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完

鬼佬死了,死狀奇慘。

修道一路上總有滅不掉的心魔,很明顯,滅靈君于鬼佬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

當時忘川幽火死死纏繞住鬼佬,身在其中才能明白那種絕望凄苦的滋味,心肺如同被人硬生生扯出,鬼佬臉上青筋暴起,直到再也無法呼吸。

他本就蒼老的軀體徹底成了一截絲毫水分都榨不出來的枯樹幹,仰面躺在地上,眼底的驚慌還未散去,神魂就被滅靈君徹底絞碎,風一吹,身體便一點點化作齑粉不見了。

衆人本就被忘淵帝的禁制折磨得不成人樣,如今再遇到滅靈君出世,簡直可以用心如死灰來形容。

陸星河指尖飛速,不停地演算,但第一次,他看到未來籠罩在一片霧氣中。

這世上總有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的東西存在,他們之前或許是鬼修,或許是人修,不遵循本身修煉之法而妄加跨越幹涉,就會變得畸形可怖,他們躲在暗無天日的陰森角落,期待着他們的君主——滅靈問世。

萬物開始凋零,但邪靈卻在狂歡。

六界都被蒙上了一層灰霧,滅靈君占據了鬼窟,聽聞他在裏面大肆搜尋,似乎在找尋什麽,但最後一無所獲,于是将鬼窟裏為數不多的鬼修精怪全給屠了。

而鬼窟跟岐麓山遙遙相對,層層霧氣與萬水千山之後,柳妄淵總能感覺到一雙清冷又陰鸷的眸子。

而中間夾雜的,是三千紅塵衆生。

滅靈君沒用多久便了解了目前的局勢,柳妄淵跟宿問清的現狀超出他的預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坐在鬼窟新建的宮殿裏,指尖白皙如玉,跟下面猙獰的鬼頭扶手格格不入,陰影落在他的胸口,照不亮他的臉,只能依稀瞧見一個清俊漂亮的輪廓。

多麽熟悉的一幕啊……

不多時,空蕩蕩的宮殿內響起滅靈君嘲諷而沙啞的笑聲,他被勾起了最不堪的那段回憶,心中的怒火恍如江海奔騰,很快從鬼窟蔓延而出,燒到了這片大地上。

誰能想到,讨伐大軍沒在岐麓山腳下撐住半個月就各回各家,比起忘淵帝,更具威脅性的明顯是滅靈君,然後六界各門風風火火派遣長老大能,去天岚派商議對策,因為那些邪靈已經開始胡作非為,一些散修都按捺不住,跟着上了天岚派。

而新生這一批的正道人士到底天真,竟然自告奮勇三位,跑去跟滅靈君和談,結果只是剛表明身份,就再沒說出一個字,他們被滅靈君當場捏碎了神魂,脖頸往下拿去喂瘋狗,頭顱被滅靈君好心情地裝在了盒子裏,送還給本門派。

滅靈君做事不留餘地,他不怕被圍剿,反而擔心這些人來得不夠及時,他渾身罪孽滿心殺戮,早已不剩一絲絲的善良悲憫,除了殺生,已經沒什麽事值得他掀起眼皮,早在千年前,他就對這片大陸包括這裏的每一個人,失望透頂。

彼時一小衆人正跪在岐麓山腳下,懇請忘淵帝跟宿問清出面。嘲諷的是他們其中不少人還是當日參加了“正義之師”的,破忘淵帝禁制時狼狽不堪,如今更是臉皮都扔進了塵埃裏。

滅靈君起初每隔七日便出去屠戮一個門派,人、妖、鬼,魔毫不忌口,冥界是曾經鎮壓他的地方,早已不剩幾個活物,虛空界躲藏于縫隙中,倒是暫時安然無恙,而如今,滅靈君不知道又修煉了什麽鬼術法,每屠一門便吸收幹淨他們的靈力跟生機,使得自己沖破結界時虧損的修為恢複迅猛,然後變成兩三日便要屠戮一門,幸虧金劍派跟着柳妄淵他們跑了,這才躲過一劫。

百刀門主最是怕死,卻死在正道門派中的頭一個,他滿身是血地跪在正殿大堂門口,斷了一臂,胸口一個血窟窿。

之前六界敢圍攻忘淵帝,憑的是什麽?憑的是柳妄淵跟宿問清都乃人修,無論如何對立,他們心中裝着蒼生人命,絕不會濫殺無辜,但滅靈君就不一樣了,他早已将人性抹去,看誰都無比礙眼。

今日一早,滅靈君興致好,直接去了天岚派。

“滅靈君你放肆!”白燕山手執淩海鎮河劍,氣勢如虹地吼了一句,劍光頓時晃眼遮天,只是頃刻間,劍雨就朝滅靈君襲去。

反觀那一襲黑袍,不緊不慢地踏空而來,就在第一道劍意即将擊中滅靈君的時候,竟然悠然靜止了……緊跟着第二道第三道,直至劍雨成了萦繞他身邊的裝飾物,滅靈君修長的指尖輕輕撥開擋在面前的劍意,擡頭看向白燕山,他仍是露了個下巴,但遮掩不住滿身的乖戾譏諷,“你師父常明那個老東西在世時,一手凝輝劍法出神入化,甩出你現在幾個境界,卻還是慘敗于我,你個不入流的東西,天岚派落于你手,算是徹底完了。”

白燕山兩指一并,瞪圓了眼睛想操縱那些劍意,但沒什麽用。

“宿問清倒算個人物,可人呢?”滅靈君問道。

一句話把場下衆人都給問愣了,他們難得心緒翻湧,好像才從一場充斥着虛僞跟迫害的夢境中清醒,為曾經對問清仙君跟忘淵帝的所作所為感到些許愧疚。

“不過也是多謝你們。”滅靈君感嘆地說了一句,他的嗓音低啞散漫,充斥着厭倦無趣。

緊跟着,凝滞于空中的劍意震顫,轟然爆發,反而随着滅靈君的意念而動,朝着白燕山跟殿外衆人襲去,空間被無情地撕扯擠壓,各方大能紛紛祭出法器抵抗,白燕山因為首當其沖,淩海鎮河劍劍意未回,導致他硬生生吃了這一下,當即噴出一口血,倒飛出去老遠。

執法飛身接住白燕山,對着滅靈君怒目而視,他雖然不敢茍同之前正道對問清他們所做的一切,但他到底是天岚派的長老,如今人都騎到了頭上,跟打他的臉沒什麽區別。

“豎子豈敢!”執法将白燕山往沖上來的白冷硯身上一搡,本命法器龍骨戟現形!

執法身體猛烈後仰,龍骨戟他在掌心飛速旋轉,光芒大勝,然後攜着破空之聲,帶動風起雲湧,頃刻間逼近滅靈君的面門!

滅靈君漂亮的唇形微微勾起,他忽然不見了蹤影,四周花影未動,人卻已經到了執法面前。

那蓄力一擊的龍骨戟竟然被他生生躲過了!

執法瞪大眼睛,但滅靈君沒有為難他,而是輕松繞過,朝一個胡子花白、一臉正氣的散修走去。

那散修被迎面撲來的罡風吹得睜不開眼,衣袂飛揚,削瘦的身影感覺馬上就要飛走,但事實上他一直穩穩站立,看向一步步逼近的滅靈君,最後嘴裏只吐出兩個字:“孽緣。”

滅靈君聽見了,他猛地揮袖,老者的風骨就被連根拔起,他接連撞翻三根盤龍柱,然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東西呢?”滅靈君輕聲問。

老者口齒含糊,看向滅靈君的眼神雖不畏懼,卻頗為複雜。

“若我說出東西所在,你能放過在座諸位嗎?”老者心知已經沒有能壓制滅靈君的人了,只能暫時妥協,力求一個喘息的時間。

“不能。”滅靈君冷冰冰接道:“你可以選擇不說,但天岚派這麽多人,我可以當着你的面一個個殺,殺到你說為止。”

老者大怒:“澤喻!!!”

一陣死寂,滅靈君開口:“你喚的是誰?”

一道輕輕的嘆息,透着點兒無奈,突兀響起。

滅靈君身形一怔,猛地回頭。

虛空撕裂開一條縫隙,從中走出來兩個人,正是宿問清跟柳妄淵。

“帝尊!”

“帝尊來了!”

“仙君救命!!!”

“哎呦,怎麽這麽熱情?”柳妄淵神色寡淡,眼神涼薄,沒任何要救的意思,“諸君前段時間想要奪我道侶天靈體,封印本尊的時候,可不是這話。”

一衆人憋得面紅耳赤,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妄淵不是來救天岚派的,但執法跟沈江都在此行列,一旦有事宿問清将抱憾終生,再者忘淵帝挺喜歡執法這人,原本打算送他一場大造化,并不想讓其死在滅靈君手上。

滅靈君前後被封印兩回,恰恰就是眼前二位,今天不死一個都說不過去。

“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大動幹戈?”忘淵帝分毫不怯,居高臨下打量着滅靈君,很是個好說話,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散修老者,眯了眯眼:“這位我記得積累功德三百年,三百年間從未亂殺一人,滅靈,他受天道眷顧,你若今日殺了他,輪回的畜生道怕是要再添幾百次。”

滅靈君沒吭聲,就那麽安靜跟柳妄淵對持。

“天岚派好歹是我道侶的故鄉,期間有他在意的人,也有本尊看重的人,你今日離開天岚派,本尊可以跟你好好談談。”忘淵帝繼續。

又是許久的沉寂,滅靈君終于開口:“談?”他嗓音輕而啞,像是被風沙磨砺了千年,一點兒微弱的情緒都滲透不出來,“柳妄淵,你知道你如今這般模樣,讓我想到了什麽嗎?”

忘淵帝蹙眉,沒接話。

“讓我想到了我曾經的蠢樣子。”滅靈君扭頭,看向了那位散修老者:“你知道他為何積累三百年功德嗎?”

“因為心中有愧。”

老者狠狠閉上眼睛,額角青筋抽動。

柳妄淵:“怎麽,他搶你道侶了?”

原本是一句戲言,卻讓滅靈君周遭空氣倏然凝固。

滅靈擡頭,望着一襲白衣風姿無雙的宿問清,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何止他一個。”滅靈君輕聲,“這煌煌六界,誰人不欠我?”

柳妄淵輕嗤:“做夢也要差不多點兒。”

生靈交替更疊,滅靈君這語氣未免狂妄。

“你可知,擎天結界曾經崩裂過一次,那個時候我還不是滅靈。”男人清冷的嗓音徐徐響起,風都夾雜了細雪,透着滲入骨髓的冷,“我雖不及合道,但你避世的那段時間,卻是由我照拂這蒼生。”

柳妄淵對此不置可否,百年時光彈指一息,他并不會時時刻刻關注六界紅塵,相反,偶爾的遺忘便是千年。

“我曾想盡辦法修補這擎天結界。”滅靈君看向蒼穹某處,那裏隐約可見忘淵帝打上去的補丁,“然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知道了我的道侶,發現他是天靈根。”

宿問清不知為何,眉眼狠狠一跳。

“天靈根孕育天靈體,從皮到骨,從血到肉,要麽可以煉化為神器,要麽服下增進修為,這些你柳妄淵知道吧?”滅靈君的語氣難得來了幾分興致,甚至笑了笑。

忘淵帝被他這番話弄得很不舒服,“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不妨問問這個積攢功德三百年,人人稱贊的散修老兒,他們在我縫補擎天結界的時候,做了什麽。”滅靈君悠悠,他變幻出一方石桌石椅,坐下後倒好茶,輕輕啜飲。

“柳妄淵你可曾聽過人器?”

“你說。”

“簡單。”滅靈君放下茶盞,一字一句:“剝皮做鼓,抽筋做弦,溶血做畫,從頭到腳一分一毫都不浪費,血肉分食,尤其是那副天靈骨,顏色晶瑩純正,煉化後直接就是神器,又或者将自己的神魂附着在上面,重新長出血肉,可青春永駐,不死不滅,一般人享受不到這個待遇,你猜猜要什麽靈根才可以?”

宿問清通體寒涼,他忽然想到了平天老祖說過的那句“以人載器”。

……這就是人器?

柳妄淵先是一怔,然後臉色極為難看。

“亂天鼓,誅魔琴,滄海圖,還有這個人的命。”滅靈君指着那位散修老兒:“都該是我的。”

……

“我記得,那日我跟往常一樣,出門查看擎天結界,我的師父告訴我,吾兒去吧,不用擔心。我的道侶因為耗費修為過甚,于是我将他留在了府邸。”滅靈君慢悠悠說着,像是在回憶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往事,可他将六界屠戮至此,宿問清想象不到究竟是何等的肝腸寸斷,神魂俱滅,才能換來這般平靜,緊跟着,他瞳孔驟縮,看到兩行血線順着滅靈君下颚,凝聚後緩緩滴落。

原來還是痛的,且痛徹心扉,讓他哪怕經歷千年萬年,也仇恨不減,生出血淚。

“我那麽相信他們,那麽相信正道蒼生,我為了所謂的守護不顧神魂灼痛,境界跌落,一心只想挽救危笙喜歡的這個世界,我承諾他擎天結界的事情一結束就帶他游歷紅塵,可最後一絲縫隙填補上,等我趕回府邸,柳妄淵,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麽?”他死抓着忘淵帝不放,像是同等境況,也要柳妄淵真切地體驗一回。

當時府邸四周設有結界,鎮壓意味明顯,滅靈君原本噙着笑,可走到門口卻察覺到不對勁兒,那扇門微掩着,映出期間的魑魅魍魉,貪婪嬉笑,莫名的,一股強烈的不安跟恐懼攝住他的心神。

天靈根絕世罕見,他們連一滴血都沒有浪費。

滅靈君想象不到自己的道侶經歷了什麽,他只知道危笙自爆神魂,消散于這天地間。

房門推開,漫進來的暖陽都透着血色,滅靈君看到桌上放置的人皮鼓,因為是生剝,上面甚至還有筋絡在跳動,旁邊的琴弦震顫,畫作豔麗鮮明,無一例外,都散發着危笙的氣味,而床上只剩下一具晶瑩剔透的白骨。

滿房間的畜牲,嘴角還帶着危笙的血,看到他後拘謹跟不自然只維持了一瞬,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天靈根的好處,告訴他神器練成,六界再也不懼任何災難。

滅靈君的道心跟人性,在那一刻徹底崩塌毀滅。

他恍然大悟在修補結界時那陣吹來的那陣風,可能是危笙最後的話,他靜下心神,甚至聽到了期間絕望痛苦的哀嚎。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全在欺負他。”滅靈君輕聲。

“夠了!”柳妄淵淺淺吸了口氣,一個字都不想再聽!

滅靈君卻不肯罷休,他看向宿問清,不在意地擦幹淨那兩行血淚,“柳妄淵,我從前的性子,跟問清仙君倒是很像,所以害人害己,永不解脫,我若有你半點離經叛道,都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場。”

“所以你說。”滅靈君站起身,向柳妄淵讨尋一個答案:“擎天結界是我修複完才得以支撐千年,生靈繁衍,門派壯大,依仗的都是我的福澤,我既然給了,就能拿回來,他們欠我,這是因,血債血償,這是果,我為何要入畜生道?我又哪點殺錯了?!”

柳妄淵臉色陰沉至極,當年封印滅靈君的時候,人人都說他是邪魔,心術不正,因為的确看到滅靈君身懷魔修跟妖修的功法,一路塗炭生靈,忘淵帝才信了,可沒人告訴他,在滅靈君修補擎天結界的時候,他們殺了他的道侶,還是用那般殘忍的方式。

以己度人,柳妄淵不難想象,宿問清修為喪失後天靈根暴露,若是沒有自己,這世間怕是又要多出幾個神器,衆人洋洋得意,踏着腳下的血海載歌載舞,彈冠相慶。

神界究竟因何覆滅,那些從古流傳下來的神器到底是什麽?!

滅靈君還在問:“我錯了嗎?”

錯與對,柳妄淵不管是客觀評判還是單憑喜好,都能給出一個答案,但此刻喉嚨被人堵住,生澀難忍。

“我錯了嗎?”滅靈君自問自答:“我沒錯,柳妄淵,是蒼生負我。”

一聲劍鳴,焚骸出鞘。利刃貼着滅靈君的耳畔飛馳而過,黑袍微動,顯露出極為俊俏的側臉,卻未傷他分毫,反而是那個躺在地上的散修老者,被柳妄淵一劍穿心。

老者瞪大眼睛,在神魂俱滅前看到忘淵帝冷冷說道:“你吃了危笙的血肉,得以以散修的身份跻身六界大能,這般盛名你得來就不害臊嗎?三百年的功德抹不去你的罪業,滅靈為禍蒼生,是你們行畜牲作為在先,所以,以死謝罪吧。”

老者嘴巴動了動,卻沒說話,而是在身體消散前,眉眼間溢出釋然。

柳妄淵給出了答案,從源頭細算,錯的不是滅靈君。

“哈哈哈哈哈……”滅靈君擡手捂住眉眼,他的笑聲蒼涼而痛快,像是要将這千年來的悲恸一股腦全部發洩出來,可是危笙死了,他也死了,仇恨跟悲傷蔓延于他骨血的每一寸,永遠不得解脫。

柳妄淵微一拂袖,執法長老跟沈江就被他拉到了身邊,“滅靈,我們道侶二人封印你三十年,你想什麽時候報仇都可以,本尊恭候,但這二人本尊要定了,你若搶,我們便戰。”

“你不管了?”滅靈雙臂伸開,讓他看着這芸芸衆生。

管得了嗎?柳妄淵哪怕手握焚骸都斬不斷這沾滿血腥的因果,他看到紅塵無盡,數不清的因果線連接到了滅靈君身上,的确是他護住了擎天結界,得以讓六界延續千年,這樣的因果順着血脈流淌,除非滅靈君怨氣消散。

談何容易?又憑什麽?

柳妄淵跟宿問清都無比清楚,管不了了,也護不了了,這場劫難避無可避。

“你們走吧。”滅靈君開口,他現在不是忘淵帝的對手,他們之戰,日後必有分曉。

“等等。”宿問清向前一步,徑直到了滅靈君跟前,他從納戒中拿出那個寄有生魂的傀儡,向前遞出,“我聽聞你在鬼窟尋找,你……可曾認識春啓?”

“你說什麽?!”滅靈君猛地上前,周身氣息恍如狂風卷浪,落石滾滾,焚骸立刻攔在了他面前,劍意嗡鳴而充斥着殺意。

宿問清卻并不在意,他将焚骸握在手中,另一只手維持着遞出傀儡的動作,“我曾經從鬼域帶出來半個生魂,因為過于虛弱所以一直陷入沉睡,他說他叫春啓,他想讓我找到澤喻,想跟澤喻一起保護危笙。”

宿問清看到那只蒼白好看的手止不住的輕顫,過了好久才接過傀儡,然後猛地護在心口。

“他是我的……”滅靈君嗓音沙啞,在這一刻他像是忽然活了過來,開始變得有血有肉:“兄弟。”

“澤喻哥,我跟着你啊,行俠仗義,守護六界!”

“澤喻哥,你跟危笙是我見過最般配的!”

“澤喻!停下來!”

“澤喻!走啊!!!我攔着他們!你走啊!!!”

滅靈君沒再傷害一人,比起這些蝼蟻灰塵,他懷裏的傀儡明顯重要千百倍。

鬼窟漸漸發展成了萬裏鬼域,忘淵帝帶着他想要庇護的那些人生活在了岐麓山,暫時兩不幹涉。

而一百四十三天後,擎天結界斷裂,一只粗黑碩大的手撕開了天幕,然後從中露出一只興奮而冰冷的眼。

兩個時空在分割萬年後,再度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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