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等雪融了
宋景的手術進行得很是順利,只是他心理狀态太差了,在手術的第二天,宋莊桐就給他約了心理醫生到病房談心。
自宋景做完手術之後,宋老爺子就再也沒出現在宋莊桐面前過,但宋莊桐非常清楚,事情鬧到這個程度,宋老爺子這下絕不會放棄宋景的撫養權了。
溫言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宋莊桐知道他有氣,但又苦于抽不出身去找他,只能用微信不斷轟炸,視頻、文字、語音,卻都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得到宋景恢複得還算不錯的消息後,宋莊桐問道:“他大概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我建議還是再多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但是他情況比較特殊,早點出院也可以,但一定要好好休養身體,定期來做檢查。”
宋莊桐神情凝重,問:“如果要長途坐車……”
“那當然不行了,身體的排異反應本就讓他很難受,還熬着折騰坐車,不太現實。”說着,主治醫師皺着眉小聲詢問,“你是要帶他去哪裏嗎?”
宋莊桐搖了搖頭,說:“不是。”
之前請來的阿姨知道宋景動了大手術之後,主動問宋莊桐需不需要幫手幫忙照顧。她原本都已經接下了親戚的一個月嫂的工作,但實在放心不下宋景,索性把那邊給推了,跟宋莊桐談好薪資之後,開始全方位照顧宋景,這也解了宋莊桐的燃眉之急。
宋莊桐人在這裏,心卻早就已經飛到溫言那兒去了。
“他現在防備心太重了,之前還肯跟我說點話,現在完全是閉口不談,把自己封得死死的。”心理醫生表情不是太好,“這可不是個好征兆。”
宋莊桐擔心的也是這事,之前宋景被突然帶走,關在那間讓人窒息的病房裏好幾天,心理狀态簡直差到極點,又是哭又是鬧的,身上也不知道怎麽的多了好幾處傷口,因此宋老爺子更是篤定他是個瘋子。這下宋景好不容易把身體的病治好了,卻留下了無法治愈的心理創傷。
阿姨也表示宋景對她實在是冷淡,食欲也很差,每天飯都吃不下幾口,有時候吃着吃着還會突然開始嘔吐,紅着眼抓着喉嚨,發出可怕的喘息聲。
宋景肉眼可見地瘦了下來,之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被折騰得精光,宋莊桐實在是頭疼。
“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這還比剛帶過來的時候好一些,至少有那麽一個精神寄托,我們可以慢慢地讓他放下心理的防備,這事還真急不得。”
“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來回一趟至少得花上兩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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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心理醫生皺了眉,他問:“你要帶上宋景一塊去嗎?”
宋莊桐搖了搖頭:“醫生說他的身體沒辦法進行長途的奔波。”
“那我還是建議你等他狀态稍微穩定一點再離開。”心理醫生道,“我感覺他現在就是一個靈敏程度異常的天平,非常脆弱,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整個心理防線崩塌。”
宋莊桐目光沉沉,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張裕在當天晚上就趕到了溫言家裏,他是開車來的,一路上油門踩到底,風風火火進了小區,上樓猛敲着溫言的門。
“溫言!開門!溫言!”
敲到隔壁鄰居都準備開門出來罵人,溫言這才慢吞吞地過來開了門。
“媽的,給我吓死了,真怕我來晚了你直接燒死在這裏。”跟張裕一塊來的還有他帶上的一位家庭醫生,他領着人進了溫言家裏,說,“你趕緊給他看看,這人真是不要命,醫院都不去。”
溫言呼吸都困難,說話更是小聲,他無奈道:“不是不去……”
只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溫燒得他神志不清,能用最後一點力氣給張裕打電話已經是奇跡了。
“你怎麽折騰成這樣?宋莊桐人呢?”張裕看着溫言燒得發紅的眼睛和臉頰,皺眉問道。
生理眼淚無意識地順着往下流,溫言無力地搖了搖頭,任由醫生擺弄着自己的手臂。紮上針後,他又被灌了兩杯藥。
張裕看得心驚:“媽的,他沒事吧?我怎麽看着好嚴重。”
就跟馬上要死了似的,耷拉着沒半點力氣,嘴唇蒼白,臉上卻被燒得通紅,他眸子無神,整個人都縮在厚重的被子裏,偏頭盯着個角落,無意識發呆。
“怎麽不打個120去醫院?”張裕急得在旁邊團團轉,“要是我沒趕來,你死在這裏都沒人知道。”
溫言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話,但心裏卻是默默想着:要是真想活着,可以叫120,可以求助鄰居,再不濟也能讓宋莊桐的家庭醫生過來幫忙。
只是他現在急需一個能夠依靠的人,急需一個能聽他訴說心裏的委屈的人。
醫生幫溫言處理好之後,張裕就讓他去酒店休息,自己則靠在溫言身邊陪他打吊針,沒了外人,張裕瞥了他一眼,小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溫言瞬間被眼淚模糊了整個視野,淚順着滾燙的臉頰滑下來,涼涼的感覺讓溫言回了些神,他吐出一口濁氣,定定地看着窗外,小聲道:“張裕,你看,又下雪了。”
病還沒好全就要搬家,張裕非常惱火,但又考慮到溫言的情緒脆弱,他不敢大聲嚷嚷,只好親力親為,讓溫言在沙發上坐着,自己幫忙整理溫言的東西。
“能不帶的都不帶,去買新的。”溫言輕聲道。
張裕一聽,把重要的證件和衣服都給收拾好之後,繞着溫言的房子看了一圈,說:“那我到時候找人來幫你把衛生搞了,你就能把房退了。”
溫言沒搭他的腔,他正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雪。這場雪從發燒那晚一直下到今天早上,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小孩們等到雪停,紛紛跑出來玩,他們裹着圍巾戴着帽子,一個個走起路來像笨重的企鵝,很是可愛。
突然,張裕丢了條圍巾到他手裏。
“你把這個圍着,別又受涼了。”
溫言愣着,盯着手裏那條熟悉的深紅色圍巾,眼眶逐漸濕潤。
下雪天開車非常危險,張裕把車速放得很慢,駛過這段滑溜溜的路面之後,張裕才使了點勁踩油門。
他把視線投向溫言,溫言消瘦又蒼白的臉窩在那條深紅色的圍巾當中。窗外白皚皚的雪飛馳而過,抹出一整片的白。溫言因為睡着而表情安靜溫順,可算看着不那麽悲傷了,張裕嘆了口氣,把車裏溫度又調高了一些。
溫言有點熱,他費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正欲開口要瓶水喝,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他捂着嘴咳得厲害,飙了好些眼淚出來,整張臉都因為這場咳嗽而發紅。
聲音這會兒實在是啞得聽不得,張裕順手遞了瓶水給他,看着溫言被眼淚糊了一臉的樣子,嘆氣道:“幸好咱們出來得早,不然路封了就麻煩了。”
溫言小聲嗯了一聲,喝過水之後舒服了些,他重新閉上眼睛,讓沉沉的腦袋休息。
“這雪太大了,前面的路都封死了,只能在這裏掉頭了!”在路口守着的交警不由分說地打了個手勢。
宋莊桐皺着眉探出一個腦袋,問道:“那大概什麽時候能解封?”
“還在融雪呢,等雪融了,車就能過去了。”
等雪融了,冬天也就結束了。
# 盼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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