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七日七夜情難撫(七)

面容嬌,人窈窕,颦眉處,愛妖嬈。

顧盼流情,柔弱無骨,衣薄已透風流汗。

花兒飛,秋千蕩,黃昏晚霞送夕陽。

奉珠覺得自己犧牲真是太大了,如此這般總算夠銷魂了吧。

只是苦了我的腰哦。

卻說寶慶讓小僮打發了元娘和永安,本以為來客聽見主人不方便,便會自動離去。然而,元娘和永安兩個又豈是那麽好打發的。

自是揮着鞭子硬闖了進來。

寶慶一看這兩位娘子來勢洶洶的模樣,便動了心思,撺掇着這兩個爬牆頭。

元娘、永安一聽便覺心頭癢癢,看看那一對夫妻在院子裏頭幹什麽勾當也好啊。

待拿捏了奉珠的把柄好取笑她。

壞心一起,便讓寶慶弄了兩架梯子過來,兩個娘子懷着興奮偷觑的心情攀爬迅速,待爬上了牆頭,往裏頭一看。

嘿,這顆百年的木槿花樹正是最大的目标,入目便是它,樹下便是相擁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元娘揉揉眼睛,那二人是在幹什麽?

永安好奇的看着秋千上盤在一起的兩個人,這是兩個人合成一個人了?

兩位不經人事的娘子相視一眼,奉珠和她的郎君真是太奇怪了,兩個抱在一起也不說話,就見那秋千搖搖晃晃來着。

“他們這是幹什麽?”永安禁不住好奇問元娘。

“青天白日的,總該不會行夫妻之禮吧。還是這般的模樣?”元娘左看右看,也看不懂他們在幹什麽。

“那個那個不是要脫光的嗎?”永安苦苦皺着眉頭思索自己曾經瞥過一眼的秘戲圖。

“我聽說也是脫光了衣服躺在一起的。”元娘同樣苦惱道。

看了一會兒,兩個娘子相互看着對方,唰一下,臉蛋紅如胭脂,急匆匆爬下木梯,也不去看這府裏的奴婢仆從,急慌慌的跑了。

“永安縣主,杜娘子,你們跑什麽,我們娘子如何了呀。”綠琴對着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喊話。

“她們怎麽了,看到什麽了,不行,我上去看看去。”綠琴禁不住心中的擔憂,扶着木梯便要往上爬。

“綠琴娘子咱還是耐心等着吧。那啥,要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主子們就要惱怒了,綠琴娘子你也要受罰的,還是別了吧。”寶慶覺得此事蹊跷,到底啥事能把兩個強悍娘子吓得落荒而逃呢?

又瞥見兩個娘子羞紅的臉,寶慶的臉也一下子紅了,咳咳幾聲,趕緊自己上去把木梯抱走。

并囑咐道:“四位娘子還是去準備咱們主子們的飯食去吧。一會兒,主子們該餓了。”

“綠琴,咱們走吧。老爺、夫人就在隔壁,有什麽事也是不怕的。”錦畫拉拉綠琴的袖子。

“只好如此。咱們去給娘子熬粥去吧。”

房府,遺直的院子。

盧氏坐在杜九娘床邊上,正端着一只銀碗,拿着銀勺給九娘喂藥。

九娘的臉是徹底毀了,原本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紫斑,這些日子過去已經連成了片,化了膿,鄭太醫開了外敷的藥也不管用,只能一天數次的換藥換紗布。

九娘病到如今程度,遺直似有所愧疚,換藥換紗布都是他弄的,并不嫌膿水腥臭。

黑黃的湯藥送到九娘的嘴邊,她已經張不開嘴,讓青葉掰開她的嘴送進去,原本以為這樣就喝進去了,可是不過一會兒工夫又都順着嘴角流了出來。

盧氏看着這個孩子心中可憐她,想着最好能喝進去藥,喝點藥興許就好了呢。

遺直大概知道杜九娘時日不多,便請了幾天假,見盧氏這般,便道:“娘,別喂了,從今早上開始就吃不進去一點東西了。”

盧氏放下藥碗,起身,看着憔悴的大兒子,拍了拍他的手。

“壽衣、棺材等物我都讓人準備好了。”

遺直舔舔自己幹澀的嘴唇,艱難的點點頭。

“生命無常……”盧氏還想勸說一些什麽,可是看到床上被白紗包裹住整顆頭顱的杜氏,便什麽又都說不下去了。

“寧淑很好,有宋大家教導她,這些日子以來乖巧了很多。你放心,有娘呢。”

遺直點點頭,在杜氏床沿上坐下。

這喜事剛過去幾日啊,又要準備白事。盧氏由青葉攙扶着往外走,還是督促着,讓郝總管快些把府裏的紅燈籠都挑下來吧。

“白燈籠可都預備下了?”

“預備下了。”青葉答。

“讓人去通知珠娘吧,讓她也有個準備。韓王府那邊,等咽了氣再去也來得及。”

“是。”

遺直看着她如今這般的境況,縱然是有再多的不滿也都煙消雲散了。

杜九娘緩緩睜開了眼,她眼神清澈,當看到遺直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嘗試着張開嘴,發出微弱的啊啊聲。

“你別急,慢慢說,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遺直見她有轉好的跡象,忙壓下她的肩膀,讓她躺着說。

“阿直……”她緩緩的道。

“我在。你想什麽?”遺直抹一把臉,心中高興,以為給她喝下去的藥終于見效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杜九娘緩緩的道。

“別說了。我也有不對。”遺直慚愧道。

“不……你讓我說、說完。”杜九娘大喘氣道。

“不要急,我在這裏,我聽你說完,慢慢說。”遺直安撫她。

“我從小就、就沒了親娘,是、是在後母的手下讨生活,她從沒教過我一個公府主母該、該如何持家。”連着說完這一長串字,杜九娘又開始大喘氣。

遺直給她順着氣,讓她不急慢慢說。

“來、來不及……我……照顧好寧、寧淑,我不希望她跟、跟我一樣。”杜九娘激動的挺起上身,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攥住遺直的手,一雙凹下去的眼睛猛的瞪大。

“好、好,你放心,快躺下。”遺直心中隐隐不安。緊緊攥着杜九娘的手。

杜九娘想要笑,可是白紗裹着她的臉頰,她笑不出來。

“阿、阿直,我是真、真的……愛你……”杜九娘白眼一翻,挺直的上身猛然松軟下去,仰倒在床榻上。

手臂垂在床下,眼睛閉合。

遺直試着去探她的鼻息,是冰冷的。

遺直抱住自己的頭,低垂着,良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有丫頭進來送膳,才發現杜九娘已經死去良久,丫頭吓的打翻了湯碗,驚叫一聲就去禀報盧氏。

遺直緩緩站起來,眼眶通紅,眼中血絲彌漫。

“來人。”

“是,大郎君。”一個侍婢聽到呼喚立即跪在遺直身旁聽候吩咐。

“去把你們大少奶奶最喜歡穿的衣裳尋出來。”

“是。”侍婢聽了,便立時去翻找杜九娘的箱籠。

“來人。”

“是,大郎君。”外頭又有一個侍婢跪下。

遺直忙然的想了想,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了,便擺擺手,讓她下去。

盧氏得到消息,忙領了早就請到府上的殓妝婆子進來。

盧氏面容凄然,對殓妝婆子道:“務必讓她看起來和生前一樣美貌。”

“夫人放心。”殓妝婆子半蹲行禮,把自己的大木盒子放在地上,便跪在杜九娘面前目不斜視的虔心給她恢複面容。

“阿直啊,你、你去外頭照看着去吧。你爹已經讓仆從去通知親朋好友了,你去看看郝總管還有什麽做的不好的,你在邊上提醒着點。”盧氏見遺直木然的站着,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樣,忙推推他,給他找點事情忙着。

遺直應着盧氏的話,卻反倒坐在榻上不動了。

盧氏怕他失魂,忙拍拍他的臉道:“阿直、阿直。”

“娘,我想在這裏坐一會兒。你去忙吧,我一會兒就出去幫忙。”遺直看着盧氏,讓盧氏知道自己并沒有事情。

盧氏這才放了心,囑咐一個丫頭照看着他,有事立即通知她。

晉陽郡公府上,一開始就聽到房府裏的動靜了,待問明白了情況,寶慶就把消息寫在紙上壓在藥碗底下給送了進去。

李姬陽看了看,便塞進自己的衣袖裏。

進了屋,見奉珠正躺在床上睡着,便牽牽她的耳垂,把她叫醒。

扶了她起來,半摟在懷裏,哄着懶得睜眼的她張嘴喝藥。

當苦澀的藥湯灌進嘴裏,奉珠被苦的直皺眉,慢慢睜開眼,不滿的看着李姬陽。

“你給我喝的什麽,好苦。”

“喝了這個讓你更美貌。”他哄着道。

“養顏的參湯嗎?”奉珠張口試着喝了一點,便忙搖頭,推開,“這個湯和我以前喝的不一樣,我以前喝的很美味。你的廚娘手藝太差了。我要綠琴熬的湯,不要這個。”

“再喝一口就不讓你喝了。”他并不放棄,又送到她嘴邊,誘着她喝。

“不喝,打死也不喝,太苦了。”奉珠閉着嘴,搖着頭,死活不喝。

李姬陽無法,端起藥湯自己飲下一大口,捏開奉珠的嘴就給灌了下去。

“咳咳,你……”奉珠恨死他了,怎麽能這樣!

奉珠剛要吵鬧,李姬陽便輕飄飄送出一個消息,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這樣快。”奉珠立即挺直了腰正經坐在床上。“我這就回去。”

“不急,先用些膳食。”李姬陽壓着她,不讓她走。

“阿娘該要忙死了,我要回去幫忙。你起開。”奉珠這回是真生氣了。

“我保證,只要一盞茶的功夫你就能見到你的阿娘。相信我。”李姬陽真誠的看着奉珠。

“你若是空着肚子回去幫忙,若是受不住餓,暈了,還不是要你阿娘擔心你?我說的可對。”李姬陽把一碗冒着熱氣的蓮子粥送到奉珠嘴邊,讓她多少吃些。

“對不起。”奉珠知道自己剛才态度不好,便小聲道。

李姬陽跳唇一笑,并不說話。

“吃些東西,我領着你回去,還要給你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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