自己又吃不下,所以找了秋家,秋家則是有趁機打入燕市,跟着燕家一起吃肉的想法,只是他對燕家的了解還是太少,一些關鍵點他摸不透。

正在這個時候,管家從遠處走來,和秋蟬說:“秋少爺,燕總叫您過去,燕總馬上要上臺講話了。”

秋蟬和秋葉對視一眼,随即秋蟬起身跟管家離開,秋葉則是抱着胳膊走在人群中,看向臺上。

在城堡的臺上,秋蟬挽着燕聽山的手走上了臺,燕聽山在臺上宣布了秋家與燕家即将一起做的【恒源廣場】的工程,并且還宣布了與秋家的婚事。

“我與秋蟬的婚事将在一個月後舉行,一個月後,【恒源廣場】也會正式開始動工。”燕聽山拿着話筒,聲線低沉醇厚,看向秋蟬的目光深情款款:“到時候,歡迎大家都來參加我的婚禮。”

臺下的人立刻開始鼓掌,在如同浪潮般的掌聲之中,秋蟬的腦海裏閃過了趙挽樂那張憤恨的臉。

之前他沒和燕臨淵達成交易的時候,還覺得當個豪門塑料夫夫、每天躺着拿錢挺好的,但現在他還是覺得算了,每天被趙挽樂找茬,還不如抱緊燕臨淵大腿。

畢竟燕臨淵這個人有錢是真的給啊!

想到這裏,秋蟬下意識的在人群中尋找燕臨淵,他的目光略過一個個肩膀與人頭,最終在古堡的角落中找到了燕臨淵。

燕臨淵和一個歲數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湊在一起講話,秋蟬目光望過去的時候,燕臨淵像是有所察覺一般回過頭,和他對上了視線。

而在燕臨淵旁邊的男人則是掃了秋蟬一眼,随即又回過頭和燕臨淵說話。

“我要的人你給我送到,你說的事我也會幫你做到。”對方丢下這麽一句話之後轉身就走。

燕臨淵垂着眸思考了片刻後,起身往臺下的方向走,他走過去的時候,還和秋葉擦肩而過。

燕臨淵與秋葉之前就見過面,但是燕臨淵不馴,秋葉嚣張,倆人氣場不和,誰都不把對方放在眼裏,所以也根本沒打招呼,只是擦肩而過。

秋葉抱着胳膊,又在宴會上晃蕩了一會兒之後,借着燕家的勢頭認識了不少燕市的人、宴會到了尾聲之後,才起身離開曼麗莊園。

他離開的時候,還覺得一切都挺順利,想起來宴會上的事情,秋葉不由得嗤笑一聲。

他大哥和他父親都把燕聽山看得太高了,一個殘廢而已,還能做什麽?

秋葉來的時候就是自己開車來的,走的時候也是自己開車走的,但是他開車離開曼麗莊園、行駛到一個拐角處時,突然被一輛車沖撞上來,直接把秋葉的車撞停了。

秋葉的頭重重的磕撞到了方向盤上,撞得他頭暈目眩,他還沒來得及擡起頭來罵對方是怎麽開的車,就看見對方的車上沖下來幾個人,直接砸開了他的車玻璃,打開了他的車門,把他拖拽下了車。

秋葉下車時根本看不見對方的臉,只看見了一根鐵棍,狠狠地沖他的腿砸了下來。

腿骨被砸斷、人昏迷過去的最後一秒,秋葉的腦海中鬼使神差般的浮現出了燕聽山撚着佛珠、靜靜地看着他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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