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初夏暴雨
張裕沒能在溫言這裏待很久,他被他爹幾通電話給催回去之後,溫言家裏又恢複了幹淨和整潔。
趁着太陽天把被單給洗了,溫言随口道張裕還吐槽了他床單顏色難看,宋莊桐敏銳道:“你倆睡一塊?”
“對啊,不就一張床嗎?”溫言說。
宋莊桐臉臭了幾分。
“他也可以睡沙發吧,你這沙發挺舒服的。”
“能睡下還讓人家擠沙發幹嗎?”溫言瞥了他一眼,“感覺你在抱怨我讓你睡沙發啊,是不是?”
宋莊桐淡聲道:“沒有的事。”
溫言把床單給挂好,蔥白的手指被水泡得有些發皺,他走到沙發邊,懶洋洋坐下。
“我這沙發真的很舒服,還是我自己買的,之前房子自帶的沙發太小了,躺起來不舒服。”
溫言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偶爾在客廳看劇看到犯困,就會直接躺到沙發上睡。
“我家裏沙發也舒服。”宋莊桐說。
溫言看了他一眼:“你這麽大一個屋子還讓我睡沙發嗎?”
“你也沒在我家睡過啊。”
次次都非要回來不可,就好像他家是個什麽狼窩,晚離開一秒就會被吃得渣兒都不剩的那種。
“我不喜歡睡別人家裏。”溫言道。
他出來一個人過了這麽些年了,從來沒在誰家裏留宿過,已經過慣了獨來獨往的日子,剛開始的時候起床看到沙發上躺着個人,都要緩一下才行。
這太陽天也沒持續多久,初夏的暴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宋莊桐開車去往學校的時候都有點艱難。他想起溫言早上曬的床單,感覺自己都要被溫言同化了,生活氣息越來越重,心裏擔心的居然是床單估計白洗了。
車在路口堵了很久,宋莊桐反複拿起手機看時間,給溫言發過去的短信也遲遲沒人回,他緊張地皺起了眉。
宋莊桐翻到群裏消息才知道,因為雨來得太急,最後一節課已經有家長陸陸續續把孩子接走了。
宋莊桐給溫言打了個電話過去。
沒人接。
他的車以緩慢的速度朝學校挪去,外面的暴雨以絕對的壓迫力撞擊着車窗玻璃,雷聲雨聲大作,把嗡嗡運作的車子都弄得急躁起來。
宋莊桐把車停到了校門口,從後備箱裏翻出一把折疊傘,頂着雨往學校裏跑去。
教室裏沒剩幾個學生了,數學老師在教室裏守着,不見溫言的蹤影。
把宋景接到手之後,宋莊桐問她:“溫老師人呢?”
“溫老師不太舒服,在辦公室休息。”
宋莊桐點了點頭,牽着宋景的手到溫言辦公室找他。
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一盞小燈亮着,對抗着才三四點就已經昏暗低沉的天。溫言趴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宋莊桐叫了他一聲,沒有反應,只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滾燙的溫度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傳遞到宋莊桐掌心,他倏地皺緊了眉,更用力地推了推溫言。
還是沒反應,宋莊桐判斷不出他是睡死了還是昏倒了。
“書包自己拿着。”
說着,宋莊桐把趴在桌上的人給扶了起來,然後拉着他的兩條手臂把人拖到背上,用雙手穩穩托着溫言的身體,低頭對宋景說:“把傘拿上。”
背着人到了教學樓下,雨嘩啦啦傾盆似的往下落,宋莊桐頭疼地看了一眼雨幕,這裏離保安亭還有不短的距離,想找個人幫忙都很困難。
他對宋景說:“把傘遞給我。”
宋景緊拽着書包帶子,目光一直盯着溫言。
“宋景,傘給我。”
宋景遲鈍地舉起手裏的傘,宋莊桐把溫言兩條軟綿綿的手臂纏到自己脖子上,身後的軀體滾燙的溫度不斷透過衣服傳來,宋莊桐把大半部分重量挪到右手,騰出左手之後,把溫言給整個翻了個身,從背後給掀到了前面,以正面擁抱的姿勢,把他穩穩抱在懷裏。
右手這下很好受力,而且溫言還無意識地把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宋莊桐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整個人都抱在懷裏,左手舉起傘,叮囑宋景道:“在這裏等我,別亂走。”
陰沉的大雨之中,寬壯的背影被雨絲給數次割裂,卻不見半分遲疑。
頂着大雨把人抱上車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宋莊桐緊咬着牙,手臂上的肌肉已經充血隆起,肌腱凹凸分明。好在保安亭的保安注意到了他艱難的動作,幫忙撐傘,然後開了車門。
宋莊桐眼睛被水糊得看不太清,他把人給放到了後座上,安置好溫言之後,忽然感覺到手腕一熱。
溫言眼睛輕輕眯着,不知是不是燒的,已經有生理淚水從眼睛裏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他聲音聽起來沒有半點力氣。
“宋……宋莊桐。”
宋莊桐撥開了他額前的濕發,潮濕的呼吸在交織着,手指從額頭滑到他溫熱的嘴唇上,宋莊桐眸光暗了幾分,俯身下去輕輕用唇蹭了蹭溫言的,輕聲道:“我在這呢。”
把宋景接到車上後,宋莊桐渾身已經濕了個徹徹底底,他一邊給家庭醫生打電話一邊開車回家,就連已經下班的阿姨都被他叫回來照顧宋景。
到家的時候,醫生還沒到。
宋莊桐把宋景交給阿姨,讓她幫忙帶着洗個澡吃個飯,今天宋景也格外聽話,半聲都沒多吭,乖乖跟着阿姨走了。
宋莊桐換下了濕漉漉的衣服,他不敢給溫言洗澡,高熱的人經不起造。把房間的空調溫度調高之後,宋莊桐坐在床邊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掀開了被子。
溫言沒有留過衣服在他家裏,宋莊桐翻出一身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上,雖然已經叮囑自己要心無雜念,但掌心的觸感讓他後背繃得緊緊的,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不小心戳破溫言這塊嫩豆腐。
好不容易換好了衣服,宋莊桐感覺自己也要發熱了。
等到家庭醫生趕到,宋莊桐皺眉道:“我不是說了很急嗎?怎麽還這麽磨蹭。”
家庭醫生已經在電話裏問過情況了,他道:“成年人發個燒能有多急啊?”
一通檢查過後,醫生給溫言吊了兩瓶水。
“真是發燒?我沒見過誰發燒還會昏迷的。”宋莊桐像個監工一樣站在旁邊看了全程,問道。
家庭醫生跟他也比較熟了,問:“這是你誰啊?”
宋莊桐斜了他一眼:“直接說正事。”
“是發燒沒錯,只是他身體機能太差了,發燒對于他來說不是個小病,我沒設備,檢查不出來多少,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宋莊桐擰着眉,盯着床上面色蒼白的人。
“越是體弱的人,就越不能生病,生病就是磨損,這就跟車子是一個道理,磨損太多,那就只能報廢了。”
悠悠說完後,醫生對自己這個恰當的比喻感到非常滿意,誰知下一秒就看到了宋莊桐冰冷緊迫的眼神,他被噎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我給他開了藥,好好休息就行,等到退了燒,人清醒了,給他吃點東西。恢複時間可能長一些,但是沒什麽大礙。”
宋莊桐冷聲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飯都不留我吃啊?”
沒等到回答,收拾好藥品和器材的醫生擡頭看了宋莊桐一眼,那人正在以非常輕柔的動作,把床上的人的手給放到被窩裏,甚至還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
他哪見過宋莊桐這副柔情的樣子,沒忍住,又多瞅了兩眼床上的人。
等下……這是個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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