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燕總, 好久不見。”正在秋蟬擔憂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正是坐着輪椅的秋葉。
秋葉今天穿着一身酒紅色的西裝,人雖然坐在輪椅上, 但是無論是造型還是神态都無可挑剔, 顯然是為了今日準備了很久。
他過來打招呼的時候, 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燕聽山的腿。
燕聽山依舊是站着的,他出席這種場面一直都穿戴金屬義肢, 當燕聽山的目光平靜的落到秋葉身上的時候,秋葉的嘴角狠狠一抽。
這個畫面, 總讓他想起他最開始嘲諷燕聽山的時候。
“好久不見。”燕聽山眉目含笑的和秋葉低聲說道:“秋總最近恢複的不錯。”
秋葉額頭的青筋都跟着顫了一顫,勉強咬着牙笑道:“燕總說笑了。”
秋葉現在才發現, 燕聽山就是個披着人皮的狼, 不能招惹。
燕聽山靜靜地撚着佛珠,沒說話,只是笑。
這時候酒店裏的空氣突然靜了兩分, 秋蟬站在燕聽山身側回過頭,随着衆人一起,遠遠地看向了門口。
萬衆矚目的秋老先生挽着一位女士從門外走進來了。
秋蟬記憶裏的秋定坡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也不想多看,只是草草掃了一眼,然後就看向了秋定坡旁邊挽着的女士。
那是個模樣豔麗、眉目生輝的女士, 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了,但行走間滿是風情。
秋蟬一見到這個女士,瞬間紅了眼眶。
李晚霞, 他的媽媽。
“這位是我的父親, 以及他的女伴。”秋葉掃了一眼秋蟬, 提到最後「女伴」二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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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自然明白秋葉是什麽意思。
他的母親,李晚霞女士,現在是一個女伴,由他的父親帶來,參加這場晚宴。
在大多數時候,這種場合下的女伴都是有暧昧色彩的,基本能在這種地方帶出來的,都是半公開化的關系。
也就是說,李晚霞二十多年的心願,終于在這個時候實現了——秋定坡終于承認了她的身份,在另一個城市裏。
雖然也不是什麽好身份。
秋蟬心裏有些悶悶的,他看着媽媽的臉上浮現出了明媚的笑容,親熱的挽着秋定坡的手臂走過來,而秋定坡神色淡淡的,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秋蟬知道,對于秋定坡來說,這只是一場交易,這個女人的兒子替秋家人趟了火坑,現在又成為了兩家的聯姻吉祥物,所以秋定坡願意給這個女人一點施舍,如同憐憫路邊的乞丐一般。
說實在的,在秋定坡眼裏,李晚霞這個女人大概就是個揮之不去的蒼蠅,偶爾還會讓他感覺到得意——被一個女人這樣瘋狂的追慕、深愛,難免讓他膨脹。
秋定坡走過來後,含笑和燕聽山打招呼,燕聽山與他握手,兩個人言談間親切自然,像是一對十分熟稔的翁婿。
而站在秋定坡身後的李晚霞除卻最開始看了秋蟬一眼以外,一直都安靜地站在秋定坡旁邊,目光熱烈的望着秋定坡。
秋蟬自然明白李晚霞的意思,李晚霞以女伴身份出現在秋定坡的旁邊,自然不會和秋家第三個嫡子秋蟬認識,她擺出來一張完美無缺的笑臉來,仿佛沒看見秋蟬一樣。
秋蟬只能壓下胸口的情緒——他與媽媽很久很久沒見了,他很想和媽媽說說話,不過這種場合不太合适,他就沒有湊過去,而是走到了秋葉身後,幫着秋葉推輪椅。
他現在得跟秋家人演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戲碼。
宴會一開始,秋家人就成了被餃子皮包圍的餃子餡,四處都是趕上來打招呼、說話的人,燕聽山也在另一邊被人包了餃子,在燕市,燕聽山比秋家人還要更受歡迎一些,哪怕這是秋定坡的生日宴,哪怕這是秋家人的主場。
不過,圍繞着秋家的人也不少就是了,秋葉恰好要跟一個供貨商聊天,具體要求聊的內容不方便被秋蟬聽到,所以秋葉揮了揮手,秋蟬也趁機溜走了。
秋蟬穿過人群的肩背與裙擺,在宴會的一角找到了燕臨淵與沈獨行。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沈獨行這個人,他長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眉目冷淡,穿了一身深黑色西裝,有點冷冰冰的顏色,像是某種黑色琉璃一般又硬又透,他站在那兒,和這金碧輝煌的宴會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燕臨淵則是穿了一身暗藍色、上點綴水晶鑽石的西裝,看上去有點像是星空,燕臨淵與沈獨行正在講話,燕臨淵見到秋蟬時,向秋蟬舉了舉杯,而沈獨行也順勢看了秋蟬一眼。
沈獨行和秋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秋蟬也和他點頭,然後轉向了下一個方向,他要去找到白曉秦延和陳相見,說實在的,他不太擔心白曉秦延,這倆人走哪兒都是不吃虧的主,他擔心陳相見在陌生的地方不自在。
但秋蟬才剛剛轉身,就看見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好像還有保镖開道的動靜。
秋蟬一聽到這聲音就知道了,是他的「弟弟」來了。
他在秋家按年齡算排在第三,他的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叫秋枝,秋枝今年才十七歲,很早就不讀書,去了國外做練習生,現在正回國,在圈裏算是個小流量,比當初的趙挽樂還要火一些,現在正在某檔綜藝上做常駐嘉賓,偶爾還會客串一些劇,據說未來的方向是進軍電影圈。
秋蟬和秋枝不熟,因為秋枝比他歲數還小,他們倆對上輩子的恩怨都不太熟悉,只是隐約知道,而秋枝也是個性格比較柔和的人,以前在秋家別墅見面的時候,秋葉會撲上來打他們,秋枝只會縮回房間去,不和秋蟬與李晚霞接觸。
所以秋蟬對秋枝沒什麽太大的印象。
秋蟬才想到這裏,就看到秋枝已經進來了,他身邊常年繞着四五個保镖,據說是因為以前發生過瘋狂粉絲撲上來親他的事情,所以公司專門為他配了保镖。
單看外表,秋枝生的柔軟細嫩,像是春天綠樹的第一支樹芽,行走時步伐輕巧,他一走進來,四周頓時不少人看他。
秋枝含笑望向所有人,目光在和秋蟬對視上的時候,秋枝臉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點了點頭,然後繞開了秋蟬,往裏面走去。
秋蟬也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但是在秋枝繞過他的時候,秋枝的旁邊出現了另一個人。
對方面帶笑容的來參加這場宴會,卻在看到秋蟬的時候微微一頓。
秋蟬也跟着瞪大了眼。
因為,他認得秋枝旁邊的那個人。
慘遭前男友綁架的南梨。
而且,這個南梨,好像還是被燕臨淵親手抓起來的吧!
燕臨淵還在這個宴會上!
秋蟬的第一反應就是猛地轉頭看向角落裏的燕臨淵,巧的是,燕臨淵就站在角落處,也眯着眼看向門口。
南梨本來沒有看向燕臨淵的,但是因為秋蟬的第一反應是看燕臨淵,所以南梨也跟着看向了燕臨淵。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住了。
秋蟬當即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他飛快沖到燕臨淵旁邊,一把摁住了燕臨淵的胳膊,在燕臨淵的身邊擲地有聲的說:“這是在宴會上,你不要沖動。”
燕臨淵當時正從南梨的身上收回視線,輕飄飄的落到秋蟬的身上,問:“你說什麽?”
“南梨啊!你還裝傻,我說南梨!”秋蟬壓低了聲音,瞪大了眼睛,說:“上次你不是把人家給綁了嘛,這次你別想去綁。”
“噢,你說這個。”燕臨淵的腦袋轉的也不慢,他很快就意識到,秋蟬應該就是上次放跑南梨的那個人,但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我不會去的。”燕臨淵伸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把手掌貼在秋蟬的腰上,輕輕地摸着秋蟬的腰,低聲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會去嗎?”
“為什麽?”秋蟬果真好奇起來了,眨着一雙含情眼,一臉「你快說呀」的表情。
燕臨淵的嘴角微微勾起,用下颌點了點秋蟬身後的方向。
秋蟬回過頭,就看見沈獨行嘴裏叼着一根煙,一點猩紅火光在他唇間明明滅滅的閃,他就那樣咬着煙,隔着人群與高腳杯,和走進來的南梨對視。
秋蟬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繞了兩圈,覺得他們倆之間的空氣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又分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燕臨淵靠近秋蟬,一貫向下壓着、帶着少年叛逆期的桀骜與不屑的眼眸微微眯起來,難得的多了兩分少年氣,帶着點惡作劇的意思,捏着秋蟬的下巴,把秋蟬的視線固定在了沈獨行的身上。
“因為正主就在這,輪不上我。”燕臨淵說。
秋蟬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突然間明白了沈獨行和南梨對視的時候空氣中多了點什麽。
多了點霸道總裁強致愛之逃跑嬌妻哪裏逃的味道。
想不到啊,宴會上的第一個修羅場竟是在這裏。
秋蟬身上那股子普法的勁兒又起來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兜,摸到了手機,猶豫着要不要報警。
“正好是酒店呢。”燕臨淵又在他耳邊補了一句:“地點挺合适的,昔日被玩弄感情的窮小子,現在已經成了宴會上的貴客,抛棄比肩的愛人逃走的芳心縱火犯,現在已經成了被宰的魚,啧。命運的安排,可比我的繩子緊多了。”
秋蟬聽得愣了兩秒,然後擡頭問:“什麽東西?”
這劇本聽起來為何如此惡俗狗血又上頭?
“別被南梨騙啦。”眼看着沈獨行的臉色越來越沉,燕臨淵的臉上反倒湧起了幾分損友獨有的幸災樂禍,他壓在秋蟬的耳側,聲音很輕的說:“沈獨行被南梨騙的可慘了,連着一年多晚上都睡不着,幾乎家破人亡呢,他們倆的仇,可不是一句「前男友」就能解決的。”
秋蟬看了看沈獨行,又看了看南梨。
沈獨行還靠在牆邊沒動,南梨卻已經跟着秋枝走向了宴會上,神态自然,仿佛根本沒看見沈獨行一樣。
秋蟬腦袋宕機了一會兒,心想,這個時候白曉在就好了。
白曉一定能從他們倆的面部表情中分析出八百個細節來跟他分享,并且擲地有聲的告訴他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秋蟬的念頭才剛轉到這裏,突然間聽見宴會上一片喧嘩,他回頭一看,就看見秋定坡将李晚霞護在後面,一個貴婦人站在秋定坡的面前,指着秋定坡的鼻子開罵。
“秋定坡,你為了錢,是什麽惡心東西你都嚼的下去啊!”
“這個女人糾纏了你多久,你煩了她多久?現在為了一點利益,你都能把她帶出來了是嗎?”
“你們倆真是讓人作嘔!”
秋枝費力的拉扯着那個貴婦人的手臂,而秋葉陰沉着臉坐在一邊,秋蟬則是在看到那女人的一瞬間後背就跟着涼起來了。
那是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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