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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普通的流感,而是一傳十,十傳百令人恐懼的瘟疫!

五年前,另一個城鎮也曾爆發過瘟疫,瘟疫的源頭是鼠疫,那時候由于縣令監管不力,造成成千上萬的人家被感染,出現千裏橫屍骨,戶戶有亡人的景象。最後,那個城鎮成了一個屍骸遍野的空城。

所以,這次,林州縣令一聽聞莫家村爆發瘟疫,立即将城附近以及方圓百裏的大夫召集起來,被召集的對象正有蕭子妍。随後兵分兩路,大部分資格老、曾經歷上次瘟疫的大夫派去莫家村調查瘟疫源頭以及尋找着對付瘟疫的對策。一小部分留守在林州,給城裏感染風寒的百姓确診。而瘟疫的消息全面封鎖,以正人心!

蕭子妍是被留守在城裏的。言月找她時,她剛開好會,因為瘟疫的事情眉頭緊皺、魂不附體。而那時她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段雲岫,餓肚子的情況下就由着言月好心地給她遞桂花糕解饞,心中卻不斷地思索着瘟疫的事宜。

莫家村爆發了瘟疫,寧州城的達官顯貴、富豪人家立刻慌了張。莫家村的豬羊牛肉是出了名的好吃,如今那裏出了事,這些肉還怎麽吃!他們擔心之餘将還留守在城裏的大夫一一叫來,一有點發寒就慌張得不得了,生怕染上瘟疫。急急被請去的正有蕭子妍,所以那晚,蕭子妍急急地挂了“歇業”的牌子,在大雨傾盆下,跑了好幾家人家,可謂是忙得團團轉,根本無暇抽身。

但由于之前和段雲岫約定過回家吃飯,所以,她特定請言月幫忙寄封信回家,告之段雲岫自己有要事纏身,今晚趕不回來了。只不過那封信被言月笑着答應後,随手撕了。

淩晨的時候,縣令府裏的一位下人病了,症狀與莫家村爆發的瘟疫極具相似,高燒不退,渾身長滿了膿包,而那位下人前幾日正去過莫家村探親。縣令府裏人心惶惶。蕭子妍趕到的時候,就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丢在一間房內,全身上下布滿了膿疱疹。大家都不敢進去,而惡臭門口即聞。

她進屋一探,發現對方的身體已經涼了。

為了防止傳染,蕭子妍一一給縣令府的人把脈确診,只不過在路過縣令的書房時,她恰巧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明早封鎖村子,派士兵在百裏外監守,必不能讓一人逃出,确切防止瘟疫擴散。若有人逃出,殺無赦!”

“那……村子裏的大夫……”

“找不出對付瘟疫的藥方,那些大夫也無用了。”

原來,大夫們前去莫家村時已經為時已晚,瘟疫開始肆虐,大夫的到來非但沒控制,反而在暴雨的侵襲下越演越烈,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一天死上數十人,短短三天死者将近五十人,感染人數更是數百人,甚至有幾位大夫都感染上了。

一般的小病小災人們不會害怕,真正讓人害怕的,是大規模流行的瘟疫,而且最令人恐懼的是曾經沒有記載、沒有對應藥方的瘟疫!

瘟疫的源頭摸不清楚,病情得不到控制而且傳染性很強的危急情況下,縣令怕瘟疫蔓延至寧州城,造成人心惶惶和更大的災難,所以寧願舍棄掉這個破爛的村子,打算全面封鎖和監控。而蕭子妍所在的村子離莫家村只有百步之遠,兩村子的人來往密切,也成了被封鎖監控的行列。

蕭子妍心中一緊,趁着縣令向下屬吩咐具體封村事宜時慌不擇路地朝村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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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的時候,天已經微亮了。當蕭子妍推開房門時,屋裏靜悄悄的,整潔幹淨,似被人剛剛打掃過一番,而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張紙。她輕輕拿起桌上的紙,紙上的字跡工整幹淨。

——感謝蕭大夫這一個多月的照顧,段某就此別過。祝蕭大夫萬事順利。

她輕顫了下手,紙片順着她手指滑落,心中更是泛起陣陣波瀾,

他走了?一聲不吭地走了?!

蕭子妍正發呆恍惚時,門忽然被人重拍着:“蕭大夫,蕭大夫!嚴家的兩口子病了,高燒不退,能抓幾副退燒的藥嗎?”

她立刻斂下心神,背着藥箱急急朝嚴家趕去。

嚴姨和其夫郎并非簡單的發燒,兩人的臉都開始腫大,舌苔寬大發黃,散發着陣陣惡臭,此時兩人都燒得渾渾噩噩,昏迷不清。蕭子妍給他們把了把脈,脈象虛浮輕淺。她先開了一副退燒的方子讓秦大娘幫忙煮藥,随後撩起嚴姨的衣袖作進一步診斷,發現其手臂上零星布着紅色斑疹,腋窩處有一膿包,正因輕動破裂開來,流着黃色的膿血。

她心中一凜,難道瘟疫已經傳到了這個村子?

對于段雲岫一聲不吭地離去,蕭子妍心裏酸酸麻麻的疼,對他滿是埋怨。但此時,她忽松了一口氣。

這個節骨眼上,他離開,也是好的……

她邊用錦帕小心地擦着流血的膿包,邊問着秦大娘:“他們怎麽會發燒的,前幾天去過何處?”

“他們前幾天去莫家村了,據說有位親戚生病了,便去探病。誰知,一回來就倒在村口,發起了高燒。”

蕭子妍抿了抿嘴,鄭重道:“秦大娘,不瞞你說,隔壁的莫家村爆發了瘟疫,而且有很大的傳染性,已經死了五十幾人了。嚴姨和寧叔叔恐怕就是那時候感染上的。而現在瘟疫得不到控制,縣令下令要封鎖監控村子,我們的村子也屬于被封鎖監控的地帶。”

秦大娘大驚,急急道:“封鎖村子!那怎麽辦!?我還要進城賣水果啊!”她猛然想到瘟疫傳染,臉刷得慘白,撸起袖子管将手遞到蕭子妍身前,慌不擇路道:“蕭大夫,求你給我看看吧。他們昏倒在村子裏,可是我擡進來的,我不會也感染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雲岫會華麗麗地回來的~

☆、他的到來

官兵要來封鎖村子的消息風風火火地傳遍了整個村子,村子裏有數千人,驚慌地帶着全家家當準備趕在官兵來出村。

因為說是封鎖村子,禁止任何人出入,以免瘟疫擴散。其實那只是好聽的,難聽的就是不管這些村民死活,畢竟和感染瘟疫的人呆在一起,不得病就怪了。到時候可能進行燒村,殲滅瘟疫。這些在五年前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秦大娘被蕭子妍診斷脈象平穩無異常時,立刻回家将午睡的小兒揪起。

秦六兒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見母親和父親急急忙忙地整理着家當,打着哈氣問道:“爹,娘,你們幹啥呢?怎麽像逃難似的?”

“就是逃難!”秦大娘回頭厲聲道,“快起來!”

“我還沒換衣呢……”秦六兒委屈地撇撇嘴。

“換什麽換,快走!”秦大娘一手推着自己的水果車,另一手拽着秦六兒就走。

秦六兒咿咿呀呀道:“蕭大夫,蕭大夫呢!”

“蕭大夫在嚴姨家就診,你嚴姨和嚴叔叔在隔壁村染上了瘟疫!如今瘟疫來了,官兵要鎖村,大家都在逃呢!”

“瘟疫!”秦六兒的臉刷得慘白,不斷扭着身子掙脫着母親的控制,“太危險,蕭大夫怎麽能留下來!我要去找她!”

“蕭大夫是大夫一定行的!你跟着娘出村!”秦大娘雖這麽說着,但心裏卻虛得很。瘟疫這種病并非小毛小病,蕭子妍不過二十,還未經歷過這種大災。如今瘟疫肆虐,那些老大夫尚無任何頭緒,更別提找出對抗瘟疫的藥方了,她一個小女娃怎會能資歷解決這種大患。萬一不幸,說不定也染上了……

“不要,我要找蕭大夫!六兒要陪着蕭大夫!”

兩人争執不下時,大批官兵忽然掃蕩進村。村子裏未逃出的人驚慌地大叫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向外沖着,但在官兵手裏明晃晃長槍的威逼下,各個怯懦地退了回去,有些勇往直前的人還挂了彩。

“莫家村瘟疫肆虐,縣令下令将莫家村及方圓百裏一同封鎖監控起來,這個村子也是在封鎖的範圍內。在縣令下令解開封鎖前,任何人不得進出!違令者殺!”

一些膽小的人見逃脫無望,跌坐在地嘩得大哭了起來,一時間哀鴻遍野,餘音盤旋。

“放我們出去,求求你們,放我們出去,我們沒有生病,沒有……”

蕭子妍急急趕到,撥開人群揚聲道:“大人,封鎖村子的做法實屬不妥!瘟疫原本就是傳染性疾病。若是将無病的村民與患者共處一地、共用一水,會導致無病的村民染病!此舉做法只會擴展瘟疫的蔓延,牽連到無辜的人啊!村裏有一千餘人,切不能因為瘟疫讓整個村子陪葬啊!”

帶頭的官兵認識蕭子妍,平時敬重她幾分。但縣令的命令不能違抗,她只能搖頭道:“蕭大夫,這是縣令的命令,我只奉命駐守此處,其餘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更何況,若是不封鎖村子,瘟疫蔓延到城內,就不單單死上千人了。”

“爆發瘟疫是莫家村,這裏的村民感染上的少之又少。縣令既然下令封鎖監控村子,不如将這個村子感染風寒的人單獨隔離開,其他的人暫時歸家監控,若七日內未有任何發病的跡象,請求大人開恩,将他們放出!”

蕭子妍一掀衣袍,跪于地,額頭靜靜地貼着冰冷的地面:“上千人命就在大人一念之間,請大人三思!”

段雲岫渾渾噩噩地走着時,身子忽然被人一撞。他迷茫地擡頭,卻聽對方驚呼道:“段公子!你也逃進城啦!”

他一頭霧水,挪動了下唇瓣,問:“什麽逃?”

“你不知?”對方深呼吸口氣,神色悲戚道,“莫家村爆發了瘟疫,病死了無數人,連大夫都找不到診治的方法。縣令以免瘟疫擴散下令封鎖,我們村遭到了封鎖的牽連。昨日,大家都拼了命地往外逃呢。不過大部分人沒來得及逃出時官兵已經來了。哎……聽聞嚴家兩口子已經病了,蕭大夫在村裏裏為大家把脈問診呢……”

段雲岫聞言,略有些呆滞,直到對方的最後一句話才将他迷蒙的狀态炸醒。

“蕭大夫在村子裏?!”

“啊,昨日就是蕭大夫通知大家的。”

他急急問:“村子什麽情況?!”

“如今村子被鎖,禁止任何人出入……具體情況,我也不知……只知道瘟疫肆虐得厲害……”

村裏的情況未知,但莫家村的疫情恐怕極其嚴重。瘟疫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天災,或許只是短暫的一會,就有無數人喪生。思及此處,段雲岫臉色慘白,忍不住有些着急,腳步一轉,竟無意識地往城門走去。

昨日蕭子妍一天都在給村民把脈看診,安撫他們忐忑恐懼的心。畢竟心靈的奔潰和絕望是比瘟疫更為恐怖,任何藥石都無靈的。

——大家放心,一切都會平安的,我一定能找出對抗瘟疫的藥方。

雖然這麽打着保票,但此次瘟疫,她知之甚少,根本無從下手。

蕭子妍拖着疲憊的身子準備去下戶人家,誰知竟看見四五個官兵正将兩個麻袋扛上小推車。她不怎麽在意,正背着藥箱離去時,其中一個官兵腳步一踉跄,肩上順勢掉落在地,發出悶聲的重響。她回頭一望,包裹着麻袋竟松懈了一角,露出了一張慘不忍睹紅腫的臉。

那張臉布滿了膿包,紅腫的樣子已經分不出原來的容貌,但蕭子妍卻憑着衣着和官兵将人抗出來的方位認出了此是嚴姨。只不過她心中震驚,只不過短短一天,病情竟然惡化的如此厲害。頭面手足,全身上下,滿布着密密麻麻的疱疹。她明明給他們上過藥啊!

見官兵視若無人一般再度将麻袋扛上小推車準備離去,蕭子妍擰眉将人攔下,厲呵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他們是個病人,需要休息!”

一人睨了蕭子妍一眼,陰陽怪氣道:“蕭大夫,你隐瞞這麽嚴重的病例還好意思問我們?這兩人身上全是膿包,恐怕快死了吧。為了其他人的好,應當立即将他火化了以免瘟疫擴散!”

“他們還未死,怎麽能如此草菅人命!只要有一線希望,人還是可以救活的!”

蕭子妍如此纏人,官兵厭煩了起來,把長槍一橫,冷着臉道:“都病發成這樣了,肯定必死無疑!如果火化的早,大家或許不被感染,若是再讓他們久呆,誰能保證不出事!?走!別在這礙手礙腳的!搬這種已經晦氣死了!天知道會不會倒黴起來感染上!”

蕭子妍仰着頭,手裏緊緊地握着小推車,單薄的身子挺得筆直:“我是大夫,救人性命是我的職責。如今時間緊迫,耽擱一會兒就可能死去一人,就可能有一人染病。大人是官兵,保護百姓難道不是你們的指責嗎?如今,他們仍有一線活的希望,難道你們要剝奪他們繼續活下去的權力嗎?”

“你若再糾纏,別怪我長槍不長眼!”

官兵狠狠地推了蕭子妍一把,但她倔性子上來了,死死守着小推車不讓官兵們推走。其中一人原本因駐紮在這晦氣的地方心情十分不愉,此刻更是耗盡了耐心。見蕭子妍仍是固執地不肯撒手,她大怒,揮起手中的長槍朝着蕭子妍的胸口刺去。

蕭子妍驚慌地後退幾步,身子卻硬邦邦地抵着小推車,毫無躲避的空間。在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千鈞一發之際,她驚恐地睜大着眼睛。胸口的劇痛沒有傳來,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入目是一片白色衣袂臨風飄揚,她的腰部被人輕輕環住,鼻息間是她熟悉的男子氣息。一切發生的太快,等蕭子妍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頭就靠在對方的胸膛上,臉頰微微泛着詭異的緋紅。她的手偷偷摸摸地環住對方的腰部,生怕他再度溜走。

然而,“滴答”、“滴答”……殷紅的液體緩緩地滴落正是滴在她伸出的賊手上。

蕭子妍驚慌地擡頭,只見段雲岫一襲白袍站于她身前,右手緊緊地握着長槍。緋色的鮮血将他白色的衣袍染起了血光,刺得她的雙目微痛。

持槍的官兵只想教訓教訓蕭子妍讓她別多管閑事,誰知長槍竟被一個陌生少年狠狠捏住,動彈不得。她憋紅着臉想将長槍抽出,身體卻僵硬着一動不動。對方是個高手!

她屏氣凝神暗暗運起內力壓去,對方忽然運起一掌朝她胸口襲來,兩掌就這麽拼在了一起,誰知,在接觸到對方掌心時自己竟被重重彈開,長槍也被對方順勢搶了去。

那柄長槍在少年修長的指尖上轉着,官兵又羞又急,嘴上忍不住大罵了起來:“哪來的毛頭小娃竟搶了老娘的長槍,小心刀劍無眼傷了自己!”忽然,一道銀光閃過,速度之快簡直如閃電,她的脖頸驀然一涼。

少年才擡起剛才一直低垂着的腦袋,一雙如墨的瞳眸冷冽似冰,波光流轉之處,皆是殺氣。“你說得對,這玩意極容易走火呢……例如我手一抖……”白皙的手指輕輕一按,脖頸驀然的劇痛令女子動彈不得,她駭然之下,噤了聲,有些怯怯地望着眼前散發冷氣的少年。

蕭子妍壓抑着心中的鼓動,緩緩地擡首。站在她的少年白衣翩翩,身姿如青竹挺俊,只不過墨發披散的模樣出奇地有幾分憔悴,一時間有些恍惚。

見蕭子妍呆呆望着自己,段雲岫半彎下腰,關心問:“是不是剛才受傷了?哪裏不舒服?”濃長的睫毛随着他的話語輕輕扇動幾下,原本冰冷的眸子在望向蕭子妍時水氣氤氲,籠罩着一層愁霧。

蕭子妍低聲問:“你不是出村了嗎?!不是禁止任何人進來嗎?!你是如何進來的?”

段雲岫伸出左手将跌倒在地的蕭子妍扶了起來,啞着音随口道:“他們不讓我進來,我就使用了點蠻力。”

他的手修長,帶着薄薄的繭,明明不是很寬大的手,卻緊緊地将蕭子妍的手包裹了起來。淡淡的溫度從他的指尖蔓延開來,順着她的手指流入她的身體,注進她快速跳動的心窩處。

“這位公子!”官兵頭頭急急跑來,抹了抹額間的汗跡道,“你蠻橫闖入,傷我士兵究竟有何意圖!”

村子的大門被一個陌生少年輕易突破,這是何等的恥辱!只不過,自古瘟疫就是比洪水猛獸更可怕的東西,從來都只有人拼了命地想要逃出疫區,還沒見過有人拼了命地硬闖疫區的。小小少年竟然有此等內力和氣魄,簡直難以想象。

段雲岫輕甩了甩手中的長槍,冷聲道:“禁止出入,是為了防止瘟疫擴散罷了。我自願進入,若是染上瘟疫也與你們無關!”他指了指小推車上的麻袋,語中帶諷,不疾不徐道,“村民還未死,并要将人火化,此等草菅人命的行為,大人做的可真是順溜啊!”

段雲岫的話語嗆得官兵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不過礙于剛才他硬闖的實力不敢招惹,只是臉色僵硬地站在一旁,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蕭子妍立刻拉了拉臉色鐵青、心情極差的段雲岫,對着官兵頭頭恭敬道:“請大人網開一面,将嚴家兩口子交給小的醫治可好?若小的無能為力,再請大人定奪。”

不知是真的被蕭子妍說動,還是懾于段雲岫把玩着手裏的長槍,官兵頭頭最終還是同意了,不過期限是十日,若是十日後,嚴家兩口子的病情沒有一點好轉,必須早日處決。

官兵一走,蕭子妍望着段雲岫,輕輕嘆了一口氣,從随身帶的藥箱裏拿出金瘡藥仔細地為少年抹上,又用紗布輕輕為他包紮着受傷的傷勢。她低着頭,輕輕問:“段公子,既然走了……為何又回來呢……”

段雲岫愣了一下,身子僵硬道:“我只是……想帶你出去……聽說村子被鎖,你沒逃出去……”

“我是自願留下的。這裏不宜久留,你還是出去吧……”

段雲岫的臉一紅,低啞的嗓子裏透着絲狼狽:“我也是自願留下的,你趕不走我……而且我欠你救命之恩,一定要護你安全,否則我心中有愧,活着也不會踏實……”

說什麽報恩,其實只是聽聞蕭子妍被封鎖在村子裏,想要救她出來才硬闖的。剛才看到長槍刺向她胸口的那刻,他的心髒似被什麽狠狠地揪住,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擋了上去……

幸好……她沒事……

否則,他真怕自己會幹出些什麽……

只是報恩嗎?蕭子妍的唇輕輕挪動,徐徐長嘆一聲:“下次,別再用手擋劍了……”

“無妨,只是些小傷罷了,平常習武受傷是家常便飯。你沒事就好。”

蕭子妍擡眼瞥見段雲岫仍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她想起方才他擋在自己身前、手緊緊拽着長槍滿是鮮血的模樣,她咬了唇,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你沒事,才好……

☆、瘟疫蔓延

一炷香前,嚴伯只是去照顧下小孫子,誰知回屋後,官兵們正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塞進麻袋裏,他瞬間沖了上去想搶回麻袋,誰知被對方狠狠一推,腦袋砸上了桌角,暈了過去。

如今醒來,望着空空的屋子,他驚慌失措地奔出門,卻見蕭子妍正抱着自己的女兒進了屋。

“蕭、蕭大夫!”他欣喜地快哭了出來,而之後,他又見段雲岫抱着自己女婿進屋,嗓子一啞,眼眶一熱道,“段、段公子,謝謝。”他之前曾狠狠罵過段雲岫一次,沒想到段雲岫竟仍然幫他們,連他人不敢觸碰的瘟疫病患都親自抱進。

“昨日,身上只有個別膿包,如今怎麽滿身都是了?還潰爛了?”

蕭子妍把着脈,脈象極其紊亂,斷斷續續,她輕輕地詢問着嚴伯具體情況,而眉頭在聽到對方回答後越皺越緊。

這古怪的脈象再加上奇怪的膿包症狀,蕭子妍苦苦思索,卻始終不敢亂開方子。生怕未明病因之前,亂下的方子會加劇病情。

第二天不好的消息傳來了,村子裏的人陸陸續續的長起了紅色斑疹,大部分被隔離了起來。蕭子妍去看望他們時,他們各個眼中布滿着絕望,焦急地将蕭子妍堵住,求她救救他們,他們不想死等等……有些人說着跌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揚聲道:“大家放心,蕭某必能找到除去瘟疫的藥方!大家一定能痊愈!”

“謝謝蕭大夫,謝謝!”那種期期艾艾,像是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模樣看得蕭子妍心酸不已,袖中的拳頭忍不住握得更緊。

解決瘟疫的第一步驟,應是了解瘟疫的源頭及傳播途徑。若是通過飛沫吸入或直接接觸而傳染,那麻煩就大了。不止接觸過這些病患的人容易感染,未接觸的人或許因為共用空氣和水遭受感染,甚至連駐守在外的官兵們也難以幸免……所以,要想了解瘟疫爆發的原因,必須去次莫家村!才能對症下藥!

這樣想着,蕭子妍再次找上村口駐紮的官兵頭頭,只不過剛開口就被對方冷聲拒絕:“蕭大夫,私自放人進村已經違背了縣令的命令,如今再放你去莫家村,萬一你染上了瘟疫,這村子裏的人誰來救?沒有大夫說他們安好,我們可不敢私自放他們離開村子。”

“大人,我是大夫。瘟疫有如何兇險,我比誰都清楚。但眼下,大家都病倒了,病源在莫家村,所以我想去莫家村一探,調查下他們究竟染上的是何種瘟疫。我想盡力醫治他們……”

她頓了頓,見官兵頭頭仍不肯放行,低聲懇求::“懇請大人讓我進村,我是自願進村,若是我不幸感染瘟疫,命喪于此,也是我咎由自取,與你無關。若是我能找到解決瘟疫的方法,那救的便是幾千條生命!你們難道要對這上千的無辜百姓選擇視而不見嗎?大人,請相信我,我一定能有找到治療瘟疫的法子的!讓我進去,可好?”

“可……”

段雲岫在旁輕輕冷哼了一聲,那表情十足的事“你仍不放行,我們就硬闖”的架勢!想起昨日他橫掃千軍突闖的蠻橫架勢,她們立即汗毛林立。

“段公子,你怎麽來了?!”蕭子妍瞧見身邊的少年直直朝莫家村的方向走去,大驚失色道,“還不快回去!”

少年微微回眸,一副為何自己不能去的不滿神色。

“一去莫家村生死難蔔,萬一你感染上……”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已被少年皺着眉打斷:“那你又為何非要進來呢?就不怕自己被感染嗎?”

“如果連身為大夫的我都放棄了,誰來救他們?村裏的人,都是我的家人……”蕭子妍咬了咬唇,輕輕道,“而且,我發過誓,要盡自己最大的力,決不能讓任何人再死在我的眼前了……所以我必須去犯險,才能找到救大家的方法……”

“再?”

蕭子妍苦笑了一下,神情晦澀,卻沒有多做解釋。

段雲岫卻徐徐道:“你若病了,怎麽能救人?所以我陪你一起去。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直到自己的手被人牽住,瞬間溫暖的觸感将她喚回神來,蕭子妍喉頭微動,眼眶微熱,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了一個“好”字。

“而且我欠你救命之恩的,必須還清!”

那些湧上心頭的悸動,又全部化為了淡淡的苦笑。

瘟疫的肆虐比天災更令人恐懼,段雲岫以前從未這麽認為,但當他真正走進莫家村時,他才終于明白,瘟疫究竟意味着什麽。

入目,是一大片灰白。白色是家家門口懸挂的白條,将整個村子襯着一股病态的蒼白。灰色是空中飄浮的銀色紙錢,撲面而來的是紙錢味及屍體腐爛的臭味。一眼望去,幾乎家家帶孝,房門緊閉。

街道之上偶有幾具腐爛的屍體,蒼蠅在上面盤旋,烏鴉在樹上冷叫着。燥熱的風卷起一地的枯枝殘葉,滿目灰塵撲面而來。蕭子妍心中一片恻然,只覺得光站着就連呼吸都令人壓抑。

走過下一個路口時,正巧有一戶人家正在出殡,稀疏的送殡隊伍扶老攜幼哭哭啼啼地抛灑着紙錢。這樣望着,蕭子妍的心一沉再沉,風吹得自己整顆心都泛着涼意。

“蕭大夫,你是蕭大夫!”由遠及近傳來稚嫩急促的聲音,蕭子妍回神望去,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穿着破爛的粗布衣裳,頭發淩亂朝她奔來。她聲音悲傷急切,顫着手拉着蕭子妍的衣裳道:“娘親病了!求蕭大夫救救娘親!求您了!”

蕭子妍跟着她來到了一間破屋子,房內散發着奇怪的惡臭味。小女孩一進屋立即欣喜道:“娘親,孩兒終于找到大夫了!是蕭大夫!娘的病一定很快就好了!”

床上之人緊閉着雙眸毫無反應,她步伐一急,緊張道:“娘親,你醒醒,娘親!蕭大夫,快!快救我娘親!”

蕭子妍上前一瞧,床上已經僵硬的女子,她輕輕一嘆道:“你娘親已經斷氣。請節哀。”

“你還沒把脈呢!誰說我娘親斷氣了!”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執拗,她眼角含着淚光道,“我娘才沒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你快去看看她啊!”

蕭子妍苦笑一聲:“你娘的臉色蒼白發青,身子僵硬,手上、脖子上都已經起了屍斑,并伴有陣陣惡臭,恐怕三個時辰前你娘就已經離世。就算我醫術再高,也已是回天乏術。”

“你胡說!”女孩聽了大夫的話,雙眼通紅,發瘋似地大聲喊着:“我這幾天一直找大夫,找了好幾天,大夫知曉我娘染了病,一個個避如瘟疫……好不容易你來了,你卻說不能救!你這個沽名釣譽的大夫!”

“這的确是瘟疫……”蕭子妍苦笑,“我雖是大夫,卻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女孩一聽,眼中的絕望越來越明顯,撲倒在女子的屍首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蕭子妍身為大夫,這五年見證了太多生死別離,但此時她看着女孩悲戚的模樣,忍不住回想起五年前趴伏在父母墳前痛哭的自己,她鼻頭一酸,眼角的淚花随着睫毛的顫動緩緩地落下,步伐更是有些踉跄。

向後退去時,身子被身後的少年接住,她才終于回過神來。望進少年濃濃關心的雙眸,她扯了扯嘴角道:“我沒事。”

蕭子妍一連又去了好幾個地方,莫家村幾乎老少皆病,整個村子迷茫着死亡的氣息。好不容易見着幾個活人,都一副無精打采地躺着。

蕭子妍瞧見兩個城裏的大夫,正恹恹地團坐在一起嘆氣。大夫們瞧見蕭子妍到來,微微一驚。攀談幾句,知曉她主動請纓入村,各個連聲嘆氣,直罵她傻。她們絞盡腦汁想出去,竟還有傻子主動進來趟這趟渾水!

“當時我們五人在縣令的命令下進村,如今只剩下我和小李了,另外兩人都在前幾日死于這場瘟疫……不知道我們還能挨到什麽時候?”她撩起自己的衣袖,望着手上的紅色斑疹苦笑道,“或許是今天,又或許是明天……所以,我奉勸你,在沒染病之前,還是快出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說這話的是張燕,今年将近四十,她口中的小李是她的學生,如今也算是林州城與蕭子妍并駕齊驅的年輕大夫,今年二十。

從張大夫和李大夫口中,蕭子妍得知瘟疫具體的發病情況,潛伏期大約是七日到十日,潛伏期過後,發病很急,多以頭痛、背痛、發冷或高燒不退的病發症,偶爾伴有惡心、嘔吐等。發病三天左右,身上便開始出現紅色斑疹,再然後便是看體質了,有些人第四天就在紅色斑疹的地方長滿了膿包,有些人或許十天後又或許更久……

在村裏逛了一圈,蕭子妍一路邊看邊問,了解着瘟疫的大部分情況和病發的時間并做一些總結。由于自己的資歷淺薄,蕭子妍時不時地詢問着張大夫和李大夫。原本已經放棄的兩人在蕭子妍積極地帶動下,再次投身于治療中。

十月的夜裏極涼,蕭子妍縮了縮身子半夜醒來,發現自己趴在桌上不小心累得睡着了,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随後繼續研究着瘟疫相關事宜。

分析數據到一半,她冷得搓了搓手臂,這時,有一件溫暖的外袍罩在了肩上。

蕭子妍擡眸,見少年僵硬着擡手的動作,有些姍姍地對着她笑,不由揉了揉眼睛,有些意外道:“段公子,你怎麽還沒睡?”

“睡不着。”看着她們忙碌,他哪有睡得心思。

“你把衣服給我,自己會冷的。這時候如果感染風寒……”見少年衣衫單薄,修長的身子盡顯,而同屋的兩位大夫虎視眈眈的看着,蕭子妍說着将外袍給他,卻被他反推了回去,

“我有內力不怕冷。”段雲岫坐在她身側,擡手替她緊了緊外袍,垂着眸淡淡道,“倒是你,若是着涼了可不好,怎麽救其他人呢……”

蕭子妍本想反駁,可段雲岫說的句句實話,若她生病了,不只是她這整個村子的人都沒救了。于是,她在兩位大夫囧囧的目光下接受了段雲岫的衣服。她覺得自己被一個少年這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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