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祀奉神靈

用過晚飯, 趴在床上借着敞開房門透進來的光，言玥翻看起之前聖女給她的那卷書。

書頁是羊皮卷鞣制而成的，觸之柔軟, 整本書也只有不到十頁, 翻開用作保護的封面，第一頁便是一張粗糙的局部地圖。

言玥好奇地辨認着，發現這竟然是她最想要了解的山神部落以外的區域地圖。

言玥端正了心态, 先找到神山的位置, 然後依次為中心點向四面八方劃拉過去。

神山靠近的小叉是山神部落, 包圍着神山的無盡森林之外, 往東是一片用連綿起伏小山丘代表的丘陵, 北方是一片雪白的冰原, 西方是大海, 南方是河流與叢林交錯的圖案, 言玥猜測應該是熱帶雨林。

沒有關于國家城鎮的記載，反而寫着一些神靈的稱號與圖騰。

“東方的太陽神，東北方有動物之神, 北方是雪神，西北方的月神，西方的海神……”

食指指尖緩緩劃過, 言玥發現神山的四面八方都有着許多一聽名頭就比他們這裏信仰供奉的“山神”更厲害的神靈。

言玥并沒有當真, 看完之後反而生出一個帶着些促狹的想法：原來神殿裏那位神靈是一位夾縫求生的可憐小山神吖！

翻過第一頁, 之後就是關于諸方神靈的介紹, 以及只言片語帶過的關于那片土地的氣候、地勢地貌民風習俗等, 更多的還是關于那些神靈的傳說, 有圖有字, 圖文并茂。

言玥單就把這本書當作半神話半記實來看, 倒也尋得了幾分趣味。

不知何時，原本在窗臺上梳理羽毛的黑鳥悄無聲息飛了過來，就蹲在旁邊安靜地陪着言玥，一雙紅寶石般的豆豆眼專注地看着書頁，仿佛也看懂了上面的文字和圖片，眼底偶有一陣追憶與感慨。

翻頁時言玥會擡眸看它一眼，确定小黑看完了才翻過去。微弱的翻書聲中，言玥能感受到從身旁小黑身上傳來的舒适惬意感。

一時間倒也生出了歲月靜好的恬淡之感。

小黑送的花太多了，言玥把花編成了各種樣式，或挂在牆上，或擺在窗臺，連小黑的鳥窩也被鮮花裝飾得鮮豔又香噴噴。

看完書後言玥又控制着說話的時間，簡單和小黑交流了幾句，很快就關門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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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隔壁的春今夜會是怎樣的心情和感受？已經沒人在乎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時，秋奴就準時板着臉等在春門口，春也是有骨氣，連秋奴端來的早飯都不吃了，提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昂首挺胸就走了。

看在春沒有糾纏得太難看的份上，秋奴沒有計較對方把屬于神殿聖少女的衣衫也帶走了。

在附近散步的言玥遠遠就看見秋奴在春後面跟着，身上還挎了只竹籃，看樣子是要跟着把人送下山。

這樣也好，至少既能确保春沒有半路發生什麽意外，不好跟山下春的家人交代，還能和族裏說明春的情況，以免之後春再想什麽歪主意。

事實上一開始秋奴并沒有要跟着下山的準備，這還是早上聽從了聖女的吩咐才臨時決定把人送下山的，用意也是提防春借神殿的名義在部落裏做什麽。

這讓春臉色難看，因為她确實有這個意思。

言玥看着兩人一前一後漸漸消失在樹木掩蓋的山道上，沒有再繼續駐足，而是轉身向着小黑飛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昨天讓小□□忙搜尋辣椒，早上小黑就叫着要帶她去，說明距離應該不會太遠，言玥現在背簍和竹籃都沒了，只能重新用回原本的小巧柳筐。

經過這段時間的勤奮探索，神殿周圍大部分森林言玥都已經去過了，這會兒跟着小黑穿過一片森林，又繞過一叢荊棘，來到一面爬滿綠色長青藤蔓的崖壁前，言玥茫然了。

“這裏沒有呀。”言玥擡頭要去找落在枝頭的小黑，卻見小黑拍着翅膀猛地如離弦之箭一頭紮進了綠色崖壁中。

言玥一驚，而後很快回過神來，想到某種可能，眼睛一亮，連忙順着小黑紮進去的方向扒開藤蔓牆。

果然尋到了一出洞口！

桃花源記中有寫：從口入，初其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言玥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親身經歷一回這樣的描述。

剛進去狹窄得只像是山體裂開的一道縫，往裏頭張望，漆黑一片。途中還有其他分岔口，很能迷惑人，是小黑的叫聲為她引路，言玥克制住本能對黑暗狹窄空間的抵觸，交予小黑足夠的信任一路毫不猶豫地往前。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拐了一道彎，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點光亮。

随着前行，光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竟是一處格外高大的天然洞穴。

出了洞穴，外面別有洞天，居然是四面都是懸崖峭壁的一個小小山谷。

山谷裏鮮花盛開，入目皆是絢麗多彩。

“這裏真漂亮！”言玥興奮地呼喊小黑：“你送我的花就是在這裏摘的嗎？”

她已經在百花叢中認出了好幾種花了！

小黑停在枝頭，回眸“呀”了一聲，眼底有笑意盈盈，仿佛在說：你喜歡這裏，我很高興。

言玥也很開心，特意摘了繁星似的小巧花朵編出一個同樣小巧精致的花環，招呼小黑飛過來，然後給它把花環挂在脖子上：“送給你，小黑，謝謝你帶我找到這麽美的地方。”

小黑低頭輕輕用喙啄了一下花朵，鋒利到能穿透動物皮毛直接掐斷獵物咽喉的鳥喙這會兒卻連一片花瓣都沒戳破。

一人一鳥在小山谷裏游覽了一會兒，很快就找到了今早外出的目标：辣椒！

小山谷略高的一片角落上，也不知這些辣椒自我繁衍了多久了，愣是長出一大片，許多辣椒都紅了，還有一些深綠或淺綠地挂在枝頭。

大概是因為沒有馴養過，辣椒個頭很小，最大的也就小指指節那麽大，最小的能有小指指甲蓋那麽小點兒，每一株結得也不多，多的五六個，少的直接只長枝葉不長辣椒。

好在數量彌補了質量，讓言玥得了大豐收。

按理說辣椒收獲季應該是六月到七月，晚一些的地方則是北方八月到十月。可前不久言玥已經從秋奴她們口中得知，現在正是四個神誕日中的第二個神誕日即将來臨的夏季。

他們視四個神誕日為一個輪回。

第一個神誕日是春季，枯萎的灌木草叢開始發出嫩芽，熬過了食物比較匮乏的冬季，代表着希望和新生。

第二個神誕日過後，就是進入多雨水的夏季，代表着食物不缺，卻多病痛災難、需要靠神靈的庇佑以及勤勉智慧度過的神佑期。

第三個神誕日後，便是豐收的秋季，喜悅、富足是神靈播撒的仁慈。

第四個神誕日也被稱為神的睡眠日，之後神靈将進入很長一段睡眠中，所以森林裏果實消失，花草枯萎，樹葉凋落，就連動物們也減少了出現的機會。

初夏的季節，實在不應該出現進入成熟期的辣椒。

這片土地上似乎确實有些奇特之處，很多植物明明不是一個季節出現的，現在也在神山上和諧共存着。

不過反正都已經穿越異世了，言玥也沒有非要去追究科學不科學的問題，快快樂樂地把辣椒摘了，看辣椒一大片，還挖了幾棵沒有結果的辣椒苗準備帶回去試試看能否種活。

忙碌了一早上，收獲滿滿的言玥帶着小黑心情不錯地回去了。

離開前她還特意把遮擋洞口的藤蔓好好撥了回去，希望裏面的東西不要被外面的動物跑進去破壞了。

秋奴走了，神殿裏又少了一個人，需要做的活兒就更多了。

言玥也不想把活都堆在春奴身上，所以回去把辣椒苗栽種下去後就提着柳筐匆匆去了廚房。

和春奴一起把早飯先準備上，言玥才帶着早上要供奉給“聽友”神靈的早飯以及鮮花、水果去了神殿。

往常并不經常遇到的聖女這天早上卻是早早就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了，言玥愣了一下，然後從善如流先把供品一一擺上，而後退到聖女稍後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像往常一樣開唠。

‘神，我們這裏人員又精簡咯，不知道您老人家能不能感應到？春總算走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她腦子一抽就幹出什麽難以理解的事，之前我就在您面前絮叨過關于她會不會悄悄破壞我菜園的擔憂，這可不是我杞人憂天，實在是她不再見天兒對您禱告了以後，就總是站在她房間的窗邊用很古怪的神色盯着我寶貝菜園子看......’

‘昨天聖女給了我一本書，書上記錄了我們神山四面八方其他的神靈，哇，雖然一點點可能會冒犯您的意思，但是他們聽起來好像都很厲害哦，信徒們很多，您卻只有山神部落一個，好吧，月亮村也勉強算一個，雖然月亮村其實也是山神部落分出去沒多久的......’

‘如果您是一位有抱負的神，想來應該也曾努力過吧，不過呢，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至少我們這裏沒有太多複雜的鬥争，大家只要每天考慮衣食住這三個問題就夠了.......’

‘早上小黑帶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小山谷，那裏位置很特別，藏在一個很隐秘的地方，不知道神您能不能找到呢？’

內心獨白式唠嗑時，言玥的話題轉換得實在很沒邏輯，經常是思維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

畢竟不是說出來給人聽的，随便一點也不失為一種放松大腦的“娛樂活動”。

這就可憐了混沌中每天就等着這段時間嘗試去認識、去接觸外界的某位神靈了。

祂時常聽着某個話題剛入神時，就被迫中斷了這個話題，迅速進入下一個話題。

混沌中，黑暗又退去一大圈的光亮中心處，渾身潔白的神靈茫然地歪頭，明明知道看不見，依舊徒勞地保持着九十度角仰頭看天的姿勢，眼巴巴等着外面說話的人能偶然話題一轉，重新轉回剛才的話題上。

可惜這個可憐的願望，十之八、九都未能如願以償。

神靈有些悶悶不樂地想：等你以後許願了，我一定會讓你所有願望都成真。

這種不聽他人願望的行為要不得！

“玥。”結束早課，步出神殿時，聖女叫住了言玥，“從今日開始，神殿的打掃與照顧，都就給你了。”

言玥眨了眨眼，點頭應下。

神殿的寓意很特殊，一向只有聖女才能去做這些工作，這就是對神靈的祀奉了。

不過聖女年紀大了，加上現在如無意外，肯定是她接班，提前讓她适應工作內容，言玥也能理解。

聖女滿意地笑了笑，“從今晚開始，晚課結束後你就過來同我一起用晚飯，飯後跟着我學習制作日月錄。”

日月錄也就是記錄神殿的一切。

書樓裏就有很多都是歷代聖女記錄神殿日常的日月錄。

聖女的工作只有兩件，一件是祀奉神靈，一件是記錄神殿的一切。

聖女現在就把兩樣工作都開始着手交給言玥，不可謂不信任看重。他人的信任是很寶貴的，言玥心下感動，抿唇笑着點頭，“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

哪怕自己不信鬼神，只因為聖女這份可貴的信重，她也要對神靈祀奉得更用心才行呀！