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對上陸重行那雙黑眸, 蘇嬌憐下意識噘嘴,偏頭,用力的梗起小脖子。

他們還在生氣呢,哼。

男人伸手, 食指搭着中指,往蘇嬌憐額頭輕輕一敲。

“唔……”被敲了一個栗子的蘇嬌憐捂額,喉嚨裏發出小貓兒似得嗚咽,委屈至極。

“為什麽不抹我送你的胭脂?”陸重行負手于後, 姿态翩然。

蘇嬌憐捂住臉, 沒敢說實話。她有心理陰影,只要一看到那胭.脂, 就會想起自己紅的跟猴屁股一樣的臉。

見小姑娘不說話,陸重行又道:“昨夜老祖宗問起你,問你為什麽沒去赴宴。我說你失足掉到了池塘子裏頭, 然後我還在池塘子旁邊瞧見了你那一對狼心狗肺的親兄嫂。”

男主你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蘇嬌憐瞪圓了一雙眼,想着男主你這樣還怎麽讓我走小白菜劇情?

果然, 陸老太太聽聞此事, 盛怒, 不顧英國公府的名聲,直接就把蘇勝茍和王碧珍這對極品給扔了出去。

然,蘇勝茍和王碧珍這對極品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不知從哪處尋來一塊破席子,日日坐在英國公府的正門口哭鬧, 叫罵。

王碧珍身懷有孕, 英國公府的門房不敢硬來, 只得來禀告陸老太太。

彼時,陸老太太正在跟蘇嬌憐等一衆姑娘打葉子牌。

蘇嬌憐的手氣十分之臭,打葉子牌的技術也差到令人發指。一桌四人,只有她輸得底朝天,差點連底褲都丢了。旁人皆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收錢表情。

“表姑娘,多謝了。”盼晴一把拽過蘇嬌憐死死捏在手裏的錢袋子,收到自己懷裏。

蘇嬌憐一臉的心痛。

你信不信我把你跟陸生謙暗度陳倉的事告訴老太太,讓她把你剪成禿子,嘤嘤嘤……

盼晴撫了撫自己那頭秀密的長發,聲音犀利道:“表姑娘,不是奴婢說,像您大哥這樣的人,活着真是浪費糧食。”

總結的真是太精辟了。

“随他們鬧。”沉默良久的陸老太太終于發話。她銀鬓白頭的看向蘇嬌憐,語氣憐愛道:“乖乖莫怕,外祖母定護你周全。”

陸老太太确實是對蘇嬌憐照顧有加。所以當蘇嬌憐聽到這話時,不自覺的便紅了眼,更襯得那副小模樣可憐極了。

“喲,表姑娘又輸了。”盼晴突然道。她笑眯眯的看向蘇嬌憐,一副壓榨小白菜的惡霸做派。

蘇嬌憐憋回眼淚,低下小腦袋,看一眼自己手旁沒剩下多少的銀子,深深嘆出一口氣。

又是窮困潦倒的一個月。

“大爺來了。”正屋門口的蘆簾被卷起,陸重行擡腿邁進來,帶進一室黃柔桂花香。

蘇嬌憐下意識嗅了嗅,聞到那股熟悉的小龍涎香,混雜着細膩的桂花香氣,就像前後調的香水。前頭的濃烈散去,只餘下清冷的氣息,這是屬于男人獨有的氣息。

“給老祖宗請安。”陸重行步履穩健的上前,拱手與陸老太太請安。

陸老太太笑道:“來的正巧,我這正打的乏了,就讓你來替我幾局。”

“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替老祖宗來打上幾圈。”男人撩袍落座,雙眸不經意的略過身旁的蘇嬌憐。

小姑娘低着小腦袋,一雙小手放在膝蓋上,乖巧極了。桌子旁邊可憐兮兮的放着一些碎銀,可見是輸得極慘。

“大爺會算牌,可厲害的緊,咱們的錢呀,怕是保不住了。”盼晴笑着調侃一頓,手下不停。

蘇嬌憐悄摸摸的往陸重行那處看一眼,苦着一張小臉把自己的碎銀子撸到前頭。她今兒個真真是要輸到底朝天了。

但讓蘇嬌憐沒想到的是,這輸到底朝天的人,居然是陸重行。

“喲,今日大爺手氣不好呀。”盼晴笑眯眯道。

蘇嬌憐喜滋滋的數着自己失而複得的小銀子,笑的雙眼彎彎,可愛極了。

瞧見這副模樣的蘇嬌憐,陸重行也是忍不住的輕勾了勾唇。

“時辰不早了,該用午膳了。我這老婆子就不留你們了。”陸老太太在榻上小憩半刻,瞧一眼天色,将人都轟走了。

一衆人陸陸續續告退,出了陸老太太的屋子。

蘇嬌憐捧着銀子,颠颠跟在陸重行身後。

男人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頭,背影挺拔如松。蘇嬌憐邁着小短腿跟在他身後,想着前些日子她當着陸重行的面将陸嘉推到水池子裏頭,這陸重行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甚至還教她如何才能把陸嘉三步升天。

簡直就是最毒男主心。

所以陸重行其實只是在跟陸嘉虛與委蛇?

将小銀子一顆顆的放到自己的荷包裏,蘇嬌憐見四下無人,趕緊上前幾步,攔住陸重行。

男人停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嬌憐。

小姑娘仰着小腦袋,軟綿綿的盯着他瞧,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翹着細軟睫毛,濕漉漉的就像夏日裏沾着露水的新嫩荷葉。

蘇嬌憐記得原書中有這麽一段劇情——眉眼傳情。

不過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就算原身把眼睛傳抽了,男主也沒給她個正眼。

雖然如此,但原身在眉目傳情時那副唯美的畫面還是非常讓人印象深刻的。

玉樹懸秋,玉顆珊珊,如金钏霞枝交加,花開萬點黃。

女子身着素白長裙,立于幽靜處,擡首垂目,眼睫輕動。無須淺碧輕紅,自成一派風流。波光流轉間,姿色天然,細膩如畫。

那眸中,含情動欲,勾人魂魄。

蘇嬌憐一直非常疑惑,這所謂的勾魂奪魄的眼神……是什麽眼神呢?

她絞着一雙小手,顫了顫眼睫,試探性的往男人面前挑了挑。

“抽風了?”

蘇嬌憐:……

“被沙迷了眼?”陸重行俯身下來,與蘇嬌憐平視。

蘇嬌憐張了張嘴,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直男。原來就是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嗎?蘇嬌憐露出慈父一般的眼神,大方的包容面前的智障男主。

“我給你舔舔?”男人越發湊過來,說話時那溫熱的吞吐氣息粘在她肌膚上,滑膩膩的帶着些燙,蘇嬌憐直覺自己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真真真是太不要臉了!

看着面前紅成小蘋果的蘇嬌憐,陸重行勾唇淺笑,慢條斯理的直起身子,道:“聽聞表姑娘在姑蘇城內時,頗有才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拿手。甚至還曾成立一詩社,才名遠揚。在整個姑蘇,表姑娘若認第二,便無人敢認第一。”

不知道陸重行為何提到這事的蘇嬌憐一臉心虛的結巴道:“謬,謬贊。”

豈止是謬贊,簡直就是名不副實、誇大其詞,都能看到天上有牛在飛了!

原身興許确實是個才女,但她不是啊!她連毛筆字都不會寫……

“那不知表姑娘如何解釋這幅墨寶呢?”陸重行從寬袖內取出一張紙,展開拿到蘇嬌憐面前。

上頭清清楚楚的印着她的狗爬字:王八蛋!!!![○`Д○]

“我,我不知這東西是何人所寫。”蘇嬌憐睜着眼睛說瞎話。

“哦?是嘛。”陸重行低笑一聲,将其收好,然後道:“時辰不早了,表姑娘該回去用午膳了。”

看着面前男人的表情,蘇嬌憐心裏頭惴惴的有些不安。

原書中,男主的喜怒不形于色和陰晴不定皆被表現的淋漓盡致。陸重行城府之深,根本就不是她這等愚民能及的。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觑着他,試探性的往前挪一步,見他沒什麽反應,然後才颠颠的往前頭奔去。

“蘇嬌憐。”突然,身後的男人喚了她一句。

蘇嬌憐下意識回頭,看到男人站在廊下,身旁是漫天飛舞的輕黃桂花。

“無事,去吧。”陸重行輕啓薄唇,俊美無俦的面容在日光下清晰到能看到細薄絨毛,白皙的肌膚如畫般呈現出一股透明的瑩白。他的臉上帶笑,一派風光霁月的美好。

男主這是在懷疑她呀……

遲鈍如蘇嬌憐,終于感覺到了那後背如芒在刺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直伴随了蘇嬌憐好幾日,直到農嬷嬷急赤白臉的奔進來,将她大哥蘇勝茍休妻的事告訴了蘇嬌憐。

早已料到此事的蘇嬌憐連臉色都沒有變,只是在想,她終歸還是沒有在自己的結局來臨前恢複自由身。

放下手中茶盞,蘇嬌憐攏袖起身,坐到花棱鏡前。

鏡子裏的自己未施粉黛,露出十分精致眉眼。黛眉杏眸,粉腮櫻唇,瓊鼻秀耳,端的是朵嬌憐的美人坯子。只是可惜,這張臉,在右臉眼睑下,還差一顆淚痣。

美人落淚,梨花帶雨,這顆淚痣,在蘇嬌憐上輩子時,可幫她這張本就楚楚可憐的臉增色不少,将她活生生塑造成了一朵任人欺淩的小白花。

撫了撫眼睑,又摸了摸唇。蘇嬌憐摸到自己微微噘起的唇珠。

這也是原身沒有的。

這顆唇珠是在那晚上她吃醉酒以後,平白生出來的。

蘇嬌憐根本就不記得那晚上她做了什麽事,可既然生出了唇珠,那就意味着她醉酒後确實是走了一段劇情的。

所以難不成……她真的對着陸重行跳了脫衣舞!

一把捂住臉,蘇嬌憐深沉嘆息一聲。

一旁的農嬷嬷見狀,急道:“姑娘,這事您可不能信啊。蘇勝茍那狗東西一慣聽王碧珍的話,今次指不定就是假休妻來騙您回去的。”

農嬷嬷你真相了。

蘇勝茍确實是假休妻來騙蘇嬌憐回去的。

可蘇嬌憐不能不回去。因為書中原身是回去的。原身對于她這個大哥,還是存有幾分幻想的。她明知道蘇勝茍是在诓騙她,還是願意相信她這個親大哥一次。只是這次心軟,将她送進了火坑。

蘇勝茍是原身的親哥哥,原身寧肯相信這薄弱的親情,将一只腳踏進火坑,也不願意放手。所以當她被送進那地方豪紳的外宅時,蘇嬌憐能理解原身如心髒被撕裂般的痛徹心扉。

蘇嬌憐單手撐着下颚,目光直直盯住花棱鏡中的自己。

花棱鏡中的蘇嬌憐,是蘇嬌憐,卻又不是蘇嬌憐。

蘇嬌憐盯着鏡子中的自己久了,突然感覺有些迷茫。從原身對她親大哥那僅剩下的一點執着來看,這可能是她遲遲不願徹底離去的理由。

所以如果她走完姑蘇這段劇情,那她是不是就能真正變回自己了?

“嬷嬷,替我準備馬車,回姑蘇。”

“姑娘,您不能回去呀。那狗東西定是在哄騙您,您若是跟他回去了,還不知要被如何呢。”農嬷嬷一臉苦口婆心的勸道。

蘇嬌憐自然知道跟蘇勝茍回去後會發生什麽,但她沒辦法,這段劇情可能就是她徹底恢複自由身的契機。

“姑娘……”農嬷嬷急的不行。

蘇嬌憐起身道:“嬷嬷,現下什麽時辰了。”

農嬷嬷看一眼外頭天色,嘆息一聲道:“巳時了。”

“那大表哥應當下朝回來了。”蘇嬌憐喃喃說完一句,轉頭與農嬷嬷露出一臉羞赧笑意,“大表哥還未去過姑蘇城呢。”

農嬷嬷立即會意,笑道:“還是姑娘想的周到。”

不過該如何讓陸重行随她一道回去呢?

在原書中,原身回姑蘇時,陸重行因為騰霄閣內部之事,所以也到了姑蘇,兩人算是陰差陽錯來了一場偶遇。

可是現在劇情歪成這樣,蘇嬌憐不能斷定陸重行會去姑蘇,最好的辦法就是她直接帶着他去。現在的陸重行對于蘇嬌憐來說,簡直就是随身護身符。

不僅能防太叔成寧,還能防陸嘉和她的那對極品兄嫂。

“嬷嬷,給我炖盅老雞湯。”

“是,姑娘。”農嬷嬷中氣十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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