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魚湯好吃話驚人
不一會兒,奉珠她們要的乳釀魚就上來了,是用紫銅鍋裝着,下面配了一個紅泥小火爐,鍋裏煮的魚湯正沸騰,咕咕冒着熱氣。
見奉珠迫不及待的要下筷子,錦畫連忙捧了白瓷碟接着魚肉。
“這裏不比在家裏,錦畫你不必管我,看阿奴,自己吃的正歡,你也學着些。”奉珠猛吹了幾口氣,把嫩嫩的魚肉塞進嘴裏,頓時口舌生津,連連說好。
“不可壞了規矩,阿奴不過就是小,待等兩年哪能還允許她這般放肆。娘子給,這湯奴婢已經吹涼了,慢些喝。”
元娘笑道:“這個時候就看出帶丫頭們出行的好處了,可憐我孤家寡人,錦畫美人你快來給我吹吹涼,不可偏心太過呀。”
錦畫笑着也給元娘一碗湯,道:“杜娘子,早勸你要把綠蕪姐姐帶來了,這回知道綠蕪姐姐的好了吧。”
“那個丫頭,脾氣比我這正經主子還要大,我可不敢帶她出來,還是錦畫美人你脾氣好,有貼心,不如你離了奉珠跟了我吧,我保準給你雙份的月錢。”
“好啊元娘,當着我的面你就敢撬我牆角,看我不吃光這些魚肉,喝光這些湯,讓你一點都吃不到。”奉珠嘻嘻笑着猛往自己白瓷碗裏舀湯。
“那可不行。”元娘也趕緊搶奪。
這時又聽隔壁傳來咣當一聲,喝湯的奉珠頓了一下,和元娘道:“裴飛燕怎麽和韓王攪合到一起去了,不該吧,依着韓王的眼光,他壓根就看不上裴飛燕吧。”
元娘心中也好奇,吃了一口魚肉,慢慢道:“只要你不再喜歡那個小白臉,咱們管別人幹嘛去。”
奉珠放下筷子,道:“咱們都別說話,你們讓我仔細聽聽。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防患于未然。”
元娘聽了,放下筷子,一時屋內寂靜無聲,只有鍋子裏魚湯煮沸的聲音。
便聽隔壁女聲道:“我破了我的身,還不想娶我,莫要欺人太甚!”
男聲忍着怒氣道:“你小聲點不好嗎,你覺得未婚失身于一個男子很能說得出去嗎?”
女聲又道:“是你欺人太甚。我祖父乃前任宰相,我裴飛燕配你一個無關緊要的王爺足夠了。今日,我拿了這證據來找你,便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算我瞎了眼。不過,你莫要得意,你是娶也得去,不娶也得娶,我裴飛燕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若看不到你到我家去提親,那麽,就別怪我無情,咱們到聖上面前好生說道說道這事,我如今是不怕出醜的,韓王,咱們長安第一美郎君,就不知你還要不要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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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珠聽了,驚愕的張張嘴,和元娘對視一眼,道:“韓王好、好不挑食啊。”
“要不把這事宣揚出去,讓韓王身敗名裂算了,也讓永安早早斷了念頭。”元娘摸摸下巴思忖道。
“不可。若真宣揚出去,裴飛燕還如何做人,她那祖父又不是我阿爹,她家規矩甚嚴,你也知道,當今聖上登基,我阿爹頂了她祖父的位置,她家現在式微,只能靠清明的家風撐着,裴飛燕和我們也無甚大仇,何苦間接斷送了她的性命。”奉珠想了想,道:“不如見機行事,這事和我們本就無關,只要鬧不到咱們頭上,咱們只當沒聽到過。何況,聽裴飛燕的意思,韓王并不想娶她,如此糾纏,即使我們不添亂,那兩個也不會好過。”
元娘點點頭,想起一件趣事,便和奉珠把佛誕那夜她幹的事說了出來,笑呵呵道:“我回頭一想才知道想錯了人家,人家一點都不臭,感情是我的不是,不該拿了恭桶裏的棍子敲暈了他。”
奉珠不滿的一把捂住元娘的嘴,埋怨道:“咱們正吃魚呢,你何苦說那個。呸呸,吃不得了,咱們回吧。晚了,淨街鼓一響,該被巡街的金吾衛訓斥了。”
“這不是說給你聽聽,讓你高興高興嗎,一時興起竟忘了,該打。”元娘放下碗筷,從席子上起身。
“帶幾只水晶粽子回去給阿娘吃,鹿肉畢羅給阿爹吃,嗯,大哥二哥不用管,再給阿澤帶一只葫蘆雞好了。”奉珠吩咐錦畫道。
“元娘你呢?”奉珠轉過身問元娘。
“不帶。我娘見我帶了外面的食物回去,她又要碎碎念。我那個爹……”元娘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難道你要我帶吃的給那些妾室去,我才不幹呢。所以我就一直說,奉珠你幸福死了。”元娘手指癢,要去掐奉珠包子似的嫩臉蛋。
奉珠蹲身躲過,呵呵一笑,昂首炫耀道:“那是。”
“美的你。”元娘更是不忿,追着奉珠滿雅室跑,奉珠躲不開,推開門往外跑。
此時,隔壁雅室裴飛燕哭的眼睛紅紅,戴上紅色幂籬就跑出了天下第一樓。
韓王緊接着追出來和奉珠撞在一起,奉珠聞到這人身上的味兒就立即跳開,先發制人道:“哪裏來的混賬東西不長眼睛嗎!”
一股暖香撲面而來,韓王下意識的扶住撞上來的小娘子,待看清是奉珠,便想嘲笑,但忽而又想到遺珠的囑咐,便整了整衣冠,戲弄道:“你這是投懷送抱?”
奉珠鳳眸一凜,挺直腰杆,見他那一番蘭花指拂衣攆塵,惡心的直想吐,毫不客氣的指桑罵槐,便和元娘道:“元娘你知道最讓人厭惡的男子是什麽樣的嗎?”
元娘看了韓王一眼,又觀奉珠眼色,當即配合道:“快快說來,到底何種郎君最令人生厭?”
奉珠上下打量了韓王幾眼,便道:“一個男兒身似柳,面如春曉色無雙;”
“好相貌,這有什麽不好呢?”元娘疑惑問道。
奉珠一笑,接着念道:“心如女兒嬌怯怯,蘭花一指莫欺奴。”
元娘忽的拍掌大笑,搖頭道:“這可不好,一個男人身女兒心的郎君,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要是遇到個劫匪,是男人保護女人呢,還是女人保護男人?”
韓王一開始沒有聽懂,到他意識到自己剛才是翹着小指尖拂衣的,當即紫漲了一張面皮,怒喝道:“放肆!”
奉珠欠身贖罪,無辜眨眼,茫茫然道:“試問王爺,兒何罪之有?且一一說來。兒定當認罪就是。”
“你!”韓王指着奉珠,氣的身體發顫。
奉珠卻不知道,她的這首随口拈來的無押韻的小句子卻是從天下第一樓傳了出去,時下有郎君喜歡抹口脂擦香粉的,聽了這首詩,當即不敢再美面。
而韓王本是擔了長安第一美郎君的美名一夕之間,旁人看他的目光都多了一份探究,甚至是戲谑。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奉珠現在是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渾身難受,當即拉了元娘出了天下第一樓,打道回府。
今夜休話,且待明日。
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花癞子從賭坊出來,翻弄着還剩下一枚銅錢的錢袋子,呸了一口,一臉菜色。
只聽他罵咧咧道:“到哪兒去弄藥去。”
他煩躁的又朝賭坊門口吐了一口唾沫,咒罵道:“吃人不吐骨頭,也給老子剩點啊。扶花那個騷娘們,給她辦不成事,她還不翻了天了。”
心情惡劣,哪兒哪兒都覺得難受,許是有跳蚤咬他,他一邊伸手在褲裆裏抓了抓,一邊走街串巷四處瞅,賊眉鼠眼,好不猥瑣。
“哎呦!”忽的他被什麽絆了一跤,咕咚一聲摔在地上,摔的鼻青臉腫,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就罵道:“誰,誰他娘的暗算老子,給老子滾出來。”
他看了看這巷子,發現并沒有活人,暗道自己倒黴,正想走人,這時就聽見靠牆的稻草堆裏正傳來打鼾聲。
花癞子當即想賴人點錢,扒開稻草,便見草堆裏睡着一個穿道士服的老頭,他懷裏還抱着一杆旗,旗頂上挂着一只黃銅鈴铛,花癞子還算識點字,就認識個“藥”字,見了這道士的一身行頭,花癞子心裏一盤算,使勁踢了踢這“道士”,惡聲惡氣道:“起來,我的地盤你也敢占,活膩歪了你。”
“幹什麽呀,再睡會兒,去。”道士翻身靠牆,眼都沒睜開繼續睡。
花癞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手就開始翻找道士的錢袋子。
這回這“道士”可醒了,一把抱住自己的錢袋子,怒目圓瞪道:“大膽小偷!”
“滾你娘的,這錢明明是你給我置辦生意的。”
道上的行話,不叫搶劫,叫苦主自己送上來的。
“道士”見花癞子身強力壯,立馬求饒道:“好漢,真沒什麽錢,都給你就是。”
道士一松手讓花癞子得了手,他扯開錢袋子一看,裏面竟然只有五文錢,當即就罵道:“哪兒來的你,看你這身打扮,是賣藥的鈴醫?老實交待。”一把抓起道士,讓道士說真話。
道士吓的兩股戰戰,當即就一五一十交待了,道:“給窮老百姓看點病,賺口吃的。是、是鈴醫。”
花癞子聽了,心頭大喜,當即惡聲惡氣逼迫道:“會配打胎藥嗎,給我弄一副來。”
“有、這個有,随身都帶着。”道士立即從自己的褡裢裏掏出一個黃紙包來給花癞子。
花癞子心中有疑,便又問道:“你随身帶着打胎藥幹什麽?”
道士嘿嘿一聲壞笑,左右看看沒有行人,就湊在花癞子耳朵邊上道:“還不是女人後院裏那些事,要這個的多了,我這藥,你放心,絕對安全,一包下去就是一灘血水。好漢,你放心用就是。是你姘頭有了?不方便要要打啊。”
這道士好奇的問。
花癞子得了藥放下一段心事,沒心情同這窮鈴醫啰嗦,就道:“問什麽問,趕緊給我滾,老子不待見你。”
“是、是。”道士抱起自己的旗杆,褡裢就一溜煙小跑出了窄巷子。
等花癞子拿了藥喜滋滋的準備今晚上去交差,那“道士”并一個戴黑紗幂籬的颀長男子緩緩從巷子中走出來。
“道士”一把撕掉嘴巴上沾的馬鬓毛,脫了一身道士服,壞笑道:“這回可有好戲看了。這包藥下去,沒懷孕就讓她一輩子生不出孩子,懷了孕,就讓她嘗嘗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落胎的痛感。主子這回可真是動氣了,安慶,你仔細着點查啊,漏掉一點消息,主子可不饒你。”
“滾。”
杜氏出自杜元娘家的旁支,算來杜元娘還得喊杜氏一聲堂姐。可元娘不待見這個堂姐,小家子氣的很,一貫的只想占別人便宜。
杜氏能嫁給房遺直,那也是因為房公有一回和杜元娘的爹杜如晦喝酒,兩個人開玩笑說要結兒女親家,本以為是醉酒後的醉話,可耐不住房公和杜公兩人的感情好,一定要結親。
奈何兩家都是男孩,奉珠,元娘又還小,這時杜公就想到了弟弟家這個女孩,杜氏就是這樣嫁過來的。
一開始兩家相看的時候,杜氏表現的真是溫柔娴淑,女紅中饋,婦德婦容沒有哪一處不好的,只奉珠一開始就不喜歡她,相處幾日就發現她的毛病,和盧氏說,盧氏只當奉珠耍小孩子脾氣,知道有一個外來的女子要跟她分去哥哥的疼愛,這才故意抹黑人家。
等娶了回來,過了一個月,杜氏所有的毛病才慢慢浮出水面,盧氏這才知道奉珠說的都對,可後悔也不行了,只好慢慢教導,希望她能改正。
誰知她越來越不讨人喜歡,起初還能哄得房遺直愛她,到後來她生不出兒子,又妒忌,房意直漸漸疏遠了她,她就變本加厲,一心想着往娘家搬東西,弄得盧氏見了她就嘆氣。
這裏面還有房杜兩家的情誼在,也就暫且忍着她。
可這一回她打上了奉珠牡丹花的主意,奉珠就不樂意了,定要她好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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