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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想要将他扶上床。

但段雲岫渾身戒備,宛如受驚的小兔般,不斷地朝後退着。蕭子妍見他失血嚴重,身上鮮血淋淋的,整張臉蒼白無比,走路搖搖晃晃,連忙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他不斷掙脫的手腕,将他強硬地拉到床邊。

然而,對上他的目光時,她發現他深邃幽暗的黑眸中彌漫着抵觸和厭惡,還有絲絲如冰森冷的嘲諷和殺意,她的心不自覺地一慌。

一路上,段雲岫皆在反抗,但他此時頭暈眼花,渾身劇痛無力,所謂的反抗只不過是在給蕭子妍身上抓癢罷了,自己卻累得氣喘籲籲。他甚至還被對方輕易地抱了起來!這般的柔弱無力讓這位武林少俠一陣氣餒和自棄自厭!

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完全赤-裸的!這般親昵的肌膚相親令他難受異常,嘴上不停地罵着蕭子妍不知廉恥,不要臉等等。

蕭子妍着急着他的傷勢,也沒聽清楚自己懷裏的少年究竟在嘀咕着些什麽。

見蕭子妍将自己抱上了床,腦袋忽然向自己的頭靠近,段雲岫氣急,慌張地朝牆撞去。

他死都不要當妖女的禁-脔!

慌不擇路下,段雲岫被被子絆了一跤。整個人又要從床上摔下撞個頭昏眼花時,卻被人輕輕地摟住了。反作用力下,蕭子妍抱着段雲岫在床上糾纏地滾了一圈,順勢壓在了他的身上,在對方惱怒羞憤的目光下,手無意地摸上了他光潔的胸膛。

如今段雲岫赤-身-裸-體,而對方一臉色-迷迷的壓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捉住了自己亂反抗的手。知道難逃一死,他頭一仰,眼一閉,視死如歸道:“妖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休要羞辱段某!”

如若可以,他寧願摔死在懸崖峭壁,總比現在被妖女羞辱的好。

但對方不理他,那色、迷迷的手不停地在他頭上摸來摸去,似乎玩上了瘾。

段雲岫在床上喘息道:“不知廉恥!”他咬牙切齒,怒罵不已時,腦袋忽然一涼,一股好聞的藥香味徐徐傳來。

段雲岫眯開了一條縫,見對方半垂着腦袋,芊芊雙手極其認真地在為他額頭傷患處輕柔地擦着藥,甚至拿來了白布為他好好地包紮了一番。而之前,她在他身上亂摸,也是在給他因剛才摔來摔去擦傷的傷口塗藥。

看着這雙清澈的眼,他那些怒罵的話語忽然啞在了喉間,變成了沉默。緊張的氣息莫名得到了平複,準備視死如歸的神情也漸漸松了松,他扯着床上的被子當着遮體布遮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

包紮完一切傷口,蕭子妍擦了擦額頭因剛才焦急滑下的虛汗,徐徐吐了一口氣。随後,她低下頭,對着身下呆滞的少年一笑:“別亂動咯,否則傷口又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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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死算了。”段雲岫嗤笑。

見對方眼中明顯的厭惡和抵觸,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痛,蕭子妍盡量将自己看上去十分無害和溫柔,輕輕道:“公子放心,我已經将公子帶離魔窟了。至于念玉,我真的不知。昨晚,我只遇見公子一人。”念玉?究竟是他的心上人,還是同為小倌的朋友?

魔窟?魔教?段雲岫暗自想着。昨日,似乎他将念玉抛上了崖邊,自己墜落了下去。如今他沒死是被人救了嗎?全身無處不痛是因為落崖造成的重傷嗎?那內力為何會沒的?

他緩緩閉上眼睛,心中揣測着無數種可能性。

昨日,他千辛萬苦将魔頭引出,那些正派應該順勢攻破明月宮了吧……

此時,段雲岫心裏不停地安慰自己,他都能大難不死,念玉一定沒事,肯定沒事……

再次睜眼,他眼中一片清明。

蕭子妍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的表情,見他神情不似剛才一般憤恨,再次試探地問:“昨晚公子倒在地上,拉着我的腿讓我救你。這些,公子還記得嗎?”

段雲岫搖頭,臉上羞怒的表情褪去了幾分。對于落崖之後的事情,他一無所知,只知道醒來便看見這個女子……她……她竟然羞辱他!

他的臉色瞬間垮下,怒極反笑道:“呵,我差點被你騙了去!你若真救我,昨晚怎會!”前面咄咄逼人問着,但後面那半句話,他咬牙切齒卻怎麽也說不下去。此等羞辱,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遇到!

沒想到眼前樣貌清秀的女子竟是如此淫、娃、蕩、婦,路上的陌生人竟然還敢随意帶回家,竟然還帶到了床上去!段雲岫氣哼哼地想:身為女子怎麽能這麽随便!

莫非他以為自己是強、占他身體的客人?

蕭子妍悟了,對于他刻薄的反問,急急解釋:“公子誤會了,昨夜發現公子的時候,公子身中春、藥,所以……所以……我……才……”

蕭子妍支支吾吾半響,臉已經緋紅一邊,她低頭道歉:“對不起,那春、藥藥性毒辣,當時我将公子浸泡在冷水裏多時都無法解去,好像一定要合、歡才能解毒……又見公子痛苦萬分……所以就自作主張用那種方法救了公子。”

若是自己中春、藥并且對方真的救了他的話,段雲岫心裏有些自責自己白白玷、污了一個女子的清白。身為有責任感的男人,這時候應該……

“雖然在下不是故意輕薄公子的,但玷、污了公子的清白,敗壞了公子的名節,實在是在下的錯,在下難辭其咎。你要打要罵就沖着我來吧,我絕不還手。”

見段雲岫眉目緊皺,蕭子妍雙手舉頭真誠發誓道:“但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是真心想救公子……我可以發誓!若我所言有半句虛假,必遭天打雷劈!”

她想,對方那麽怒氣沖沖地用手掐着自己,果然還是極度介意自己平白占了他的身子。他口中一直叨念的念玉,才是他真正心儀之人吧。

一個男人用玷、污清白、敗壞名節來形容,讓段雲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聽了蕭子妍鄭重的誓言,心中相信了她幾分。只是,他越發想不明白,當時他明明落崖,怎麽會中了春、藥?難道當時魔頭的鞭子裏摻進了淫、毒?!

然而下一句話,徹底将段雲岫雷飛了。

“我會負責的。”

“負責,什麽意思?”不是應該他負責麽?段雲岫詫異地擡眸,卻見對方極其認真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若公子不嫌棄,我會娶你的。”

“什麽?!娶?!”

段雲岫腦子一團亂,娶?!!男為娶女為嫁,怎麽這個女子口中吐露的是“娶”?!

但震驚過後,段雲岫很快想到了這個世界不僅有男尊國,還有兩個女尊國——東沐和北亭。鳳栖山靠近東沐邊界,難道他一不小心掉進了東沐?被東沐的女子意外救了?

“你已經把我救活了,不用負什麽責。我現在就走。”段雲岫雖然冷淡而客氣地說着,但語氣裏仍然充滿了防備,總覺得對方是不懷好意。

“我是大夫,所以當時竭盡全力想救你。”對于少年的拒絕,蕭子妍輕輕一嘆,“但我救你的方式不光明,你厭惡我,是自然的。只不過你身子未好,不能那麽快就離去,需要靜心休養。”

他剛從留香閣逃出,想必徐爹爹正派人四處搜查,捉他回去。他手無縛雞之力,而且身上大傷小傷一堆,這麽貿然離開,必然會再度羊入虎口。

見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段雲岫立刻想到昨晚的情景,一陣厭惡地拍開,惱怒道:“你要強留我?居心何在!”

“你身子極虛,身上的鞭傷還未好透,額頭又受了傷,需要靜養,不宜亂動。”

“無礙。”段雲岫冷冷地甩開,剛下了床,就被人定住了身子。

他心裏冒火,怒道:“閣下究竟想做什麽!”他本是性情淡泊之人,今日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喜怒于色。

蕭子妍沒有回避段雲岫飛刀般的目光,她目光平靜,但眼裏那若有似無的霧氣竟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我是大夫,自然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拖着重傷的身子到處亂逛,再度受傷。有什麽事情,以後再做。養好身子才是首要的。”見段雲岫一直要走,蕭子妍有些生氣,她自嘲道,“你就這麽怕我?怕我再度趁人之危?你可知道,你一出門就會再度被抓,那我不是白救你了?!”這般說着,心口似被什麽利器劃過,尖銳的痛。

她不知,自己究竟再難受什麽……

她多此一舉救下少年原本就是好心,少年是走是留其實根本與她無關。她為何想将他留下?為何見他滿是厭惡冷淡的神情心裏竟是這般不舒服……

“我……”

一雙手忽然伸了過來,将他抱到了床頭,腰下适時地墊了一個軟枕。這樣莫名的體貼讓段雲岫不由斜看了她一眼,卻見蕭子妍面無表情地從一堆衣服裏跳出了一條裙子……

裙子……

“我沒什麽其他的衣服。你先穿這個将就下。”她清淡的臉頰忽然飄上兩抹紅暈,“你總不能一直不穿衣服啊……”她偷偷看了他一眼。

“……”段雲岫依舊淡淡地望着她,目光似乎有些鄙夷。

“我、我出門一下。”段雲岫怔怔地望着蕭子妍套了一件長裙後,飛奔出屋,約莫半柱香的時候,又再度飛奔回屋。

她大汗淋漓,呼吸因急促的跑動粗喘不已。她遞來手中的藍色粗布長衫,輕輕解釋:“這是隔壁六兒家的,不知道衣服合不合公子的大小。”

她怔怔地望着段雲岫,等待他來拿衣服,卻見他淡漠的神情滿是嘲諷的笑意,連忙解開了他的穴道,背過身去。

其實這麽背過去簡直多此一舉,因為剛才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下對方光光的身子了……

“公子,你的傷勢未好,外面又有人四處搜尋你的下落。你好好的在這養傷幾日,可好?”

段雲岫穿着衣服,啞着聲問:“搜尋我的人是明月教的人?”此時,他完全冷靜了下來,知曉自己重傷又內力盡失的糟糕情況下,貿然行動的确是送死的行為。

念玉一定被救出去了。他只能這樣不停地安慰自己才能撫平內心的焦慮不安。

“明月教?不是啊,是留香閣。”

“這裏是鳳栖山腳下嗎?”

“鳳栖山?”蕭子妍一頭霧水。

段雲岫心下一緊,問道:“那你在哪救了我?”

“留香閣啊。”

“留香閣是什麽地方?怎麽從未聽說?他們為何要擄走我?”

蕭子妍看了一臉迷茫的段雲岫,支支吾吾道:“就是……青樓啊……你忘了嗎……你昨天被拍……初、夜了……”

段雲岫一臉懵然:“青樓?!怎麽是在青樓呢!初、夜,那不是女子……”

兩人交談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段雲岫整個人都不對勁了。他從鳳栖山上落崖,竟然不是掉到東沐,而是南寧國。這個國家他從未聽過,或許是東沐周邊附屬的女尊小國。

但最最不對勁的是,他竟然被眼前的女子從青樓裏救出來的?!昨夜他還被拍了初、夜?!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不是他聽錯了就是眼前這位看上去正常的女子實際上腦袋瓜不太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

☆、悉心照顧

整個交談中,段雲岫時時刻刻關注着對方的神色,見她眼神清澈坦誠,不似作假,不由疑惑了起來。難道魔教為了羞辱他,特意将他賣到了女尊國的青樓供女子玩、弄?可這當中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呢?

他昏迷的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這事即使自己急也沒用,對方說得對,他身子差,應該好好休養并仔細調查清楚內力為何消失的原因,否則這般柔弱地沖回去簡直找死。

畢竟現在,一個女子就能将自己揉捏圓扁……

段雲岫将自己的狐疑埋進了心裏,滿腦子想着等到身子恢複一些後,一定要盡快離開這裏去找念玉,确認她的安全。

心定後,他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打量這間狹窄的屋子,雖小卻五髒俱去,幹淨明亮。

段雲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屋子都飄散着淡淡的藥香味,床旁的書桌上放着數十個瓶瓶罐罐,各自貼着标簽。書桌旁便是一個巨大的書架,前幾層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下面幾層擺放着各種各樣的藥瓶。牆角放着一個巨大的箱子,裏面似乎放着棉被衣袍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雜物。因為剛才,那女子就是從裏面抽出了一條裙子。

段雲岫微微一怔,偷瞄了眼正搗鼓着瓶瓶罐罐的女子。或許,她真的是名大夫。

“蕭大夫,剛才你找完六兒後,六兒一直在哭,這究竟怎麽一回事啊?你可是欺負了六兒?”

聽到屋外的呼喊聲,蕭子妍忙從懷中掏出個白玉瓶塞進了段雲岫的手裏,囑咐道:“你額頭和手臂上的傷塗抹這個藥三日,保證不會留疤。你身上的鞭傷傷及骨髓,所以要用連喝幾日藥湯。這幾天,你必須聽我的,在床上好好養傷,之後是去是留随你。待會,我去為你煎藥。”

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叫蕭子妍。若有需要,就喚我,我就在門外。”

段雲岫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白玉瓶。他作為武林人士,受傷自然是家常便飯,所以随身攜帶傷藥以便自救,對于藥有幾分研究。如今,他擰開瓶塞,一股清涼藥香自瓶內溢出,怡人心脾。不用看便知是極好的藥膏。若是有心害他算計他,必然不用做到如此。而眼前的女子一舉一動之間都是對他關心的動作,或許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段雲岫稍微卸下了防備,為自己之前的戒備和多疑有些臉紅,立刻對蕭子妍恭敬地拱手行禮:“蕭姑娘,在下段雲岫。雖然在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由衷地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目前,段某身上尚無盤纏,藥費定不會賴賬,一定會盡快想辦法結清。由于身子不便,需要休養,這幾日段某就麻煩姑娘了。”說着,他愧疚道,“剛才段某無禮之處,懇請蕭姑娘原諒。所謂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這段養傷的日子,段某願為奴為仆為蕭姑娘效犬馬之勞。”

段雲岫觀察蕭子妍的時候,蕭子妍何嘗沒有觀察他呢。她輕輕一嘆,明明看上去正常的少年,怎麽偏偏是個癡傻郎呢。說什麽東沐,西錦,南周的……這世上哪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國家!還有什麽男尊國,鳳栖山,墜崖,魔教……

如今一口一個姑娘一口一個段某,明明吐字清晰,怎麽她越聽越變扭呢。他字句真誠,還說自己無禮……其實昨晚無禮的人不是她麽,他不恨她趁機的小人之舉嗎?……他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難道失憶了?記得自己的名字,難道是因為巨大刺激下短暫性失憶?還是患了偶發性癔症?

蕭子妍想的一團亂,只不過望着段雲岫的目光越發憐憫。沒想到這麽一刺激下,好好的少年竟然傻了。或許都怪她自己,用了那種法子解毒,害他被刺激下撞壞了腦子,徹底瘋癫了。蕭子妍對于自己所作所為造成少年癡傻感到極其內疚,所以決定,一定要好好照顧好他,讓他病愈。

蕭子妍推開門後,迅速将房內的一片春光掩了去,無辜道:“秦大娘,我只是問六兒要了一套男裝啊……沒有做其他事。”

“男裝?!你屋裏可是藏着男人?”見蕭子妍做賊心虛地掩門,秦大娘驚訝道,“蕭大夫,你竟然近男色了?!怪不得六兒那麽傷心……不過近男色總歸比近女色好……大夥都以為你……”她發現說漏了嘴,連忙捂住嘴嘿嘿裝傻敷衍過去。

“有位公子受傷了,他的衣服破了,所以……問六兒借了衣服……”蕭子妍惟有傻笑以對,心中暗暗叫苦,自然沒有發覺剛才秦大娘嘴裏的失誤。

“真的?”秦大娘狐疑,“衣服怎麽破的?”

好像是他自己撕破了大半,然後被她脫了下來……

“額……秦大娘你別亂想了,那位公子真的傷勢嚴重,我現在要為那他煎藥呢。”

段雲岫躺在床上,靜靜地聽着屋外女子清亮的聲音,手下意識捂着額頭,輕輕地喘着氣。只是這樣輕輕動了一番,他竟然如此疲憊不堪。

感覺喉間似火燒一般,段雲岫拖着疲憊的身軀想倒點水喝,誰知軟趴趴地走到桌子後,軟綿綿的手根本拿不起茶杯。

藥很快就煎好了,蕭子妍停下搖扇的動作,倒了半碗藥湯,随後站起身,朝着屋內走去。這時,屋裏突然傳出一陣茶壺打碎的叮咚聲,緊接着,又是一陣巨大重重的哐當聲。

蕭子妍連忙放下藥湯沖了進去,臉上浮現着焦急和擔憂之色。

屋裏,段雲岫跌倒在地,臉色白如紙,正氣餒地捶着地。

“是不是渴了?正好藥煮好了,我給你端來。”蕭子妍連忙将段雲岫抱回床,好生地塞進被窩裏,随後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藥上前,遞到了他的嘴邊。

段雲岫想伸出手接過藥湯,但剛才的折騰下,他疲憊地擡不起手來。他自幼要強,又好面子,自然不會将這種羞人的事情道出口,只是撇過目光,掩過滿目的複雜。

“怎麽不吃藥了?剛才不是答應過好好喝藥休息的嗎?”蕭子妍站在床頭,一直保持着遞茶碗的動作,好脾氣地對着床上柔弱的病人勸道,“你不是想早日養好病離開嗎?那得乖乖吃藥……”

段雲岫輕皺起眉頭。他發現眼前的女子不僅耐心極好,而且廢話極多。他不由懷疑,她對他為何如此關心,處處體貼?還是說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善良?

見段雲岫皺眉,蕭子妍以為他怕苦,立刻道:“你是不是嫌藥太苦,我這裏有蜜棗。”她忙掏出懷裏的蜜棗,獻寶道,“六兒以前也特別怕吃藥,但自從有了蜜棗後,他再也不怕喝藥了。你嘗嘗不?吃了就不苦了。”

段雲岫被她嘀嘀咕咕纏得嘴角抽搐,知曉他不喝藥她絕對不離開的決心後,他悶悶開口:“如今,我全身無力。麻煩姑娘将藥放在一旁,等段某恢複一絲力氣後,會喝的。”

“真的會喝?”蕭子妍十分狐疑,她舀了一勺褐色的、泛着苦味的藥湯,在唇邊輕吹了幾口後,遞到他的唇邊,輕輕道,“我喂你吧,藥湯冷了就大大失效了。”

段雲岫瞪大眼睛望着她:“喂?!”他驚呼!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要一名女子喂他喝藥?!這、這多丢人啊!

“不要。”段雲岫別扭扭頭,“我有手有腳,不需要勞煩姑娘……”

他拒絕的時候,蕭子妍已經将小勺子塞進了他唇裏,随後迅速伸出,她眨着眼望見他說話間不自覺地将湯藥吞咽了下去,笑得特別開懷。

段雲岫被迫喝了一口,差點被嗆住,他輕輕地咳嗽着,有些怨念地盯着蕭子妍,卻見她繼續吹第二勺,吹了一會後又遞了過來,一臉笑眯眯不懷好意的樣子,他的臉立刻青了。盛情難卻下,他嘆了一口氣,只得乖乖服從。

如今,他身子這般柔弱,竟然連下床倒水和喝藥這種小事,都需要假于人手。

了解這一點,段雲岫的心情更加恹恹了。

段雲岫喝完藥又被蕭子妍笑眯眯地強塞了幾顆蜜棗,苦澀和甜膩在嘴巴裏融合,讓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親。小時候他不愛喝藥,各種抗拒的時候,娘親便是這般哄他的。想起如今,自己身在異地,身體異常虛弱,心中又酸又脹的難受,眼裏不禁迷霧一片。

在旁的蕭子妍看得自責不已,以為是自己逼迫他喝藥,害他難受得哭了。但良藥苦口,藥必須得喝的。于是,她笨拙地開始安慰他。

如今,段雲岫真心覺得自己是個無用的廢人。自我厭棄到極點的某位自尊心極強的少年俠士心情極其不好地窩進了被窩,不理喋喋不休的蕭子妍。

過了一會兒苦澀淡去,嘴裏甜起來,段雲岫整個人又開始迷糊了起來,竟閉着眼,依着枕頭就淺眠了起來。若是從前,有人尚在身旁時,他絕對不會睡着,但今日,他實在是累極倦極,無論是身心都因巨大的打擊疲憊不堪。

蕭子妍見之,将打着盹的段雲岫輕扶進被子裏,輕手輕腳地為他掖好被角。

段雲岫整整睡了一日,再次醒來時,全身不再像之前那般酸痛,稍稍有了點力氣。而外面陽光明媚地灑進屋內,一看就是第二天。

察覺肚子咕嚕嚕地亂叫時,他掙紮地想下床,卻發現床頭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椅子,椅子上擺放着一碗白粥和一道肉末拌青菜,粥上是一個剝好殼的白煮蛋。粥旁的紙上有着娟娟字跡:早晨出門一趟,中午會迅速回來的——蕭子妍。

白粥放得極近,段雲岫只是輕輕伸出手便觸碰到了碗,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碗,發現還是溫溫的,不由贊道蕭子妍的細心和體貼。

他提起小匙,嘗了一口。白粥做得極好,入口不厚不薄,清清淡淡,溫溫熱熱地拌着一根青菜咽了下去。明明渾身是傷、狼狽異常,但這般吞咽,只覺胸臆之間淨是一股暖意。

他又将白煮蛋輕輕弄碎,夾了一小塊送入口中。他吃得不緊不慢,舉止之間盡顯良好的修養,但不一會便将椅子上的清淡菜肴席卷而空。可見是真的餓極了。末了,他又覺得口渴,還将白粥湯底一仰而盡,十分滿足地舔了舔變得嫣紅的唇瓣。

吃飽喝足,渾身上下湧出一點點力量,段雲岫不自不覺有些熱,便将衣袖卷起下了床。身子不似之前一般虛弱,他決定外出走走,透透空氣,順便想着如何盡快恢複內力。

只不過段雲岫這麽一出門,着實将外面的人吓了一跳。之前秦大娘說蕭大夫的房裏養了一個男人,他們原本都不信,如今見一貌美少年露胳膊露大腿,袒、胸、露、乳大刺刺地走了出來,一個個都被驚呆了。

如今正是秋日九月,村裏的女人們正忙着收割和插秧,男人們都在屋裏帶着小孩,少年們正在村裏玩耍着。瞧見段雲岫徐徐走來,有些色、迷迷的女子不由偷偷瞥了段雲岫幾眼,但一想到他是蕭大夫的夫郎,又不由嘆了一口氣。

蕭大夫難得将男子帶回家,她們怎好意思沾、染呢……

一些少年們瞧見段雲岫樣貌漂亮,皮膚白皙如緞,不由嫉妒極了。其中一名膽大地攔在他身前,仰頭怒氣質問道:“你是誰?!為何從蕭大夫房裏出來?為何穿着我的衣服!”這位便是隔壁屋子愛慕蕭子妍五年的少年——秦六兒。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出現了情敵一號吧……?

雲岫少年剛來時各種摸不清楚狀況和病弱……武功內力啥會慢慢撿起來的=w=

☆、重金贖他

段雲岫看着眼前如刺毛豎立的小貓一般警惕和戒備的少年,不由笑了笑,和藹道:“蕭大夫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恩人。如今身子未好,才暫住幾日。”

“真的?”秦六兒十分狐疑,“不是夫郎?”

段雲岫嘴角抽搐:“不是。”夫郎?!他怎麽可能成為女人的夫郎……

秦六兒聽了,想起蕭子妍曾說過會貼心照顧任何一個病人,不由相信了幾分。喜極之下,他清了清嗓子,爽快道:“我是秦六兒,叫我六兒就行,不知哥哥叫什麽?”

“段雲岫。”

“段大哥。”他遲疑了一下,道,“段大哥,你怎麽将袖子撩起來了呢。這多不合适啊……”

秦六兒為段雲岫将袖子撸下來時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發現那已經沒了守宮砂,心裏不由猜測了起來。原來已經失、身了啊……這殘敗之身怎麽可能配得上蕭大夫!他心下大松。

段雲岫一頭霧水,倒是看見那群農田裏幹活的女子一個個露胳膊露腿十分豪邁的樣子,他極其不适應,不知道将目光往哪放。然而扭頭又看見一個個大男人如女人般在屋裏帶孩子或者刺繡,嬌滴滴極其扭捏的模樣令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瞬間想起了這是女尊國……果然與男尊國颠鸾倒鳳。

此次,他出門不僅是散散步多鍛煉鍛煉身體以及曬曬太陽,最重要的是了解這個國家的信息,早日找到回中原的路。

他問道:“請問,這裏離鳳栖山多遠?”

“鳳栖山?”秦六兒一頭霧水,“我從未聽說過。”

“中原國呢?”

秦六兒再次搖頭。

段雲岫原以為秦六兒年少不知村外的事情,但他之後一連問了多人,其中不乏有經常出村的女人,但大家都一無所知。段雲岫有些難過地嘆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個村子地處偏僻,消息落後,得盡快恢複身子進城才是。

大概走了百步遠,段雲岫便累得渾身抽筋,臉色慘白,額頭不斷冒着虛汗,心中暗自鄙視自己的虛弱和無能。他自己還想多走一段路練練體力,倒是自來熟一路嘀嘀咕咕介紹着村子的秦六兒将他搶拉回了房間,讓他好生休息。

秦六兒打得是讓段雲岫早日養好傷,早日離開蕭子妍的房間的主意。

由于渾身濕答答的,段雲岫決定洗個澡沐浴一番。他原本就是略有潔癖的人,兩日不洗澡難受得很。秦六兒見他勞累,便自告奮勇地拖來了一個空浴桶,還連跑了幾次為段雲岫盛滿了熱水。段雲岫感激不已。

踩着椅子坐進浴桶後,溫熱的水迅速包裹他滿身疲憊的身子,段雲岫感覺一陣舒爽,不由放松了下來,靠在浴桶旁輕輕地喘息着。他拿來肥皂,輕輕地擦着自己的身子,但越擦他越奇怪。他的修長十指芊芊如玉,白皙光滑。

他仔細瞧着,越瞧越心驚。如今他才發覺,他長年握劍略帶薄繭的手指上竟然沒有一個練武的繭,反而絲般光滑的如同女人。難道內力消失後,他的手也會恢複原樣?!

段雲岫遲疑了片刻後,繼續擦身。他身上的吻痕還殘餘着,整個身子因熱氣的熏陶下變得粉色無比。他想盡早将這些礙眼的痕跡弄掉,所以極其用力地擦着身子,不一會,竟擦破了一塊皮,還将整個身子擦得青青紅紅,好不狼狽。

他皺了皺眉,怎麽自己練武的腹肌全部消失了?自己練武暴曬的麥黃身子怎麽如此白皙?怎麽身子柔弱似無骨,這麽輕輕一擦就到處是傷?這腿、這腰怎麽都那麽細,那麽纖弱?!

這究竟是不是他的身子!

滿腹疑問時,他緩緩擦到了腰間,卻發現那空空無物,這裏應該有個猙獰的刀疤啊!這時他十四歲追擊盜賊時英勇負傷的,足足有十公分……那時母親感慨地說:好好的身子竟然留了那麽大那麽難看的傷疤……他卻認為受點傷才更有俠士氣概!那時,是他第一次在外闖蕩,憑一人之力剿滅了賊窩。

思緒漸漸飄回,段雲岫不敢亂動,屏息凝神地望着水面上的波紋越來越緩,漸漸歸于平靜。那平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張他熟悉卻又陌生的年輕面容。

水面上的少年嘴唇驚訝地大張,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忽閃忽閃的。漂亮的臉蛋配合那青青紅紅的身子,一副剛被人蹂、躏過的模樣……

段雲岫惱怒地捶了一下水面,水波散亂後,再次恢複平靜時,依舊是那張同樣的面容,只不過少年不再驚訝,而是緊皺眉頭,眼冒火光。

他已經十九,再過三個月便是二十,但水面倒影的少年最多十六十七。雖然和他原本的模樣有五六分像,但那粉嫩能掐出水來的柔弱模樣,讓他看到一陣暴躁。

這該死的病弱身子究竟是誰的?!他原來的身子又怎麽了!

此時,段雲岫已經分不清楚滿身的水跡究竟是浴水,還是他不斷滲出的冷汗。他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不,他整個身子都在慌張地顫抖着。如今,他已經分不清此時他是氣怒多一些還是恐懼多一些……

今日,蕭子妍準備好早飯後,急急地出村進城了。段雲岫的皮膚光滑細膩,一看是養尊處優的主。蕭子妍發現,那些村裏的破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倒是讓他的肌膚起了一點點紅疹子。所以,蕭子妍立刻進城想為他買些新衣服,順便打聽一下,哪家公子丢了或者被人賣進了留香閣。但這都一無所獲,倒是留香閣的人仍然不死心地尋找着他們嘴裏偷溜出閣的小倌秋月,甚至還到處張榜,重金酬謝。

段雲岫藏在她家的事情總歸瞞不下來,這不,正好進城的某個村裏人瞧見後驚呼了一聲,引得留香閣的打手們頻頻側目。

蕭子妍只好硬着頭皮找上了徐爹爹。

徐爹爹原以為蕭子妍又是來醫治小倌的,臉上堆滿了友好的笑容,但聽到她道起原委後,瞬間板起了兇巴巴的臉。

“好你個蕭子妍,竟然将我的人都敢拐跑!”

“徐爹爹息怒,當時見他渾身是傷,所以……”蕭子妍頓了頓,語氣也冷了幾分,“徐爹爹是生意人,但強買強賣的事情若是被揭發了也不好,不如,這次段……秋月就讓我贖回去吧。”

徐爹爹皺眉問:“你破、處了?”他下的春、藥唯有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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