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吃醋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塞納河上, 波光粼粼裏泛着碎金的光芒。

河岸邊有不少露天咖啡館，咖啡混合甜點的香氣飄散開來，讓人忍不住流連。

黑川凜點了一杯焦糖卡布奇諾, 翻閱着一份巴黎日報, 準備悠閑地度過下午的時光。

隔了一會兒, 步行道上走過來一個很醒目的女子，一身耀眼的紅色長裙，露出優美的肩膀和小腿，顯得身形高挑。金色的大波浪卷發披散下來, 在陽光下更加耀眼。一雙紅色的細帶高跟涼鞋和同色的手包搭配精致，後面還跟了兩個西裝革履的保镖, 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大小姐。

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穿着輪滑鞋嘻嘻哈哈地從旁邊飛馳而過, 一個大些的男孩兒還轉頭多看了一眼, 沒注意直接撞到了杆子，引起同伴一陣嬉笑, 很快就互相扶持着滑遠了。

紅衣女子笑了笑，順手撩了一下頭發, 直接往咖啡館走來。

黑川凜頭也不擡, 腳尖微微一動，一顆細小的石子無聲無息地滾了出去。

紅衣女子剛看中了他旁邊的桌子走過去，忽的高跟鞋的細跟踩到了什麽凸起的東西上, 腳下一軟，頓時讓她失去了平衡，“哎呀”一聲, 往旁邊倒去。

“小心。”黑川凜沒去扶她，只是順手抓起身邊空着的椅子推了過去。

紅衣女子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正好撐住椅背穩住了身體, 驚魂未定地擡起頭來，看到的卻只是一個背影。

“小姐，沒事吧？”落後的保镖趕緊沖過來。

“沒事。”紅衣女子擺擺手，示意他們退後，随後動了動腳踝，發現沒有扭傷，輕輕地松了口氣。

她看了一眼那顆被她踩到而滴溜溜滾遠的小石子，微微一頓，走到黑川凜身邊，落落大方地笑道：“謝謝，英俊的東方紳士。”

“不客氣，看着漂亮的女士摔倒可不是風度。”黑川凜放下報紙。

紅衣女子這才看清了他的臉，不由得露出一絲驚豔。歪了歪頭，她直接伸出右手：“克洛伊·普羅沃斯特，你好。”

“神谷，藥一。”黑川凜用日文念了一遍名字，又換成法語，“很高興認識你，普羅沃斯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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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雖然用的不是本來面貌，但“神谷藥一”這張臉本就是以他自己的相貌輪廓打底修改的，也并不相差多少，反而少了幾分書卷氣，顯得更有棱角。

“神谷先生？” 克洛伊重複了一遍，恍然道，“您是日本人嗎？來巴黎旅行？”

“這倒不是。”黑川凜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笑道，“來做生意，順便旅游。”

“那也不錯。”克洛伊已經在他對面坐下來，招呼侍者上了一杯咖啡，兩份布朗尼蛋糕，“神谷先生如果喜歡甜，一定要試試他們家的布朗尼，我每周都會過來吃一次。”

“你這樣的大小姐，也會為了一份甜點，每周光顧街頭咖啡館嗎？”黑川凜好奇道。

“因為把西點師傅帶回去做就沒了興致啊。”克洛伊笑了。

“但是，你的保镖簡直緊張得草木皆兵了。”黑川凜指了指兩個坐在後桌，不時地緊張兮兮看過來的保镖。

“我管他們。”克洛伊“哼”了一聲，身上的氣勢一放即收，轉而又笑語吟吟。

黑川凜本來也是知識底蘊豐富的人，随便什麽話題都接得上，很快就能和她聊得投機，等吃完下午茶，看上去已經相識熟稔的朋友了。

“今天挺開心。”克洛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黑川凜招手叫過侍者，把兩人的賬都結了。

“哎？應該是我請你下午茶的。”克洛伊争辯道。

“下次吧。”黑川凜笑笑。

“你們東方有句話，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請你吃晚飯怎麽樣？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錯的餐廳。”克洛伊興致勃勃道，“剛好，剛才那個故事，我還沒聽到結局呢。”

“可以。”黑川凜坦然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如同浪漫之都巴黎街頭随處可見的青年男女一樣，相攜着離開。

“大小姐……”兩個保镖急匆匆地追上來。

“要跟可以，離遠點。”克洛伊不耐煩地瞪他們。

“……是。”保镖也只能妥協了。

或許也是覺得這個斯文的亞裔男人并不具備多少武力值。

“介意我開車嗎？”克洛伊一手搭在火紅色的敞篷超跑上。

“當然不介意。”黑川凜上了副駕駛。

克洛伊“咯咯”一笑，一踩油門，車子直接沖出了停車場，讓後面的保镖叫苦不疊地趕緊開車去追。

然而，跑車上的氣氛卻不像是他們想象的那樣浪漫。

克洛伊收斂了笑容，嬌美的面容鋒芒畢露，聲音也很冷靜，沒有一絲遇見心動男人的甜美：“神谷先生說的沒錯，我的保镖果然是被杜蘭德那家夥收買了。”

“那麽，合作愉快。”黑川凜不出意外地點點頭。

他到達巴黎已經四天，之前在網絡上已經和普羅沃斯特家族的繼承人之一，家主的孫女克洛伊交流過幾次，只是雙方的信任度始終難以提升，直到安室透送來杜蘭德收買了克洛伊的貼身保镖的消息，才讓他終于打動了這位獨立又謹慎的大小姐。

“不着急，到了地方，我們可以一邊享受美食，一邊好好談合作事宜。”克洛伊說道。

“客随主便。”黑川凜不怎麽在意她準備去哪裏吃飯。

最後克洛伊選擇的是一家不大的家庭式餐館。

餐館不大，坐落在一條小巷子盡頭，裝修古樸而精致，很有十九世紀的風格。

黑川凜有點意外，眼看克洛伊熟稔地找地方停車、進門，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而裏卡爾給的資料裏卻完全沒提到這一點。

“這裏是我的朋友開的，雖然不常來，但是很安全。”克洛伊笑着解釋了一句，帶他進了一個包廂，拿起桌上的菜單遞給他。

“既然是克洛伊小姐推薦的地方，那代勞一下？”黑川凜一挑眉，把菜單推了回去，“我去法國菜不熟。”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人敲了兩下，侍者推門進來，送上兩杯檸檬水，微笑着問道：“請問，兩位客人，點單嗎？”

黑川凜本來是背對着門坐的，聽到這個聲音，愣了一下，立刻擡頭，正對上一雙笑吟吟的灰紫色眸子。

“這位客人有什麽需要？”安室透歪了歪頭，笑容完美。

黑川凜：……

真的是打工皇帝啊，這麽快就直接混到了這種地方……這情報搜集能力也是可以了。

只是，為什麽他居然有一點點，莫名的心虛？

“……麻煩了。”克洛伊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流，流利地報出一串菜名，合上菜單放在一邊。

“好的，請稍等。”安室透記下點單，也沒再看黑川凜，帶着營業的微笑出去了。

黑川凜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或者是因為這個安室透，更接近于五年後出現在他面前時的氣質，尤其制服馬甲勾勒出的腰線……

“有一陣子沒來了，沒想到有大學生勤工儉學啊。”克洛伊撐着下巴感嘆道，“長得不錯。”

“感興趣？”黑川凜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神谷先生是吃醋嗎？”克洛伊忍不住笑起來，“可惜，我還是更喜歡神谷先生這樣成熟的男士，我們這樣早就在染缸了滾了一身顏色的人，可不适合那種純白的大男孩。”

黑川凜：謝謝但是你口中的大男孩只比我小一歲比你還大，而且，估計他也比你心黑得多。

很快的，菜就一道道送上來，不過卻沒再看見安室透。

安室透也沒想到會突然在打工的地方看到黑川凜。

找到這家餐館，他還是在脫離了黑川凜的視線後，聯系上了風見，動用公安的力量去調查克洛伊這個人偶然發現的。然後他就用了點小手段，使得幾個員工下班聚餐的時候集體食物中毒，造成餐館臨時缺人，再以留學生的身份混進來打幾天短工。

會查到杜蘭德買通克洛伊的保镖，也是察覺到有人在餐館附近鬼鬼祟祟，他就跟蹤了一個，直接下黑手弄暈了，拖回去問出來的。

當然，這種地下勢力的成員，隔個幾天屍體出現在塞納河上也完全不出奇，一個個仇人無數。

“長谷川，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旁邊一個姑娘上完菜，走過來時，關心地問了一句。

“好像有一點，不過沒什麽問題，”安室透立即換上笑容。

“不舒服的話，跟經理說一聲，今天就早點回去好了。”姑娘認真地叮囑。

“好的，謝謝領班。”安室透點點頭，繼續去大堂忙活，只是又忍不住盯了那扇緊閉的房門一眼。

好像是有點不舒服……算了，今天就早點下班休息。

就是……一頓飯能吃三個小時嗎？有那麽多話可以說嗎？然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別扭，他就是不想進那個包廂，每次都讓同事送東西進去。

反正裏面有黑川凜在，沒有探聽情報的必要。

“歡迎下次再來。”清脆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路。

安室透一回頭，卻見包廂的門開了，然而走出來的只有克洛伊一個人。

女子風姿綽約地穿過大堂走出殿門，兩個在大堂等待的保镖趕緊追上去。

就在他愣神間，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這麽心不在焉，想什麽呢？”

“哎？”安室透吓了一跳，猛地轉身。

黑川凜的一只手還虛按在半空中，表情很是無辜：“躲什麽？難不成你幹了什麽虧心事。”

“才沒有。”安室透嘀咕着，眼神有些發飄。

黑川凜看得詫異，難不成還真有？

“咦，長谷川，你認識這位客人？”之前的領班姑娘好奇地問道。

“啊……他是……”

“我是他的監護人。”黑川凜直接打斷了安室透的說辭。

“是嗎？”姑娘忍不住笑起來，“長谷川，你該不會是沒跟監護人說你出來打工，所以怕被罵吧。”

安室透磨牙：……監護人個鬼啊！成天占我便宜！

“勤工儉學挺好的，我又不反對。”黑川凜接了一句，直接坐實了姑娘的猜測。

“怪不得長谷川今天晚上一直心神不定呢，我差點以為他病了。”姑娘說道。

“是嗎？”黑川凜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室透的臉，表情玩味。

“我沒有……”安室透一臉的生無可戀，有氣無力地反駁。

“你幾點下班？”黑川凜問道。

不等安室透回答，領班姑娘就搶着說道：“沒關系，還有不到一小時了，長谷川你今天可以先回去，我會跟經理說的。”

“謝謝。”黑川凜很愉快。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安室透無奈，只能去後面換了衣服，跟他走出餐館。

“車停哪兒了？”黑川凜問道。

“後面。”安室透嘆了口氣。

“今天跟我回去。”黑川凜直接說道，“時間不多了，我要告訴你後面的計劃，還有，武器到了，你去試一下。”

安室透剛張嘴，只能把話咽了回去，答了聲“知道了”。只是……回別墅去住，豈不是代表着今晚他又要和黑川凜睡在一張床上？

想起那天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竟然整個窩在黑川凜懷裏的那種震驚……尴尬到想原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或者幹脆再也別醒算了。

“你今天話很少。”黑川凜一邊走，一邊悠悠地說道。

“沒什麽可說的。”安室透還在思考今晚怎麽辦。

“透。”黑川凜忽的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他，“你這樣，我會以為……”

“什麽？”安室透下意識地問道。

“會以為，你在吃醋。”黑川凜看着他的臉慢慢變紅，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