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珍珠簾斷斬情絲

更新時間:2013-1-11 18:43:26 本章字數:4727

許是真傷到了筋骨,房公早上遣府上家丁去青峰山紫雲觀接人,到了天蒙蒙黑時接遺珠的轎子才送到府裏來。

遺珠的小院中,燈火通明。

遺珠臉色蒼白了無人色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的床邊是拉着她的手哭的滿臉是淚,凄慘無助的江氏。

房公神色複雜的在遺珠門口略站了站,便走了。

盧氏直接請了一個醫婆來親自給遺珠驗傷,當醫婆拉開遺珠胸口的衣衫,一圈白布之上,血跡浸透,殷紅滲人。

奉珠跟着翹頭去看了看,随着那醫婆拉開包裹的擺布,遺珠的胸口上,一個成年男子手掌長,嬰孩小指粗的刀口赫然在上,血肉翻出,白色的藥粉灑在上面都被血跡浸沒。

盧氏哼了一聲,心中越發解氣。

“母親和姐姐可是滿意了?”遺珠躺在床上,嘲諷道。

“我瞧你還有心思諷刺人,定是死不了的。韓王不是說你快死了嗎?”奉珠氣她道。不過看她這樣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兒,她心胸又窄,把她氣死了自己要不要償命呢?

“死之前我也要嫁給韓王當上王妃。這口氣足夠我撐着走上那個位子。我一定會比你高貴。”遺珠說得急了,嘔一聲趴在床沿吐出一大攤血來。

血水落在地上,迸濺的到處都是。

血腥味兒讓奉珠渾身都不舒服,不禁後退了幾步。

對着這樣的遺珠,奉珠覺得氣死她都沒什麽意思。

“這到不見得。”盧氏淡淡說了句。

奉珠便道:“我還是告訴你一聲,聖上已經給你們賜婚,你是韓王妃了。不過,一切從簡,你想要的十裏紅妝,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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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珠聽了眼神僵凝,頹然的倒在床上。

“二娘子你可別吓我啊,你說句話,讓奴婢放心,二娘子。”江氏一看吓了一跳,連忙推着遺珠。

“阿娘咱們走吧。她這個樣子,咱們說的話狠了是落井下石,若是說些好話祝福話,我自己都要虛僞的吐了。”奉珠皺皺鼻子,厭惡道。

“正是這個理。咱們犯不着。你該告訴她,她的王爺現在什麽都不是了,手上軍權都被聖上收了。”盧氏邊往外走邊道。

“等他們兩個成親了不就知道了。”奉珠心裏想着,還有封邑沒被收呢,什麽時候把韓王那一畝三分地的封邑也收去了,他們就等着喝西北風去吧。

“姐姐你等一下。”遺珠從頹然中醒過來,嘴角上揚,自我堕落道:“我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嗎?”

“你不能生孩子幹我何事!”奉珠下意識的頂回去。待回味這句話所帶來的影響,奉珠猛的回頭看向遺珠。

“又是你的苦肉計嗎?這會兒,阿爹不在,你的韓王也不在,你苦情給誰看啊。”奉珠嫌惡道。

“你不該高興嗎,我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你心裏現在一定很高興吧,這個賤女人終于得到惡報了。整天和段風荷那個賤人混在一起,瞧瞧,最後被她最信任的朋友被害了,真是活該啊,房遺珠快去死吧,有你活着一天就膈應我,沒有你我們一家子該多麽快樂。你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遺珠冷嘲的看着奉珠。

“那到沒有。知道你不能生孩子我很同情你。”奉珠垂眸看着遺珠,居高臨下。

“我不要你的同情!”遺珠卻激動的坐起來,胸口上的刀傷沁出血來。血水引得她又是一陣咳嗽,江氏哭着去接住她吐出的血,接了整整一手。

“二娘子,你不要激動。大娘子,奴婢求您了,您在她面前不要說這樣的話。”江氏跪在地上不斷的給奉珠磕頭。

“你起來,你想我現在就去死嗎。你給我起來!”遺珠激動的看着地上的江氏。

“是、是。二娘子你別大聲說話,待會兒又要咳血了。”江氏忙安撫遺珠。

遺珠仇恨的看着奉珠,眉目猙獰,“我最厭惡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小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房奉珠,我真恨不得你立時就死了!”

奉珠諷笑一聲:“你心裏有鬼,自然看什麽都是惡意的。我不願意看到你的慘樣兒,我原本以為我看到你的慘樣兒我會高興會解氣,可我現在看到了,我解氣了,心裏卻還是同情你,房遺珠我、同、情、你。”

“你滾出我的院子!滾啊——”遺珠氣直了腿,躺在床上大喘粗氣。

盧氏冷眼看了半響,一拉奉珠道:“和她費什麽話,大晚上的還不如咱娘倆說說話,玩玩葉子牌。她自有醫婆照看,我瞧她還是中氣十足的樣兒,一時半會兒去不了。”

“是,阿娘,咱們走吧。”奉珠也不願多呆在這裏,沒得晦氣。

“珠娘你覺不覺的咱們家這些日子盡是一些倒黴事。杜氏是這樣,她又是這樣,改天你陪阿娘去慈恩寺拜拜,添添香油錢去去黴運。”

“好啊。選個好天氣去。”奉珠答應着。

“不好,還是盡快辦一場喜事沖一沖興許就好了。你沒從揚州回來的時候,阿娘是盡了心給她辦嫁妝的,金子銀子如流水似的給她投進火裏鑄造成了金銀器皿。當時嘔的阿娘心肝肺直疼,現在好了,那些都給你留着,等你成親的時候,阿娘一定讓你風光出嫁。”盧氏高興道。

“阿娘啊,還早呢,讓兒再陪你和阿爹幾年吧。”奉珠撒嬌道。

“留來留去留成仇,早早把你嫁了,阿娘也省心。要早知道裴老宰相會把韓王告到聖上和皇後娘娘跟前去,又逼出他陷害你的話來,阿娘就不那麽急着給你找夫家了,怎麽着都得好好挑一挑。”盧氏心中簡直後悔死了。

禁不住埋怨道:“可是便宜了那個小狀元郎了。”

踏上白石橋,走過一段廊庑,奉珠把盧氏送到主院,自己就告辭出來了。

幽幽走在挂滿了明亮燈籠的廊庑上,奉珠心中悵然又酸澀。

“娘子,晚間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錦畫随在奉珠身後提醒道。

“回吧。”

嗅着滿園花香,在花園裏漫步了一會兒這才往自己的芳華樓去。

“你們都下去吧,今夜不要你們宿在我房裏了。”沐浴完畢,奉珠坐在妝鏡前梳理着自己一頭半幹的發絲,好似無意道。

四個大丫頭見奉珠神色不愉,皆不敢違抗,應聲退了下去。

金爐香燼漏聲殘,銀燭青煙伴月眠。月光照入珍珠簾,冷色凄寂心猶寒。

奉珠在等人。

她盤腿坐在窗前的紫檀木雕花榻上,鴉發仿似黑色的絲緞,月光射入,給那一頭青絲渡上了一層芒芒銀光。

她在榻上左右兩旁都點上了明亮的蠟燭,燭光下,她眉目如畫,豔光逼人。

她紅唇微抿,鳳眸怔怔看着被她取下,挂在金絲鳥籠下的朱紅佛珠串。

“汪!汪!”雪球和小獅子蹲在鋪了小錦被的籃子裏對着奉珠叫喚。

“睡醒了?”奉珠見這兩個小東西睡眼惺忪的依偎在一起,心中稍覺暖意,禁不住把雪球抱在了懷裏。

小獅子汪汪了幾聲,好似在抗議奉珠的偏心。

奉珠戳着它金棕色的小腦袋道:“你叫什麽,你叫幾聲可能把他招來?若是能,你便叫,使勁叫。若是不能就趴在窩裏睡覺,今晚上沒你什麽事。”

“汪汪。”雪球在奉珠手心裏拱了拱,伸出小舌頭舔奉珠的手心。

“雪球,你說今晚上他會不會來?一定會來的,對不對?”撓撓雪球毛茸茸的脖頸,奉珠自言自語道。

窗外,月墜西樓,星辰隐耀。

從這圓窗往下看向自己的院子,院中廊庑上燈火殘留幾盞,牡丹花期已過,漸漸的,花瓣凋零。

那垂柳下的秋千索寂寥的停駐在繁花叢中,曉風吹拂,高枝上的牡丹花瓣飄灑灑落下,幾瓣在秋千索上,幾瓣落入塵埃。

睡意仍無,精神清明。夜霧染青絲,甘露玉臂寒。

奉珠輕撫自己起了冷意的手臂,喃喃道:“該來了。”

花影搖曳,珍珠簾開。

他一身金帶黑袍,玉簪插頭,一進內室便被盤腿坐在榻上,鳳眸注視着他的奉珠驚了一驚。

面色微紅,道:“你知道我要來,在等我。”

“嗯。在等你。坐那兒。”奉珠指着塌對面的月牙凳。

李姬陽看她神色不愉,心有不好的預感,便調弄道:“可是又要獻身于我?”

奉珠垂眸,冷牽嘴角,“你倒是想的美。我若獻身給你了,豈不是要對不起我未來的郎君。我只是好奇,你這梁上君子什麽時候才能不來騷擾我。”

李姬陽心中一冷,蹙眉道:“又是誰惹了你?亂發脾氣。”

“你說呢?你一直抓着我不放可是為了錢?你回頭,看那桌子上,那是我所有的首飾,你拿走吧。”

李姬陽回頭見桌子上有整整五個中等小箱子,打開一看,裏頭果然珍珠瑪瑙應有盡有。

他“啪”一聲蓋上,惱怒看着奉珠:“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不明顯嗎?我厭煩了你,以後都不想看到你了。憑你也能配得上我?別做夢了。拿了這些給你的報酬,滾吧,滾的遠遠的,再也別讓我看見你。”奉珠垂眸冷笑道。

李姬陽深呼吸,再深呼吸,站起身就想去擁着她。

“別過來!”奉珠從身後拿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睜開鳳眸看着李姬陽,冷然道:“滾出我的房間,滾出長安回你的揚州,不要再回來!”

李姬陽停步不前,背手在後,後牙槽磨的嘎吱響,奉珠覺得若非以死相逼,他該要抓狂之下一舉弄死自己了。

李姬陽心思轉動,快速的想着前因後果,以及奉珠這般舉動的根本緣由。

想罷便盛怒切齒,以一枚銅錢打掉奉珠手上的剪刀,猛然欺身上前,将奉珠壓在身下,牽制着奉珠四肢,咬牙道:“不要以為裴家娘子死了,你就有機會。我告訴你房奉株,無論我是什麽身份,我想娶你便一定娶得到手!”

奉珠咬唇不語。不承認更不否認!

這般更激怒了李姬陽,他心裏恨死了韓王那張臉,想着,好一個韓王,我不願動她房奉珠,我還動不了你!

眼眶微紅,奉珠道:“你又想強要我嗎,和揚州最後那一夜一樣。”奉珠眼睛一閉,任由宰割!

李姬陽壓低頭顱,看她眉眼冷豔,睫毛頻顫,貝齒齧唇,一副任君随意的模樣,他心中便冷笑。

“我若只是稀罕你這副身子,早八百年就要去了。”

兩人近的呼吸可聞,她身上的暖香仿佛一張蜘蛛網,兜頭罩在他的頭上,絲絲縷縷都往他鼻中、心裏鑽去。

奉珠猛的睜開眼:“那你……”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卻是薄唇覆下,捏着奉珠的下巴便是一個深吻。

雙手更是不客氣,像揉面團一樣,把她揉捏在手心裏,全身都火辣辣的疼。

“不……”

一吻方畢,他嘲弄道:“如你所願!”

起身整衣,衣袖一甩,震開內室裏的那幕珍珠簾子,飄然而去。

淅淅瀝瀝,大珠小珠滾落在地,簾子被他震斷了。

奉珠慢慢從榻上坐起來,鳳眸瞧着那些珠子在地毯上跳動,最終都靜靜的落在屋裏的各個角落。

嘴角微牽,鳳眸淚流,無聲無息。

十五歲,只有一次。那一份不顧一切的勇氣也僅僅只有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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