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張助理急匆匆地打電話把剛和旭江項目負責人談完事的溫居叫走時,他和旭江的項目負責人早已經談完,正在餐廳門口等岑修楚。

“溫總,你和李總談完了嗎?出事了。”

溫居站在餐廳門口,睨了一眼裏面。

“什麽事?”

張助理:“您在……溫董手底下插人的事……溫董知道了,現在正在發脾氣。”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溫居語調平淡地“嗯”了一聲,“我很快就到。”

他挂了電話,又側眼看了餐廳裏一眼。

穿過人影綽綽之間的縫隙,他的目光停在餐廳裏某個座位上,岑修楚的側臉上。

他正和對面的人興致勃勃說着什麽,那個名叫林夏的同事兩手支着下巴,同樣興致盎然地聽着,目不轉睛地盯着岑修楚,時不時接上幾句話。

隔得太遠,溫居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不難猜測。

能讓岑修楚這樣投入又感興趣,除了與畫畫有關的,再沒有其他了。

況且,既然是同事,這個叫林夏的人應該也很明白阿修說的事情。

否則兩人不會聊得這樣開心。

溫居低了下頭,看自己沾上水漬泥漬的西裝褲腿。

他一貫有潔癖,無法容忍衣服上有髒污。打着傘在這裏等了很久,直到初春的第一場春雨降臨,濡濕了滿是灰塵的地面,也沒等到岑修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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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總是聽起來溫柔和煦,在萬物複蘇的溫暖時候降臨,但在觀城,春雨來的時候反而更冷。那種冷是刺透的,連骨頭裏都會被浸染上寒意。

溫居覺得自己今天意外地穿少了。

手上提着的包着油紙的燒肉,仿佛也在寒風裏漸漸有些冷了。

片刻之後,張助理又打了電話來。

“溫總,您堵車了嗎?溫董他……”

溫居拿着手機,冰涼的屏幕貼在耳邊,忽然有些疲憊。

他閉了閉眼,“我很快就到。”

挂了電話,走到停好的車邊,收了傘,打開車門坐進去。

溫居對司機說:“回公司。”

頓了頓,“等會別停進去,還要再回來。”

司機:“好的。”

溫居關上車門,刻意地沒有再往剛才的方向看。

阿修和別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對他來說是一種殘忍。

他無法控制那種壓抑不住的嫉妒和渴求,又唯恐阿修真正察覺到後厭惡他。

他不能失去他。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岑修楚感覺自己剛睡着,夢才剛開始。

意識被吵醒,他煩躁地睜眼抓過來手機,看了眼時間,關掉鬧鐘。

要不把工作辭了吧,還有點存款……在家躺半年應該沒問題……

岑修楚開始困倦地思考辭職可不可行。

思考了五分鐘快睡着之後,岑修楚還是決定暫時不辭。

誰讓他跟畫畫孽緣不淺。

這份工作他又真的很需要。

岑修楚用此生最強大的意志力把自己從床上拖起來,進廁所洗漱,一邊看手機有沒有新消息。

倒真的有,溫居發的。

【一點小事,我現在處理完了,很快就到。】

【wj 撤回了一條消息。】

?阿居昨晚居然有說過來接他,當時他好像已經坐上摩托車回家了,一路上太困,也沒看手機。

還撤回了一條消息。

岑修楚叼着牙刷打字。

【撤回了什麽?我昨晚看你在忙就先回來了,太困,沒看手機。】

洗漱完吃早飯的時候微信才響了一聲。

【沒有,不小心摁到。】

岑修楚沒太放在心上,只當溫居是手機放口袋裏不小心摁出了一串無序的字母什麽的。

他想起昨晚溫居說有事,想了想還是問他:【昨天晚上怎麽了?你怎麽突然被叫走。】

【工作上的事,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

岑修楚不太懂商場上的事,也就沒多問。

這方面他幫不到阿居,只能盡量不耽誤他。

以後還是少讓他等好了,昨晚那麽晚還在發消息。

這些瑣事能不麻煩他就不麻煩他。

估計是昨晚坐摩托回家吹冷風吹了好幾分鐘,岑修楚到了工作室還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

過了好一會兒,小鄧過來他工位,和他商量草稿細節的事,聽見他有點鼻音,道:“岑老師你好像有點感冒啦?”

岑修楚擺了擺手:“沒有,早上起來冷了點……三版草稿怎麽樣,對方什麽意見?”

小鄧激動道:“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的——草稿終于過了!!”

岑修楚松了口氣,說:“總算能往下推了。”

二版的稿子卡了很久的進度,他差點要以為會一直卡下去。

初版被否之後,他的信心就和時間和流沙似的一點點流逝,都怕再卡進度下去要自閉了。

小鄧和他說完工作上的事,剛準備走,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倒退幾步回來,一臉八卦。

她壓低聲音,湊近岑修楚:“岑老師,聽說……昨晚你和林夏單獨吃飯了?”

岑修楚敲幾下鍵盤,沒太在意:“是啊,怎麽了,你怎麽知道?”

“昨天晚上有同事看見你們倆一起走了,猜的。”她看了眼四周,确認林夏不在工位也不在附近,“哎,岑老師,沒想到啊。”

小鄧語氣戲谑,岑修楚才發覺有什麽不對。

“?你幹嘛,什麽意思?”

“哎呀,咱倆認識這麽久了你還跟我這。我是說,沒想到你真不是直的,而且還喜歡林夏這一口啊?你看着挺直的啊。”

“……”岑修楚沉默了幾秒,“你好,我和我看起來一樣,非常直,全工作室——全觀城第一直男。不要胡說八道。”

小鄧一副不太信的樣子:“那你還跟人單獨吃飯?”

岑修楚無語道:“……昨天老張讓林夏幫我們忙,順便一起吃了個飯,談的全是工作。誰那種單獨吃飯是談工作?”

小鄧半信半疑地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念叨“有道理啊岑老師看着鐵直連網上美女p沒p都看不出來實在不像給”和“不過一面之詞真的可信嗎岑老師是給喜歡林夏那種漂亮藝術生也很正常吧”。

“……”

岑修楚不知道這些人怎麽能這麽八卦。

林夏似乎有事不在,岑修楚正好免得尴尬——早知道早有同事盯着他倆,昨晚就不去吃什麽飯了,自己待家裏煮泡面也不錯。

岑修楚摸魚休息的時候看了眼手機,顯示微信有新消息。

他打開一看,是張助理發的。

雖然岑修楚并不是什麽大公司的員工,也不是達官顯貴,跟溫家也沒關系,但他和溫居認識多年,有溫居的助理的聯系方式也正常。只不過通常不大聯系。

張助理:【岑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沒接到你,溫總臨時有事,實在抱歉。】

岑修楚:【沒事沒事。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張助理猶豫了一下,但想到岑修楚和溫居認識多年,關系尤為親密。

而且似乎,岑修楚是溫總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又覺得透露一點沒什麽要緊。

好像每次溫總去岑先生那裏,總會心情變好一些。

正好請岑先生幫忙照顧照顧溫總。

于是張助理說:【昨晚溫董和溫總吵架了,我擔心溫總情緒不好,可以的話,岑先生能不能多照顧照顧安慰安慰溫總。】

別的卻沒有多說。但不用說岑修楚也能猜到都是些什麽事。

【好。】

觀城初春從早冷到晚,只有正午時分稍微好點。岑修楚喜歡到窗邊去吃午飯,倒不是因為那裏暖和,只是因為那裏有東西看。

工作室外有一棵山茶花樹,此時正是開花的時節,粉色山茶花在溫暖的陽光底下舒展開花瓣,開了滿樹。微風拂過時,散落的花瓣和樹葉随風卷高,仿佛要卷到滿眼金光的太陽裏去。

岑修楚扒了口燒鴨飯,眯着眼透過透明的玻璃從樹頂賞到樹幹,視線一路往下,才看見樹下站着一個人。

是溫居。

他正在手機屏幕上點着什麽,看起來像在撥電話。

似有所感一般,手機放在耳邊的同時,擡起頭看來,看清是他,眼裏流露出笑意。

岑修楚口袋裏的手機随即也響起來。他最怕接電話,頓時手忙腳亂地把飯放下來,把手機從口袋掏出來。

——是溫居的電話。

岑修楚愣了愣,接通。

“在做什麽?”

岑修楚看向窗外的樹下。那裏站着他的摯友,正笑着看他。

“我?在吃飯。”頓了頓,“你今天怎麽過來了?幹嘛還打電話。”

“過來看看你。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

岑修楚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說:“沒事。你要不要……還是我下去吧。”

溫居笑了下,說:“我看到你就好。還有事情,我得走了。”

朋友都到工作地方樓下了,哪有不下去說話的道理。岑修楚放下飯擦擦嘴,就下了樓。

他拉着溫居走到工作室窗戶看不到的角落,說:“幹嘛過來?你公司不是忙嗎,浪費你時間。”

見他皺着眉的樣子,溫居說:“我猜你這裏……花應該開了。忽然想看看。”

林夏似乎不在。

他很想見他,親口問他昨晚是不是和林夏一起走的,有沒有待在一起。

但是沒有問的理由。他們只是朋友。

也只能這樣,用看花的名義看他。

岑修楚回頭看了一眼山茶花樹。

原來溫居也會賞花嗎?有點沒想到。

想到上午張助理給他發的消息,岑修楚又有點了然。

因為心情不好吧。

盡管溫居對溫阚華沒什麽感情,但到底是至親之人,吵了架總會有情緒。

不知道這事解決沒有,也不知道溫阚華是因為什麽發火……

岑修楚在心裏猜測,忽然想到——

不會是因為,結婚的事吧。

難道溫阚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可是這才幾天。

岑修楚問道:“你爸知道了?你和我結婚的事。”

溫居看着他,沒有立即回答。

吵架……也不知道溫阚華信了沒有。

如果沒信的話,還是得把戲演得像一點。

而且,他和溫居住的地方離得這麽遠,溫阚華是個神經病,哪天沖到溫居家裏去動手也不是不可能。

不等他回答,岑修楚就皺着眉頭,掙紮地糾結了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一般。

“不然……同居吧?”

作者有話要說:

岑修楚,一款直球但沒直到點上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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