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岑修楚被撬開唇齒, 那句不肯停歇的疑問終于消散在喉嚨裏,再也問不出來。

他好像也忘了問,半睜着因酒精而迷蒙的眼睛, 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溫居,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麽。

如果他此刻清醒, 恐怕眼裏只會有震驚和厭惡吧。溫居想。

幾個小時前穿得齊整的襯衫早在半路上就被他自己熱得扯開扣子,露出脖頸那一片白皙之中摻雜緋紅的皮膚, 和隐約可見的胸口。

溫居垂着眼,喉結不動聲色地滾動幾下,最終卻克制地放開了他。

他身上那種有些強勢的氣息仿佛又消失了。

溫居重新端起醒酒湯,溫和得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只是眼裏的控制欲仍在湧動。

“阿修, 聽話。”

岑修楚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

腦袋昏昏沉沉的, 隐約還有一點痛,不過并不嚴重。

他從床上坐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呆坐了一會兒, 忽然想起來——

不對啊, 他昨晚不是在跟小鄧他們吃飯嗎,怎麽這會兒在自己家。

他依稀記得喝了一瓶還是兩瓶啤酒,然後喝了幾杯味道很怪、喝起來像白酒的雪碧, 然後就不知道了。

難道昨晚喝醉了小鄧他們叫車把他送回來了?那他也沒有進小區開門的印象了。

估計喝得太多。

岑修楚也沒多想,畢竟這情況他早有預料,也跟小鄧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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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床去廁所洗漱, 對着鏡子刷牙, 刷着刷着, 岑修楚才發現不對勁。

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那身。

岑修楚低頭看了看,确實不是,他現在穿的是睡衣——他昨天肯定不是穿的睡衣出門吧!

草。

他都醉得斷片了,難不成還能自己規規矩矩換好衣服再睡??

岑修楚醒着的時候都不一定能辦到,更別說醉着了。

總不可能是他那些前同事們幫他換的吧。大家雖說關系不錯,但也沒好到那個地步,況且都知道他不喜歡別人去他家,就算跟着上車把他送到家,也頂多把他送進門,怎麽可能還幫他換衣服。

那就只有……

岑修楚看了鏡子裏的自己幾秒,叼着牙刷去床頭拿手機。

他叼着牙刷打開微信,發現除了幾條高遠找他打游戲的消息以外,就只有溫居說飯溫着記得吃的消息,沒有小鄧或是昨晚其他參加聚會的人的消息。

他想了想,點開小鄧的聊天框,打字:【我醒了,昨晚你幫我叫的車嗎?多少錢,我轉你。】

沒一會兒小鄧就回過來消息。

【不用啊岑老師,昨晚打電話叫你朋友來接的,沒叫車。】

草。

還真的是阿居。

雖然沒怎麽避諱過在他面前換衣服,但是……自己換跟讓別人換是不一樣的啊!

岑修楚的耳垂自己毫無察覺地紅了一點。

有點羞恥。

岑修楚忽然想到什麽,拉開褲子往裏看了一眼,随即感到一種絕望。

草,內褲都換過了。

岑修楚有點羞憤欲絕的感覺。

但是作為一個直男,他還是忍不住想——他自覺還是挺大的,應該沒被阿居笑話吧。

雖然他知道阿居不是那種人。

但是他真的挺大的……不對,想什麽啊!

而且早在上次中小人詭計的時候他也早就被看到了……草。

本來被逐漸遺忘的記憶又複活了。

難怪阿居會幫他換這個,估計也早就淡然了……他們現在還挺怪的,這種部位都被看過了。

岑修楚叼着牙刷,緩緩站起來,走回廁所繼續刷牙。

一邊刷還是忍不住想,阿居上次幫他做這種事表現得這麽淡然,這回也是,是不是有點太不介意了。

就這麽直的嗎,比他表現得還直。

岑修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思考。

好像都說,一般只有真gay才會回避這種事?直男反而沒那麽介意。

那離婚之後,估計阿居以後肯定會和女人談戀愛,然後結婚吧。雖然想象不到阿居喜歡誰和誰談戀愛的樣子。

岑修楚刷牙的動作慢了下來。

那結過婚而且還是和男人結過婚這件事,肯定是要向女方坦白的。

他到時候是不是……還得去幫阿居做證明什麽的,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信,要是不信,阿居會不會後悔找他幫忙假結婚……

不知怎麽,岑修楚越想,情緒就越低落。

“……”

片刻之後,岑修楚才意識到自己低頭盯着水龍頭很久,站在這兒很久了,又飛快刷了幾下,喝水吐幹淨泡沫。

真奇怪,他為什麽會想這麽多,還感覺越想心情越差。

岑修楚洗幹淨臉,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看見自己皺起的眉毛和隐約有點失落的表情。

……他該不是喜歡阿居吧。

那種喜歡?

岑修楚又很快否定。

不對不對,作為最好的朋友,考慮對方的人生大事當然也是情理之中。

他高中的時候和班上女生的關系還很不錯,因此有時候坐得和他近的女生也會找他吐露心事。

“——岑修楚岑修楚。”

岑修楚迷迷糊糊地從手臂圈起來的空氣枕頭裏擡起頭,“什麽?”

前桌女生轉過來,滿臉苦惱地問:“你說,以後李嘉星談戀愛了結婚了該怎麽辦啊。”

岑修楚“?”地看着她,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李嘉星是你閨蜜,又不是你對象,你幹嘛愁她這個。你暗戀她?”

“哎呀,你不懂。就是因為她是我閨蜜,最好的朋友,我才會愁這個。你想啊,她要是談戀愛了,肯定要分很多時間給那男的,那我怎麽辦,就不能随時找她玩了。而且,萬一對方不好,或者有什麽矛盾,我怎麽處理。”

岑修楚心想有道理啊,點頭道:“那我看,你們得提前談這件事。以後她真談了,也好應對。你找我說肯定沒用的,你們之間有什麽事就要說清楚。”

前桌女生若有所思:“對哦,那我有機會找她談談。畢竟是最好的朋友。”

“……”

岑修楚回過神。

他好像……沒有跟阿居談過這件事。

雖然這麽多年多多少少想到過,但一直看他沒有談戀愛的意思,也就沒開口。

但是這一天肯定總會來的。即便阿居說不覺得人必須結婚生子,但他認為,阿居這樣好的人,肯定能遇到互相真心喜歡的人。

他到時又該如何自處?

或者說還能像現在這樣,想找就找,想一起做什麽就一起做什麽嗎。

“和男人結過婚”這件事,又該怎麽向對方解釋?

這些仔細想想,都是隐藏的問題,隐藏的雷。

所以他感到情緒低落也是常理之中,沒有人會希望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到為此有矛盾甚至更糟糕的地步。

所以他不是那種喜歡阿居,只是擔心他們之間的關系而已。

對,這很合理。

岑修楚終于說服自己,松了一口氣。

他長呼一口氣,坐在床邊,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拿起來一看,是小鄧的微信。

小鄧:【對了岑老師,你昨晚真的是醉得太厲害。】

岑修楚:【?怎麽了。】

不會表演倒立什麽的整了什麽花活吧。

草,那就太丢臉了。

小鄧:【不是有兩個粉絲來了嗎,本來說看你醉成那樣就不跟你要簽名了,耽誤你回家,結果你臨走前非要給人簽。】

小鄧:【簽就算了,你還簽錯了,簽成了你朋友的名字。】

岑修楚:【?】

他心裏一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小鄧發過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岑修楚給昨晚的粉絲簽的名。

簽倒是簽了岑修楚的微博ID,但後面還有“阿居”兩個字。

旁邊給人畫的簡筆畫小圖案是一條小蛇和一只小狗,在一座小島上,底下還筆觸非常飄逸地畫了波浪。

小蛇還用尾巴尖打浪花弄到小狗臉上,小狗的尾巴搖得都有殘影了,看起來又傻又開心。

“……”

草。

怎麽會這樣。

他都幹了什麽啊!

小鄧:【能不能采訪你一下,你畫這幾個圖案是什麽意思。】

小鄧:【遞話筒.jpg】

岑修楚琢磨了幾秒,很快弄明白了。

那是他和溫居的生肖。溫居屬蛇他屬狗。

至于小島……可能是當時心裏惦記着溫居說的度假村。

岑修楚:【就……随便畫的。沒什麽意思。】

岑修楚盯着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心裏想:畫得還挺可愛,真不愧是他。

……不愧個屁啊,人家粉絲會一頭霧水吧。

不過還好就兩個人。

小鄧:【真的嗎,我不信。你都簽了昨晚你那個朋友的名字哎。】

小鄧:【哦對了,雖然岑老師你亂簽了一通,但是她們很喜歡,已經發微博分享,還艾特你啦,評論點贊還挺多的哎。】

岑修楚:“……”

這一刻,他決定去死。

岑修楚艱難地打了幾個字,又還是删了。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幾輪,他回複:【……你幫我跟她們說我昨晚不清醒,很抱歉簽了畫了奇怪的東西,我得空……不對,今天就重新給她們簽。】

岑修楚:【我現在就坐車到你那邊去,重新簽。】

雖然這種情況再見小鄧很羞恥,但是還是把昨天的簽繪換回來吧……不然感覺把柄在她那邊,能被笑一輩子。

照片……照片,給她發個紅包當封口費。

岑修楚發完噌地站起來,去洗澡,準備換衣服出門。

小鄧回過來幾條消息,說人家很喜歡不用換,但見岑修楚一再堅持,就發了個地址,讓他在那等。

岑修楚一邊走一邊在軟件上約了輛車。剛走出小區,一輛黑色邁凱倫就開過來,停在他面前。

這麽快就到了?

他走過去,剛想看一眼車牌,車門就打開,走下來幾個健壯的男人,看起來像保镖。

他們走到岑修楚旁邊,說:“岑先生,溫董要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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