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煙花之下

“……”安室透用力咬着嘴唇, 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黑川凜一聲低笑，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安室透氣急，一腳踢過去, 卻被轉了半圈, 背靠着他的胸膛, 死死按住。

黑川凜給他比了個“半步”的口型，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安室透慢慢放松了身體，接受了他的吻，淺淺地回應, 卻在換氣的一瞬，手肘狠狠地往後撞。

“嘭！”黑川凜的肩背重重地撞在隔板上。

“喂喂, 你們差不多得了啊, 公衆場合。”隔壁又傳來萩原研二的聲音。

安室透一驚, 頓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僵立不動。

黑川凜無聲地偷笑, 輕輕擦掉他唇邊的一絲晶瑩。

“喂，Hagi, 好了沒有？”松田陣平不耐煩地吼道。

“好了好了。”萩原研二開門出去, “小姐，幫我包起來吧。”

安室透這才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 試衣間的門又被人敲了兩下，傳來松田陣平的聲音：“裏面的兩位，适可而止。這裏是警察, 不要逼我用妨礙風化的罪名揪你們出來啊。”

“……”安室透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

“謝謝提醒，警官，我們馬上回家繼續。”黑川凜卻沉穩地答道。

門外的松田陣平“啧”了一聲, 随即腳步聲遠去了。

“混蛋！”安室透掙脫了黑川凜的懷抱，氣急了一拳沖臉揍過去。

“看不見的地方可以給你打兩下消消氣，不過臉上算了吧。”黑川凜抓住了他的拳頭。

“你還知道要臉？”安室透冷笑。

“我倒是不要臉也無所謂。”黑川凜歪了歪頭，認真道，“只不過，回去蘇格蘭和萊伊問起來，我可是會照實說的。”

“照實說？你确定？”安室透氣道。

“當然了，明明是你把我推進試衣間的，不能做了不認賬吧？”黑川凜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

“……”安室透的嘴張了又合，好幾次，沒說出一句話來。

“你看你都這麽主動了，我要是把你往外推，就太不解風情了是不是？”黑川凜繼續說道。

“混蛋，去死！”安室透說不過他，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摔門出去。

黑川凜聳了聳肩，整理好衣服，跟着出去。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早就結賬離開了，安室透一個人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冷着臉不理人，旁邊站的導購小姐一臉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眼神中滿滿的八卦的興味。

“小姐，這兩件，刷卡，麻煩剪标，我們直接穿走。”黑川凜拿出卡，一邊說道，“我們原本的外套，麻煩打包裝好。”

“好的，先生，請跟我來。”一會兒工夫就賣出三件衣服的導購小姐數着自己的業績獎金，喜滋滋的，态度更加殷勤。

至于剛才試衣間裏發生過什麽，她反正不想知道。

何況，難得看到一對這麽養眼的，多賞心悅目啊。

“還生氣呢？”黑川凜拎着袋子回來，順手給他摘了衣服上的吊牌。

“你這人……”安室透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

何況，今天确實是他自己先動的手，又不能解釋他是不敢被警校的同期看見。

忽然間，他忍不住又想，如果今天真的是狹路相逢避無可避，黑川凜……知道了他是卧底，會為了組織殺了他嗎？

“好了好了，別氣了，去吃飯吧，已經不早了。”黑川凜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拽起來。

“哎？東西還沒買完呢。”安室透嘆了口氣，半推半就地跟上。

“看到什麽随便買，反正禮物是心意。”黑川凜說道。

“那我覺得那個就很好！”安室透一轉頭，忽的眼睛一亮，拽着他的手反過來拉着他走。

“哪個？”黑川凜問道。

“就這件，好看嗎？”安室透指着模特身上的毛衣，眼神亮閃閃的，仿佛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尴尬和惱怒。

“……”黑川凜沉默地看着他指的衣服。

這明顯是一件聖誕節推出的節日風格毛衣，底色上半部分是白色，下半部分是綠色，用金線和大紅色織出了拉着雪橇的聖誕老人的圖樣，棕色的麋鹿睜着大大的眼睛，鈴铛還是立體镂空的金線球。

是孩子會喜歡的可愛款，而且三個模特上展示的明顯是一家三口的親子裝。

“好不好看？”安室透問道。

“好看。”黑川凜點頭。

“我送你？”安室透眨眨眼睛。

“可以，我也送你一件一樣的？裏面也穿情侶裝，馬上就換。”黑川凜不假思索地回答。

“…………”安室透的笑容僵住了，隔了一會兒，悻悻地道，“算了，送萊伊吧。”

“好啊。”黑川凜非常贊同。

唔，雖然不是噴顏料的炸彈，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五彩斑斓的萊伊”？

安室透見狀，非常愉快地走進店裏，直接把毛衣買了下來。

“我的禮物呢？”黑川凜問道。

“沒有！”安室透冷哼。

“我居然還不如萊伊嗎？”黑川凜委屈。

“那我再給萊伊多送個炸彈？”安室透想了想說道。

黑川凜“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走吧，吃什麽？今天沒預約都沒有位置。”安室透說道。

“放心，沒約什麽太正式的地方。”黑川凜攬着他的肩膀将他帶上了往上走的自動扶梯。

商場頂層是一條美食街，雖然人流量雜亂，但好處是吃得快，稍微等等就能有座位。

黑川凜眼疾手快地把安室透按到一個剛剛空出來的位置上，順手把手裏的購物袋塞給他：“在這兒等我，我去買吃的。”

“好。”安室透點頭。

看着黑川凜走遠，他立刻拿住手機，給理事官發郵件，報告昨天的任務。

景光拿到的資料是一個賄賂名單，組織想要它當做控制一些官員的把柄。可是有黑川凜在，任何技術層面上的複制都有可能暴露，所以景光用的是最原始的方式，在拷貝資料的時候，直接用腦子記下了名單。

雖然記不住全部，但也有五六成，回到安全屋再打出來。

而他要做的，是交代任務過程，側面保證資料的可信度。

直到發完郵件，他才察覺，時間過得似乎有點久了。

正四顧張望，卻見到黑川凜端着個托盤走過來：“抱歉，人有點多，排了會兒隊，吃面吧？”

“我都行。”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抽出一雙筷子。

吃完午餐，他們繼續掃蕩了一遍商場。

安室透給綠川明選的聖誕禮物是一把貝斯，而黑川凜原本是送了綠川明一套烹饪書，見狀，又買了一架手風琴和一把吉他。

“這是幹嘛？組樂隊嗎？”安室透目瞪口呆。

“我覺得挺适合你們的。”黑川凜執意付了錢。

“我不會彈吉他。”安室透垂死掙紮。

“讓蘇格蘭教你啊。”黑川凜楞了一下才答道。

原作裏明明是會的……所以這個也是諸伏景光教的？

“你怎麽知道蘇格蘭會？”安室透震驚。

“上次他和萊伊為了靠近目标，不是去酒吧唱了幾天？”黑川凜詫異地說着，随即想起來，“對了，那時候你有任務不在東京。”

安室透吐出一口氣，這才慢慢放下了心，又為自己的一驚一乍覺得好笑。

然而，之前的那個問題一直如鲠在喉。

如果你知道我是卧底，你會殺我嗎？會嗎？

“怎麽了？還要買什麽嗎？”黑川凜說道。

“不了，我去趟洗手間。”安室透搖搖頭，去看路标。

“那我先把東西拿到車上。”黑川凜示意了一下一大堆東西。

“好，等下我直接去停車場。”安室透說完，匆匆離開。

黑川凜笑笑，把大包小包提到車上，一一裝好，再坐上駕駛座，關門，把空調打開，讓車裏先暖起來。

停了一會兒，他才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在手心裏反複把玩。

這是他趁着商家煮面的功夫，跑去樓下買的，然而……要不要送出去，還猶豫不定。

他和安室透……不，降谷零之間，還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這個時候，似乎還太快了吧。

直到回到安全屋，他也沒拿定主意。

綠川明和諸星大回來得更早些。一個在廚房忙着準備晚上的烤串，一個正在往聖誕樹上挂裝飾品。

“蘇格蘭，我來幫你。”安室透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進廚房，洗了手。

“沒關系，我都快忙完了，你有空就先上去把碳爐燒起來，再搬兩把椅子，啊，還有桌子。你們露臺上那個喝茶用的不夠大。”綠川明手裏有條不紊地串着肉條，頭也不擡，一邊說道。

“行。”安室透應了一聲，轉頭道，“凜，我先把你的書桌搬出去用用？”

“我和你一起，你一個人不好搬。”黑川凜把一堆東西放在玄關，跟了上去。

“衣服不錯，不過搬東西的時候不先換下來？”諸星大挑眉笑道。

“要你管。”安室透兇巴巴地瞪他一眼。

綠川明聞言，擡頭看了一眼，竹簽差點紮到自己的手：這是情侶裝吧？你倆就這麽在商場裏招搖過市了？

然而，直到酒過三巡，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難得的平安夜，就連安室透和諸星大都能平平安安各自烤自己的食物，沒打起來掀了爐子。

“味道不錯。”黑川凜又順走了一串烤翅。

“你就不能自己動手？”安室透氣道，“燒烤自己不動手有什麽趣味？”

“我烤的，你吃嗎？”黑川凜反問。

安室透想起之前這人烤的第一串焦黑的烤肉，頓時卡了一下。

黑川凜丢了竹簽，從旁邊拿過新鮮的肉串和蔬菜串，放在架子上烤，悠然道：“不過，你說的也對，自己不動手總缺了點趣味。”

“你真的這麽想？”安室透不信。

“真的。”黑川凜點頭，一邊烤串，一手拿着手機，單手打字，“我叫琴酒過來了，沒事，我烤給他吃，是他的榮幸。”

“……”旁邊三人都不禁滿頭黑線。

“啪~”第一朵煙花在遠處的天空盛開。

“真漂亮。”綠川明贊嘆。

“确實很久沒看見了。”諸星大遙望着煙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有些懷念。

安室透白了他一眼，又偷偷看着好像在認真觀賞煙花的黑川凜，一手按了按外套的口袋。

說是不送，但還是沒忍住借着上洗手間的借口去買了，只是……好糾結要不要送他。

我們彼此喜歡，真的就能跨越所有障礙嗎？

“啊。”諸星大忽的一聲低呼，向着露臺外伸出了手。

“怎麽了？”綠川明回頭看他。

“下雪了呢。”諸星大露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意。

“哎？真的。”綠川明也驚喜道。

沒一會兒工夫，飄落的雪花越來越多，紛紛揚揚的，映襯着天上盛開的煙花，遠遠能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平和而安寧。

“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安室透低聲呢喃。

黑川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五年後那個冰冷的安全屋，挨近去握住了他的手。

在煙花下，他輕巧地讨了個蜻蜓點水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